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怔愣了一下,表情有些糾結:“也對,你都來了……你就為了處理她的事?”


    “差不多。”施燁看著自己的酒杯,眼神有點幽怨,好像透過杯子在看著別人,“我必須來,如果找不到她……我大概也不用迴去了。”


    “哈!你還說她不是麻煩?!”西澤爾得意了一下。


    “她不是……另外一個才是。”


    另外一個……西澤爾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低柔的夢囈。她夢裏都關心的那個人,其實是……


    樊素意。


    影子醫生,樊素意。


    曆史課但凡涉及戰爭史,絕對會提到的這個女人。


    是“女權暴徒”芳芳·林德伯格發動了伊甸園戰爭,是“魅魔將軍”希雅·羅德裏格茲將女性的力量展現到極致,但卻是“影子醫生”樊素意,一手將這場戰爭擴展到世界大戰的規模。


    她讓那場戰爭真正變成了恐怖主義戰爭。


    潘多拉爆發之後,全世界的政府都以反恐為名義組成了聯軍,編外軍隊一群群被送上戰場,和他們曾經愛國、追求過又恨過的人兵戎相見。


    伊甸園戰爭,伊甸園是輸了。


    但是現在人類已經明白,作為恐怖分子,她們已經徹底的贏了,她們證明了自己的力量,也讓男性真正感受到了絕望。


    這些當然不是史書說的,曆史課隻是瘋狂的歌頌當年“反恐”的艱難、勝利的輝煌、戰後結算時勝利方的寬容和人道,女性走向滅絕時全世界科學家為了繁衍生存而聯合起來的振奮人心,以及現在科學家前赴後繼為了破解潘多拉而做的艱苦卓絕的努力……


    多振奮啊,可是經不起絲毫推敲。


    誰不知道,他們已經完了。


    被影子醫生玩死了。


    而對西澤爾這個曆史必修課畢業生來說最不可思議的就是,這個女人不僅把全世界男人女人搞得穀欠仙穀欠死,還睡了一百多年醒過來被供奉起來……


    她來做什麽?驗收成果嗎?這麽拚是圖什麽?有那麽大仇嗎?


    芳芳·羅德裏格茲遭了那麽大罪都沒睡個百來年醒來看男人哀嚎好嗎!


    不得不承認,西澤爾在從希雅嘴裏聽到真相之後的很長時間,都是極為鬱悶和不忿的,但是這份氣憤在施燁麵前卻又奇異的被壓製了下來,變成了詭異的沉默。


    他竟然一點都不想說。


    怎麽可以,怎麽可能?明明他的忠誠屬於新聯盟,屬於他麵前這個男人!


    西澤爾感到哪裏不對了,但是他說不上來是什麽原因,亦或者他根本不敢承認那種對鋼鐵直男來說簡直是傳說一樣的東西,覺得一旦承認,那羞恥感會遠多過羞恥感,於是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你怎麽又歎氣?”施燁哭笑不得,“我都沒愁。”


    要不要報告呢?西澤爾還在糾結。


    肯定要報告的吧,那麽重要的事情。可是現在時機明明就已經不對了,要說他剛才就該說,現在再說,分明他方才一直在猶豫,這其實明擺著自己的忠誠打折扣了。


    那還是不說了吧……兩邊不是人。


    他打定了主意,又喝了一口酒,決定選個不那麽重要的真相來搪塞一下。


    “那女人會動搖軍心。”他這麽說,“這太危險了。”


    施燁又給他倒酒,垂著眼不看他,隻是笑;“你被動搖了?”


    “……”真不喜歡跟這人聊天啊,尤其是喝酒的時候,感覺喝的不是酒,是吐真劑!西澤爾以沉默來抵抗試探,隻是喝酒。


    “如果你被動搖了,趁你的對手還沒機會之前,趕緊下手。”施燁權當他默認,自顧自道,“你不會想知道你有怎麽樣的競爭對手的。”


    西澤爾繼續沉默,眼神卻動搖了,微微閃爍,他顯然把施燁的話聽進去了,琢磨了一會兒,忽然目露兇光:“你?!”


