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終於想起來頭天是什麽讓我折了迴來的。那感覺就好像前一天晚上做夢,早上起來總想不起來,白天忽然見到熟識的場景,一下子就把晚上的夢清晰地迴憶起來一樣。當時我就是這個感覺。頭天晚上讓我折迴來的也是一個本不該移動的籌碼,那時也是一個5000元的籌碼,本來是押在莊家,但是開牌閑家贏了以後,就跑到了閑家的位置去了。這件事情有點詭異,籌碼怎麽可能自己移動呢?剛開始,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確定那籌碼換了位置。不過,那個籌碼還是在我腦子裏留下了一個印記。我把整個過程在腦子裏過了—遍,覺得自己並沒有記錯。

    一般百家樂上大家把錢押好了以後,就沒人再去看錢了。特別是開牌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馬上要翻開的牌上。對於賭徒來說,開的這張牌決定了自己這一把是否押中了,是否贏了。而對於賭場的人來說,一定要看住這張牌,杜絕別人出千。而看熱鬧的那些人也都要去看,他們看的就是開牌的熱鬧,感覺開牌時的刺激和緊張。因此,很少有人會去注意下注區內的籌碼。這個和打麻將不一樣,打麻將的時候,整理自己的牌和抓牌的時候是最容易搞鬼出千的,因為那個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家有什麽牌、可以吃什麽牌上,這個時候最容易偷牌換牌;還有就是別人出牌那一瞬間,大家的注意力一下都集中在那個牌上,這個時候也是偷牌的最佳時機。再說了,百家樂的桌子大著呢,大家要押錢,都得探起身子來,才能把籌碼放進押注的區域內。開牌期間不允許動籌碼,而某個人探身去移動籌碼不被人看見是不可能的。然而,那個5000的籌碼確實移動了位置,從莊家押注區域內跑到了閑家的押注區。沒人探身移動籌碼,那籌碼就突兀地從莊家跑到了財家,好像有鬼神在搬運似的。

    於是我就留意起來。配碼的丫頭在賠那5000元的時候,我發現是賠給那個通遢小子的。他那小對象在他身後一臉的興奮,他也是好開心的樣子。就這樣我注意上了這個小子。他在桌子邊上坐著,數著籌碼,不時和她女朋友交頭接耳地說著悄悄話。下一把開始的時候,他並不急於押,隻是自顧自數著籌碼。直到荷官快要敲鈴的時候,才拿出200的一個籌碼放在了閑家上麵。開牌的時候,好像閑家大不大和他沒關係一樣。跟其他凱子不一樣,他並不急於去看閑家大還是小,而是左顧右盼地看著四周人們的動靜。比起場上的牌,老千更關注玩牌的人。而此時桌邊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暈牌人那裏。那個暈牌的人把著撲克的邊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掀開,嘴裏

    念念有詞,大約是在祈求老天保佑,讓好運伴著他吧。和他押在一門的賭徒都激動地喊“三邊”(所謂三邊就是6、7、8三種點數的牌。這三張牌邊上有三個花,從牌的短邊推進去,如果前邊啥也沒有,說明底牌是個6,如果是7、8,從短邊推進去可以看到中間的花色點,中間有一個花色點是7,中間有兩個花色點是8),那喊“三邊”的聲音是一浪比一浪高。其實那一門的輸贏我早知道了,但是看著這些凱子一個個專注的樣子,我知道今天晚上的收成肯定還是那麽好。

    那個邋遢的小子還真沉得住氣,好多把了,也沒有出千,隻是幾百幾百地押著小錢。但是我也不急,我得好好看看,我到底有沒有看走眼。根據我的觀察和之前的模糊印象,這個邋通的小子肯定是出千了。我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他再次出千,吃腥嘴巴的貓是不會知道收手的。別說他已經輸了那麽多,就是贏了,隻要他還在桌子邊坐著,他就會繼續搞。接下來的好幾手那小,也沒怎麽押錢,隻是小提溜地玩。玩了一會兒他要去廁所,就把座位讓給他長頭發女朋友坐,自己去了衛生間。他女朋友也二三百地溜著玩。過了一會兒,他從衛生間走迴來,又坐到了桌子邊上去,不過手裏多了一個5000的籌碼。又溜了幾手,機會出現了。

