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後,一天下午我和大賓出去吃飯。飯桌上大賓問我:“想不想做荷官啊?”

    我瞪他一眼:“廢話,不想做早跑了。”

    他拉著我很神秘地說:“讓你當荷官就是沒把你當外人,不過咱可得說好了,當荷官以後不準反水。”他看我不明白,就詳細解釋賭局上有的桌子是公正的賭局,有的桌子上是要搞鬼的,搞鬼一般都是通過荷官來實現的。荷官不能把這些東西對外人說,嘴巴必須嚴。

    當我發誓不反水以後,他把我拉去見他舅舅,也就是賭場的老板。老板對我恩威並重教育一番算是正式任命了。考慮到我沒做多長時間就被任命為荷官,可能會引起其他員工不滿,還是讓我從最底層的桌麵做起,待遇漲成每個月3500,每換一次,調整一次工資。於是我成“白領”了,可以紮領帶了。

    成為荷官以後,我才知道那會兒的地下賭場有多麽的黑暗,也漸漸知道我是怎麽被海哥他們騙了的。

    最早我做搖色子台的荷官。工作時我先把色子和盅拿給玩家驗,都沒異議了,我就拿起來上下搖;一般搖5次後,把盅放到台麵上,示意大家下注;看眾人都下好了,我會敲一下鈴,表示買定離手,玩家不可以再動已經押在台麵上的錢;大家沒異議,就把盅子揭開,身邊的小丫頭就根據輸贏情況賠碼。

    如果出現色子靠在別的色子上或者是重疊在一起,則宣布這局作廢,場上玩家可以撤迴下注,也有的賭場不讓撤。

    這個看起來很公道,實際上貓膩很多。客人驗盅和色子都是白忙乎,根本驗不出啥,因為啥毛病也沒有。貓膩在台子裏,就是說定做桌子的時候已經把機關下進去了。桌子不是普通的桌子,桌麵下有一塊超薄強磁感應板,色子是特製的,敲開、砸碎檢查,也查不出毛病。

    但是那東西很神奇,可以人為控製出“豹子”,通殺大小,當然大小也是可以控製的。

    桌子外有個看起來無關緊要,像旁觀者或者賭客模樣的人(有時候也遠遠地站著),很可能就是這個人控製著那個感應板,一個很微小的遙控裝置,具體上邊那些鈕是怎麽操作的,我現在也沒搞懂,因為人家根本沒教我。

    我的任務是放下色子盅的時候要準確地把盅放到指定位置,放偏了就不好用了;開盅的時機要恰到好處,一定要確認場外的人操作完了才開,絕對不能亂開。如果那個人還沒操作,我就開盅,還好說。萬一正趕上他要操作,我開盅,讓玩家親眼見證色

    子變化的全過程,賭場都會被人砸了。放下盅,我就要督促大家押錢,玩家押錢正好是控製色子人的操作時間,我得護著色子盅,提防有人突然過來掀開。

    不過到了後來,一般有點規模的賭場都不這樣做了,那年月“行業”不規範,“不道德”的賭場多了去了,有這樣的事一點也不奇怪。

    慢慢地我和這個場子裏所有的荷官都成了朋友,這些家夥每個手裏都有點絕活,場上的暗燈也成了我的好哥們,算起來華子、強哥、大軍,都是那時候認識的。

    在這些人身上我又學到了一些大賓那裏沒學到的東西,也結識了經常來串場子玩的大賓的一些朋友,沒事的時候他們教我也是毫不保留。

    出千這個東西千變萬化,而且總在不斷地更新,所以常常要去適應新的千術,去學新的千術,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出什麽新花樣。

    大賓算是我的第一個師傅,是他把我真正帶進了門。日子一天天飛快地過著,我的技術似乎也天天在提高。

    這段日子裏也見過形形色色來賭場出千的人(都被抓到了,所以不能說是行家),各種出千方式讓人想都想不到。

    我一個台麵一個台麵地升著,待遇也一天天提高。我每天都很賣力,按照我當時的想法,幹個五六年,我就可以迴家去見我父母了。

    賺來的錢我不敢亂花,都一點點地存上。不止一次夢見我迴到家鄉,還清債務,全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總是在夢裏,想象著父母看到我出息了高興的樣子。