    “哈!”施燁竟然笑起來,笑容裏帶著點自嘲,“我倒希望是我了。”


    “哦。”西澤爾才不承認自己鬆了口氣,他又琢磨了一會兒,沉吟道,“如果是地球上那群垃圾的話,那就無所謂了。”他顯得很又自信,“她看不上他們的。”


    “你覺得她看得上你了?”施燁又紮刀。


    西澤爾一頓,腦子裏又劃過那個低柔的聲音叫著“愛德華”,一陣心火唿的就燒了起來,很煩躁:“沒,沒有。她看上一個新兵了。”


    施燁挑了挑眉,他有些不信,問:“哦,叫什麽?我幫你查查?”


    “不,這有什麽好查的,我走到今天都不用走後門,追個女人當然更不用。”西澤爾話一說完就愣了,這是明擺著已經承認自己看上希雅了,他有些仇恨的瞪向施燁,“你真是……越來越無恥了。”


    對兄弟都灌酒套話,欺負他喝多了就話多!


    施燁卻不像往常那樣打太極,而是有些嚴肅道:“我確實想知道是誰,你放心,我不幹預,但這可能涉及點別的事。”


    “你問我情敵名字,還能涉及別的什麽事?”西澤爾已經豁出去了。


    “啊,這個嘛……”施燁往後一靠,忽然悠閑起來,“我要拿她的消息去討好另外一個人,這個忙你幫不幫?”


    西澤爾瞪著他看了許久,才張口道:“輕擊兵新兵二營三連四班,愛德華。”


    施燁的表情沒有變,但是氣息忽然沉了一下,他盯著西澤爾的臉看了許久,點點頭:“好的,多謝。”


    西澤爾有些不安:“你在騙我,一定有別的原因。”


    “是。”施燁竟然承認了,然後還更直白的表示,“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好好對她。”


    “什麽?”西澤爾有些怔愣。


    “還有……”施燁話沒說完,卻自己閉了嘴,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有些操心太過。


    而這邊,西澤爾顯然越來越不安了,他有些煩躁:“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不過別忘了我們的祖輩是為什麽到了這。”施燁避重就輕,“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西澤爾直覺他說的不是這迴事,但既然施燁不肯說,那他一個發小加屬下今天是肯定問不出答案了,不過既然施燁承認他有個要討好的人,那作為一個知情人,他決定迴敬他一個忠告。


    “謝謝,你的路肯定更長。”他鄭重道。


    你看上的,可是那個,名字都不能提,一提全球都蛋疼的女人啊。


    第102章 亞當號


    素意得知希雅獲救消息的時候,正在自己的新實驗室裏做實驗。


    實驗室已經初見規模, 器械整齊, 色調冷滯, 一切都是靜音的, 連帶著整個主實驗室都靜謐無聲, 時間似乎是靜止的。唯一的助手針九在一旁一動不動不說,連唯一在做實驗的她也動作極慢,仿佛沒有動作。


    她戴著護目鏡,雙手操控機械臂搖晃著封閉箱裏的試管,試管裏的藍色液體中有一抹綠色總是處於被搖散然後又快速凝聚的不可溶狀態, 看起來很是桀驁不馴。


    聽到消息,她頭也沒抬, 隻是嗯了一聲,手都沒抖。


    “還活著吧。”她問。


    羅蘭在隔離室外朝她看,對著對講機說:“受了重傷,可治愈。”他顯得有些興奮, 大聲道,“而且立了大功, 帶著十個新兵在敵占區生存了十天, 找到了補給點,還搗毀了一個雙生藤樹人的據點。”


    “除了她還有別人受傷嗎?”