    那把牌有很多人下注,莊家和閑家的下注區都出現了5000的籌碼,而且不止一個。於是荷官指示開始押錢的時候,他小心翼翼把籌碼放在莊家的位置上,跟我印象中的那個位置絲毫不差!本來我想給那個荷官一個提示,這把讓閑家贏,好看看那小子怎麽讓籌碼移動的。但是那個荷官當時已經接受了另一個哥們的提示,這把要莊家贏。我就不好去幹擾了,我不能讓荷官感到混亂。姑且先看著,反正不著急,根據我的經驗,他還會繼續搞的。鬧哄哄地開牌後,大家發出一陣有點失望的歎氣聲,這把開出一個和來。雖然有人指揮,但荷官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一定讓哪一家贏,還要看牌靴中截留的那張牌來現場決定,出現和局有的時候是荷官左右不了的。但是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能做到說殺哪一門就殺哪一門的。所以賭場一般也允許荷官根據自己看的第一張作出判斷,比方說,荷官手裏留了一張7(發第二張牌的結果),莊家閑家都是花牌,都是比十點,如果指揮的提示是讓閑家贏錢的話,補牌的時候就把這個7補給閑家。但是下一張牌是什麽,荷官也不知道。萬一也是一個7呢?補給莊家,就是一個和局。或者下一張是個9,補給了莊家,閑家就輸了。這種情況極少,一旦出現,也隻能說明閑家是倒黴

    蛋。對賭場而言,一兩把的輸贏無關大局,掌握全場的輸贏就可以了。

    我在賭場通常隻負責技術方麵,操縱輸贏是其他人的工作,所以我輕易不願越俎代庖,我依然沒給荷官信號,按照約定,和局下一把還繼續接受上一把的指令。荷官操作得也不錯,莊家贏了。我在旁邊冷眼看著,那個小子好像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神情馬上放鬆了下來。從莊家閑家開牌的過程,他就一直處於一個緊張的狀態。並不是緊張究竟會開什麽牌,而是緊張是否有人注意到他。眼睛看看這個人,看看那個人,他看人的樣子,很不自然,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偷偷摸摸的,而上半身的姿勢也有點怪異。

    然後又是溜局,他好像是在等待機會。我估摸著他是在等莊家和閑家押注的區域再次出現幾個5000的大籌碼。如果隻有一個5000的大籌碼,荷官和旁邊賠碼的也會留意,兩邊都有的時候,才容易下手。溜了好長時間的局,期間也出現了莊家和閑家的押注區域出現了5000的籌碼的情況,但是他卻沒有去押那5000的籌碼,還是在溜局。看了半天,我還真有點沉不住氣了。玩了不大一會兒他又去廁所。迴來後又押了一次5000在莊家上麵,莊家那把又贏了。然後又是溜局,我的耐心幾乎被磨光了。他又溜了一會兒局,我在那裏胡思亂想:媽的,不會一會兒又去廁所吧?正想的時候,他果然示意他那對象自己要去廁所,讓她占著地方。她對象馬上乖巧地坐了過去,他手裏攥著籌碼就又去了廁所。我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是不是膀胱有毛病啊,幹嗎總去廁所?而且隻要押大點的籌碼,就必須去一次廁所,裏麵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呢?

    從廁所迴來坐下來,他又把籌碼押了上去,還是押莊。開牌的時候,大家照例都在關心著開的是什麽,我就隻盯著這個小子,他卻毫不知情。這一把閑家第一張牌就是8點,莊家那個看牌的人正在緊張地暈著第二張牌。荷官用鏟子把閑家的牌收迴來,放在自己門前。大家都緊張地看著閑家會開出幾點來。我眼前忽然發生一件很奇異的事情:那小子押在莊家的5000籌碼悄無聲息地動了一下,眨眼間就自己跑到了閑家的押注區上。看得我心裏一跳。

    我仔細觀察著這小子,我想弄明白他用什麽方法讓籌碼移動的。這小子坐姿跟別人很像,旁人一般不會注意到。他左胳膊橫著放在桌子上,右手在左胳膊裏邊。就在籌碼動的時候,他的右手有個輕微的拽的動作,右手動作的幅度很小;籌碼同時跟著移動。百家樂桌上各種押注區域是這樣畫的:以荷

    官為中點呈半圓向外展開,內圈是莊家押錢的地方,外圈是閑家押錢的地方,在莊、閑押注區域之間有一條分界線。他先把錢押在莊家,發現莊家的點沒有閑家大的時候,便四下打量身邊的人,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最後開牌上的一瞬間,他隔空去拽那個5000的籌碼,一下子就把籌碼拽到閑家押錢的位置。當然如果開牌莊家大,就正好不用拽了。

    但是我使勁看了半天,沒有什麽東西連接著籌碼啊。要說拽,得用繩子或者線,但啥也沒有。我甚至有點懷疑他會氣功,難道他真的會隔空取物?真有點意思。桌上沒人發現他的小秘密,賠碼的丫頭給他賠著錢。又一次出千成功,他和旁邊的對象說著悄悄話,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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