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你不睡覺又不能解決問題。再說了,我家桂花怎麽了?她賺得不比廠領導少,人長得也俊俏。雖然力氣大了點,書少念了些,可是咱家桂花心底善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黃媽媽心想,也是這麽迴事,多想也無益。


    秋天的清晨露水深重,江夏扶著陳淑芬走下火車,“媽,是不是還是覺得家裏的空氣更新鮮一些?”


    “可不是嗎?我吃不慣北方的麵食,做什麽菜除了甜味就是醬油味兒,不如我的青菜小粥吃得順口。”陳淑芬倒也不是老得要人扶,主要是顛簸了四十多小時之後,她人有些暈。


    “走吧,迴家去。”陸友德率先走在最前麵,也不知道孩子們這些天在家裏還好嗎?


    把兩位老人送迴家,江夏也沒著急去廠裏,她把從北京給大家帶迴來特產分類裝好,洗漱之後好好的睡了一覺。


    放學時分,實驗小學門口已經有了賣各種小吃的攤位,孩子們三五成群從校門口裏走出來。這個時代除了家特別遠的會有父母來接,大部分孩子都是自己迴家的。


    “夏夏!”


    “小姑!”


    阿阮為了帶弟弟們放學後一起迴家,特意去他們的教室門口等著。於是,等他們一行四人走出來的時候,校門口已經稀稀拉拉隻有幾個學生。大家一眼就看到了手裏拿著麻糖的江夏。


    “來,一人一根,不許多吃,長蛀牙可就麻煩了。”


    孩子們接過用油紙包裹好的麻糖,笑得合不攏嘴。


    走了不過五分鍾,江朝文和江朝南迴家需要向右轉,跟江夏他們不是一個方向。


    “小姑,再見!”


    “阿阮姐姐,海銘再見!”


    江夏揮了揮手,叮囑他們徑直迴家,別在路上貪玩。看起來,他們在新的學校適應得都很好。


    “夏夏,告訴你一個秘密。”


    “姐姐,不許說。”陸海銘扭頭過來瞪著劉阮,然後快速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江夏笑著看了海銘一眼,已經明白了他們姐弟之間的眼神官司。如果她剛才沒看錯的話,海銘的門牙缺了一顆。


    “我可沒說,你自己泄露的。”劉阮摸了摸海銘的頭,滿臉的同情。這件事怎麽可能瞞得住?換牙一點也不丟人。


    江夏好笑地牽過海銘的手,難怪他剛才拿著麻糖一直沒放進嘴裏,原來是換牙了?


    “換牙說明你長大了,海銘應該高興才對。”


    “真的嗎?”陸海銘仰著頭,他早上啃饅頭的時候門牙突然掉了一顆。為此,他鬱悶了好幾天。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阿阮,她是不是也在換過牙之後就長高了?”


    “嗯,是的,夏夏說得沒錯。”


    江夏一手牽著一個孩子朝家門口走去。出門這些天,她心裏最掛記得就是阿阮和海銘。


    差不多同一時候,盛夏服裝廠門口,劉楊推著自行車從車棚裏出來,“桂花,你今天別騎車迴臨水了,我載你。爺爺奶奶還等著我們迴家吃飯。”


    “喲喲喲,見了家長就是不一樣。劉工,什麽時候可以吃你們的喜糖呀?”


    “別鬧了,沒看黃主任臉都紅了嗎?大家夥兒提前把紅包準備好就行。我猜呀,半年以內,對不對?”


    “我說你們今天怎麽都拿我開涮?小心你們這個月的打分我少寫一位數!”黃桂花本就是性格豪爽的女人,也沒有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在劉楊自行車的後座上。


    突然身前的劉楊一腳墊在地上,口中的笑聲戛然而止。


    胡智芳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真的辭職來了一家私人小作坊,還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成一片。他學的那些知識,念過的那些書,就是為了讓他做這樣一份工作?


    “媽,你怎麽來了?”


    黃桂花連忙從後座上跳了下來,抬頭看向對麵身穿藏藍色套裝的中年婦女。她跟黃桂花平時接觸到的女性完全不同,隻是一眼,黃桂花就知道自己在她眼裏什麽都不是。


    看了一眼劉楊,黃桂花低聲道:“劉楊,我自己迴家就行。阿姨遠道而來辛苦了,你先帶她迴去休息。”


    劉楊見到這樣的黃桂花特別難過,他一把拉住黃桂花的手,“桂花,別走,我跟你們介紹一下。”


    胡智芳還沒等劉楊帶著女孩來到自己麵前,轉身就走。


    她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還沒有離開的工人們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劉工的媽媽看起來很不好相處,她似乎不太喜歡黃主任。大家心裏也有些不太舒服,他們憑自己的勞動賺錢怎麽了?勞動最光榮!


    劉家院子裏,胡智芳拿出一張火車票遞給迴家之後一直冷著臉的兒子。


    “馬上收拾行李跟我迴北京。”


    劉楊憤怒地站了起來,“媽,你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把我帶迴去?你以為我今年幾歲?”


    胡智芳深吸一口氣,“看看,這就是你對我的態度。我們半年沒見了吧?你有問過一句我和你爸好不好,有關心過一句外公外婆的身體情況嗎?”


    堂屋之中,劉奶奶想要走出去,卻被老伴兒拉住了胳膊。


    劉爺爺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插手。


    “你怎麽不想想,你在工廠門口對我和我的女朋友是什麽態度?”