    “……沒有。”


    “好。”


    素意麵無表情的關掉了通訊, 繼續操作了許久才停下手。隻見她摘了頭套,又埋頭在一旁的電腦上操作了許久,擬定了新的添加配方後, 啟動了配方自動計算,確認機器開始運作。才仰頭很長很長的舒了一口氣,汗水從她額頭流下,又一路順著脖子滑入領口。


    旁邊的助手針九給她遞來了濕巾,素意道謝接過,擦了擦,坐在一邊發呆。


    她的眼神一開始有些空茫,但是隨後,像是終於消化了某個重要消息,整個人忽然放鬆了下來,恢複了些許精神,開始轉頭看她方才做的實驗。


    針九等她發呆完,才一瘸一拐的去看了一下她方才的實驗進度,挑了挑眉:“這不是三十九號。”


    素意擦著汗,低頭嗯了一聲。


    “你不是說要分析一下嗎?”針九道,“聖殿還等你的分析結果。”


    “讓他們等吧。”素意冷淡道,“失敗品有什麽好分析的,我就看一眼。”


    看一眼……


    針九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那個耗費巨資帶著全人類的期望研究出來的解藥樣品。它無疑是讓人失望的,但是人類已經習慣了這種失望,隻是現在麵前這個女人的出現,讓這種失望又鮮活了起來,仿佛他們從來就沒有期待過,而現在……一切才值得失望。


    可是她分明是在籌謀著什麽,雖然每天在學校和實驗室兩點一線,但是卻並沒有時時刻刻把潘多拉放在心上,她研究很多其他的東西,甚至自己問生命研究院要那些已經失敗的樣品。雖然同樣作為一個研究人員,不能說這些都是無用功,可是在大部分人都是門外漢的媒體和外界眼中,她就是在敷衍。


    就算現在希雅羅德裏格茲出了事,她依然沒有很熱心實驗的樣子,或者說,節奏一成不變。


    聖殿有多希望她一眼“看”出問題,就有多害怕她這一次又杳無音訊。


    “什麽時候了?”素意問。


    “晚上十一點。”針九道,“你該休息了。”他拄著拐杖艱難的坐在了素意身邊,歎了一口氣,“我可不想當著自己手下的麵被二當家訓成個孫子,一把年紀了。”他頓了頓,苦笑道,“說讓我把你當女兒養,這才是最不可思議的類比好嗎,我們誰養過女兒?”


    “別跟我說這些。”素意一點都不想接茬,她疲憊的靠著牆,“今天應該出四十號樣本了。”


    針九精神一振:“會成功嗎?”


    當然不會,素意沉默不言。


    她問生命研究院要來前麵幾款失敗品的樣品,就是為了確定他們的進度是不是走了她當年的老路,事實上雖然順序上有點偏差,但是大致方向幾乎完全相同。


    也就是說,可能徹底解決潘多拉的路真的隻有這麽一條,隻是當初她沒有足夠的時間走到底,而現在,大家在同一條路上賽跑,她比他們領先了三百多步。


    她一定會贏。


    隻是路上需要偶爾體現一下領先地位,讓聚光燈投射在自己的身上,讓人類無法小看她、希雅和芳芳,那未來就可操作了。


    想到這個,她感到一陣疲憊。


    每次想到未來這個詞,她都會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滯悶感,仿佛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壓迫著她的心髒,這感覺讓她惡心,又無可奈何。


    說實話,她到現在都沒想好未來怎麽辦,在這呆的越久,她越能體會到自己麵對的是怎樣的力量……過去芳芳的事業是一直有下層基礎的,絕大多數女性都會明裏暗裏的支持,可是現在,女性已經消失了,前有伊甸園戰爭,後有潘多拉病毒。她們的事業在某方麵講幾乎可以說是從零開始甚至從負開始。


    如果她解決了潘多拉,如果女性重新出現……


    她能保護好她們嗎?如果保護不好,她還能怎麽做?


    這次,難道要毀滅所有男人?


    ……她真不確定自己有這能力。


    可是,希雅出事卻讓她忽然意識到,她們的時間並不多。


    她必須在她們還活著,還有力氣做什麽的時候掌握最強的力量。至少,她們要養大她們的未來,不讓她們的未來被另一個性別控製。


    並且……如果可能的話,在一切控製不住的時候,還有力氣采取某些必要的措施……


    忽然,她想起了方才一閃而過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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