9、端倪


    豐姨娘不動聲色地睃了蘇玉妍一眼,見其略垂眼瞼似乎琢磨著什麽,便又低歎一聲,“其實,你母親這輩子……說起來也挺委屈。\[四*庫*書*小說網siksh\]未出閨時也曾是名滿京都千金小姐,自嫁到信陽,就像換了個人似,心裏擱著那些舊事不說,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她若是想開些,也不至如此……”


    蘇玉妍此前雖有意無意從江媽媽嘴裏聽到過隻字片語,此時聽豐姨娘說宋氏未嫁前竟是名滿京都小姐,不由得心裏一動——既然是名滿京都千金小姐,若是身體孱弱,求親人也必不會多到把宋家門檻踏破——試想想,但凡望族大戶,哪家不希望子孫繁盛?若娶個病秧子媳婦迴家,還能指望她為家裏開枝散葉嗎?所以那時候宋氏,身體必定是健康,而且心誌也是堅強,否則,遭遇了妹妹代嫁尷尬,豈止痛哭一場就能過去?換作別閨閣小姐,隻怕早已懸梁自了。曆經過此等波折人,突然出閣之後變得身體孱弱起來,這倒讓人費解了。


    這樣一忖,蘇玉妍便秀眉微顰,“……如此說來,竟是母親不是了?”說著,用略帶疑惑眼神看向豐姨娘。


    豐姨娘微微一笑,“孰是孰非,倒也不能單憑一事而作定論。換作任何一個女子,遇到代嫁之事,也難免會有心結……何況,對方還是那樣顯赫門第?”


    顯赫門第?這個江媽媽似乎從未提及過。蘇玉妍心裏疑雲又起——如此說來,這代嫁之事,隻怕真有蹊蹺了!要不然,宋氏又怎會如此冷淡地對待她娘家人?既然豐姨娘主動提及,倒不如趁機問一問,也好解解心中之惑。她當即仰起臉來,不動聲色地反駁道,“母親生性淡泊,想必也不會有什麽門戶之見。”


    豐姨娘看了她一眼,悠悠說道,“你母親雖不執門戶之見,可你小姨母代嫁夫家,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王侯之門,又豈是尋常人家可以比擬?”


    雖然知道對方家勢顯赫,卻也料不到竟會顯赫到如此地步!蘇玉妍隻覺心中一跳,當下,便接了豐姨娘話茬,笑道,“可我母親,也不是尋常女子可以比擬呀!”


    “是啊,夫人聰慧過人,又秉稀世容顏,自非尋常女子可以比擬……”豐姨娘聞言,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又展顏一笑,“大小姐如今秉承了夫人仙姿玉容,將來若是能嫁入王公侯門,那也算得上是彌補了夫人這一世遺憾了……”


    蘇玉妍掃了一眼豐姨娘那圓潤臉龐,輕聲說道,“姨娘昌寧過了十幾年,莫非也覺得昌寧比信陽好?”這豐姨娘話裏有話,處處透出想讓自己上京意思,難道僅僅隻是因為她母女二子可以隨之上京?


    豐姨娘聞言,略垂了眼瞼,沉吟片刻,複又抬眸看著蘇玉妍,“大小姐這話,我可不好答複。好與不好,正如大小姐所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若要我說,那昌寧自然比信陽好。不說別,僅是吃食,那就比信陽多出幾十種來……”


    蘇玉妍就笑道,“姨娘這麽一說,我倒真想去昌寧瞧瞧了。”來到信陽這三年,雖然她多數時間宅家裏,偶爾也會偷偷帶上春草春芽兩個出去逛逛街,遇到愛吃菜色,通常會纏著韋媽媽照著做來,所以家裏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小姐有兩個嗜好,一個是書,另一個則是吃。


    豐姨娘不禁嗬嗬笑道,“等大小姐到了昌寧,親自嚐遍了那些名吃,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蘇玉妍也嫣然一笑,忽向她道,“姨娘說了這麽多,莫非也覺得我去昌寧會比信陽好?”蘇玉修想已把宋氏打算帶他母子二人上京事說了,豐姨娘若是因為蘇玉修前途而主張上京倒也無可厚豐。


    豐姨娘微微一滯,旋即說道,“信陽雖好,終究是彈丸之地,大小姐年將及笄,也該為自己親事考慮了……”


    “這麽說來,母親此次攜我上京,當真是為了我親事?”蘇玉妍盯著豐姨娘,認真地問道。


    “此事……夫人心裏想必早有計較,我不過是揣測而已。”豐姨娘眸光一閃,眼瞼微垂。


    “其實,若不是玉修跟我說起昌寧信中內容,對於昌寧,我還是挺向往。”蘇玉妍輕歎一聲,也不問豐姨娘從何得知此次昌寧之行內情,隻怔怔地望著窗外沉沉夜色,“我雖年將及笄,可卻怕那種盲婚啞嫁婚姻,倘若跟母親一樣……這一輩子又何來幸福可言?”這倒是句實話,別她不怕,就怕那人不是良人。


    “大小姐多慮了。”豐姨娘抬起眼來,望著蘇玉妍吹彈可破麵孔,臉上露出淺淺笑容來,“夫人膝下隻有大小姐一個,必定殫竭思來為大小姐謀個如意郎君。”


    話音未落,就聽門外輕咳一聲,隨即傳來蘇玉修聲音,“李世伯來了?”