    我很想家,但是我隻能是想想而已。

    1996年,可能是賭場的保護傘不行了,賭場轉戰去了上海。去上海的時候老板隻保留了很少的一部分人,我成了幸運者。

    我們搬到了上海一個高檔住宅區,在這個賭場,我成了主力,終於熬到百家樂的荷官,平時練習的一些手法有了用武的地方了。

    百家樂最早是這樣作弊的。牌沒毛病,隨便驗,洗牌、切牌、削牌都正常;然後把洗好的牌放進牌楦裏,牌楦一般都是透明的,方便場外玩家監督。把牌放進牌楦後,上麵用隔擋推進去。這樣就形成了一個長方形的透明的盒子,外側就一個出口,用於荷官發牌,一次隻能出一張牌。

    這些看起來沒任何毛病,似乎很難搗鬼,問題就出在牌楦上。牌楦長短和撲克正好吻合,但是高低就稍微大一點。那東西做得很是巧妙,就高那麽一點點,但是那一點對荷官來說足

    夠了。發了莊家和閑家的牌以後,有的時候不是一把就能定輸贏,需要補牌。這個時候就需要荷官的快速計算能力和臨場的快速應變能力。

    發牌的時候,荷官是用一根或兩根手指頭把牌從牌楦裏拖出來,荷官的位置可以從第一張牌露出的邊看出那張牌是什麽,而外麵玩家則看不到。這時候荷官可以選擇這張牌是留是發。一般正常發牌的時候這個牌是要留的,如果是花牌一般是直接發出去不留。按照百家樂的規矩,補到花可以繼續補,留下的牌荷官根據場上莊家和閑家的牌麵和賭注來權衡。閑家少莊家多,那就是希望閑家贏,這樣多出的利潤就被賭場拿去了;反之莊家少閑家多,就希望莊家牌大,這時候需要荷官計算出莊家補了這張牌對賭場有利,還是補給閑家對賭場有利。

    舉例來說,莊家押了8萬,閑家押了4萬,閑家贏了對賭場有利益。如果留下的牌直接補給那莊家可以直接把他補死,那就毫不猶豫直接補給莊家。如果補出去相反會增加莊家的點數,就發下邊那一張,莊家還可以補的時候,這張牌繼續補出去如果會讓莊家點數變小,那可以直接補給莊家,如果會增加點數就繼續留。補給閑家有利於增加點數,就要補給閑家;相反也要留,再發下一張。

    有時候直接發牌就把雙方的輸贏敲定了,那是避免不了的。荷官的主要作用體現在補牌的時候,全由荷官根據賭注來選擇。

    千萬不要小瞧這一張牌,往往能決定生死。畢竟百家樂直接出現7:6、8:9,或者直接一家是9的時候不多。即使直接出8出9,另一家還可以通過補牌來打平的。

    具體操作中,對荷官的技術和心理素質要求很高。每次發牌的時候,牌上麵的切麵還是很齊整的,隻有在發的時候,荷官要通過手指頭來錯個牌邊去發,這個邊隻有指甲那麽厚,要用拇指肚把這個小邊順出去,沒有點功夫是做不到的。場外的人任你火眼金睛也看不出來。

    賭場的規矩是荷官身後是不可以有玩家的,這可以算是國際慣例,所以提牌的時候不怕別人發現。就算有人站在身後看,就算能看到牌露了個邊,也不會想很多。

    露邊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荷官必須抓住這個一刹那。荷官在場上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不能總低頭看牌,所以不能專注地盯著看,而要作出掃一眼的樣子,或者用眼睛的餘光去看。

    我終於知道我當初的錢是怎樣輸出去的,也知道30萬是如何欠下的。當時我有這樣的想法:那群北京的雜碎,再讓我

    遇上,我非要了他們的小命不可。不知道在我這裏輸錢的凱子,是不是也有要我小命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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