    豐姨娘當即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隨著一陣急促腳步,就見一個身材魁梧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此人正是蘇慎口中李賢誌,因其留了尺餘胡子,人稱“美髯李”,與蘇慎乃至交,以醫術精湛而信陽享有盛名。


    蘇玉妍口稱“世伯”,忙欲下地見禮。


    李賢誌當即擺手製止,一邊走近前來為她把脈,良久,才慢慢鬆開手來,拈了拈長須,緩緩說道,“妍兒身體一向康健,脈象倒是平穩,隻須靜養些時日即可……”


    聽他這麽一說,蘇玉修這才放下心來。


    趁著李賢誌開方子,蘇玉妍便問起宋氏情況。


    李賢誌隻說宋氏是長期鬱結於心而致昏迷並無大礙,又囑咐了幾句,這才起告辭。


    豐姨娘連忙吩咐李玉修送他出門。


    此時夜色已沉,一陣微涼夜風從半開門隙裏吹進來,帶著桂花濃鬱香味,讓人頓覺神清氣爽。


    就算蘇玉妍此時心事重重,也不禁深深吸了口氣。


    豐姨娘見狀,便柔聲說道,“天色已晚,大小姐還是早些歇息吧!夫人那裏……隻怕還得您多費費心了。”


    事情既然已經激化到這樣地步,蘇玉妍自是不敢再存僥幸之心,當即點了點頭,“姨娘請迴吧!”


    豐姨娘便不再逗留,當即起身而去。


    屋裏便隻剩了春草一人。


    等豐姨娘一走,春草便戰戰兢兢地望著蘇玉妍道,“大小姐,您剛才可嚇死奴婢了!”


    蘇玉妍卻似沒有聽見她這句話,隻向她道,“春芽哪裏去了?”


    方才小廚房,除了讓韋媽媽做交通員,也順便讓春草做了迴情報員。


    “奴婢方才去二門處打聽過了,說是春芽得了皮疹,家裏來人把她領迴去了,午時剛過出門。”春草目光閃爍地望著自家小姐,“春芽昨天不是好好麽,怎麽會突然得了皮疹?”


    “前幾天她就跟我說身上癢癢,我倒沒有留意,沒想到,她竟得了皮疹。”蘇玉妍心裏一忖,隨即又問,“是不是豐姨娘帶你們到夫人屋裏去?”


    “奴婢從二門迴來,恰巧碰到韋媽媽和豐姨娘幾個往夫人這邊來,想著大小姐還夫人屋裏,也就跟著來了。”春草緊緊捏著襟角,有些不安地朝門外看了一眼。“並不知道是不是豐姨娘帶著她們過來。”


    “韋媽媽也跟你們一起過來了嗎?”蘇玉妍迴想起剛才所見人裏,似乎並沒有韋媽媽。


    “是。”春草點點頭,“韋媽媽跟豐姨娘身邊,一邊走還一邊說著什麽,看到我過來,便突然住了口。”春草想了想,繼續說道,“後來到了夫人房門外邊,就聽到江媽媽大叫,當時我嚇得魂都沒了,倒也沒有留意韋媽媽是什麽時候離開。”


    蘇玉妍點點頭,也不再問,隻吩咐春草去給她熬藥。


    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短短半天,竟發生這麽多事,弄得整個蘇家上下不寧,都是因為來自昌寧一封信。


    這封信裏,到底寫了些什麽?難道真如蘇玉修所說,是宋家人為謀求利益而想送自己入宮為妃麽?宋家人明明與宋氏關係僵化到那樣地步,卻還是要信中提及這種事情,而且宋氏還為之所動,這某種程度上來說,宋氏也將會因此而處於被動局麵。


    而宋氏之前,一直是逃避與宋家人接觸,從她十幾年來不迴娘家便可窺之一二。可這次為了女兒,竟然肯放棄自己堅持了十幾年信念,可想而知,此次她是下了多大決心。


    所以,無論如何,這次昌寧之行,隻怕是無法避免了。


    既然無法逃避,那麽,至少也要弄明白宋家人葫蘆裏到底賣是什麽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以宋氏經曆來看,宋氏親人當中,必有貪慕榮華富貴之輩,否則,又怎麽會宋氏生命垂危之時還讓其妹代其出嫁呢?究其原因,不外乎是因為宋氏夫家位高權重顯赫一時。


    而宋氏臨嫁之時恰巧病危,這病來得實突然,以蘇玉妍揣測,隻怕這其中還有蹊蹺也未可知。畢竟,深宅大院裏那些為了自己利益而出賣親人朋友事情層出不窮,多如牛毛。</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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