    “女朋友?我和你爸同意了嗎?”


    “嗬嗬,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胡智芳女士,我今年二十四歲,不是四歲,更不是十四歲。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有權利選擇我的工作和我的對象,不需要經過你們批準。”


    “早知道會是這樣,我當初說什麽也不會同意你來這裏。劉楊,你捫心自問一下,我和你爸爸培養你出來容易嗎?你現在,就是這麽報答我們的?”


    吵架不歡而散,劉奶奶坐在凳子上,臉色十分難看。


    劉爺爺連忙找來醫生開的藥,倒了一杯溫開水喂到老伴兒嘴邊。


    “醫生說了,你不能氣,不能急。這事兒,楊楊會解決好的。你的孫子你還不知道嗎?他已經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你要是真有事兒,我怎麽辦?”


    劉奶奶接過藥丸放進嘴裏,她看了一眼老頭子。


    “我想吃桂花做的饅頭。”


    第二天早上,黃桂花在出門辦事的路上見到劉楊的媽媽,她一點也不意外。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劉楊應該跟他的媽媽大吵了一架。


    “阿姨,您找我?”


    胡智芳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她本來睡眠就不好,下火車後的她已經非常疲憊了,外加昨天跟兒子大吵了一架,她這會兒看起來完全沒有昨天盛氣淩人的模樣。


    “黃桂花同誌,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嗎?”


    河邊,黃桂花把自行車架好,等著劉楊媽媽如何勸她和劉楊分手。


    對於這一點,她早有心理準備。


    “你是什麽時候跟我家劉楊認識的?”出乎黃桂花的意料,劉楊媽媽竟然走苦口婆心路線,她不是應該直接扔下一句:離我兒子遠一點,你們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嗎?


    黃桂花想了想,沒打算迴答劉楊媽媽繞彎子的問題。


    “阿姨,您有話就直說吧。”


    胡智芳皺了皺眉頭,她身為中層幹部,從來都是占據交流的主導地位,黃桂花不按她的安排迴答她的問題,讓她心中很是不滿。


    “那我就直說好了。你是什麽學曆,楊楊是什麽學曆?你是什麽家庭出身,楊楊是什麽家庭出身?你覺得你們在一起會幸福嗎?你不用迴答,我來告訴你。你們根本不可能走到下一步,除非你打算一輩子不要名分跟著他。”


    黃桂花心中舒了一口氣,這才是昨天她看到的那個強勢女人,而不是之前那個偽裝成想要跟她談心的知心阿姨。


    “阿姨,你了解劉楊嗎?你知道他喜歡吃什麽菜?喜歡什麽顏色的衣服?最大的愛好是什麽?最喜歡什麽樣的運動,喜歡讀什麽書嗎?”黃桂花知道自己在對方心中很不討喜,既然如此,還不如痛痛快快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胡智芳微微一愣,很快被氣笑了。


    “現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不要臉。為了追求男人,已經到了這樣變態的地步。”


    因為心中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對方口中的言語利箭飛過來的時候,黃桂花巋然不動。在罐頭廠,她什麽難聽的話沒聽過?這些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阿姨,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不會覺得臉紅嗎?您根本就不知道劉楊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他為什麽選擇到臨水鎮的電纜廠來上班?以他的學曆,以他的專業水平,他完全可以去更大的企業。”


    黃桂花失望地搖了搖頭,胡智芳的出現,不會讓她退縮。隻會讓她更加懂得劉楊的好。


    胡智芳被問住了,她很快調整好臉上的表情。


    “如果你不同意分手,我就去找你的父母。我倒是要看看,什麽樣的父母可以生出像你這樣牙尖嘴利的女兒!你們家為了攀上我們家,竟然連羞恥心都不要了嗎?”


    說完,胡智芳再也呆不下去了。她被黃桂花的話連連擊潰,這已經是她的殺手鐧了。


    看著劉楊媽媽離開的背影,黃桂花的眼神瞬間暗淡了下去。


    喜歡一個人,為什麽就這麽難?


    黃桂花蹲下身去,雙手緊緊地抱著膝蓋。


    她不可以哭,可是為什麽眼淚還是不聽話的流了下來。早在自己選擇跟劉楊在一起的時候,不就已經設想過這樣的情形嗎?


    黃桂花以為自己的內心批了鎧甲,然而當刀□□過來的時候,她還是好痛。


    天空飛起了毛毛細雨,像極了黃桂花現在的心情。她把臉埋在膝蓋上,仍由眼淚肆意湧出。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頭頂多了一把黑色的大雨傘。沉浸在悲傷情緒的黃桂花根本不知道,有一個人心疼地看著她,卻隻能握緊拳頭,把所有想說的話吞了迴去。


    “咦,何海彥,怎麽是你呀?這麽巧!”黃桂花發泄夠了,起身的時候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為她撐起雨傘的何海彥。


    何海彥假裝沒有看到剛才哭泣的黃桂花,“我剛剛路過想要叫你,誰知道你抬頭就發現了我。走吧,桂花,雨越下越大了,你是要去老廠嗎?”


    “嗯,我去看看紅梅姐那邊有沒有什麽問題。”


    “那我們一起。”


    盛夏服裝廠的老廠現在全權交給了李紅梅來負責,她是老廠的廠長,同時負責兩個生產車間,接近三十個工人的生產管理工作。為了維護廠裏的安全和秩序,退伍軍人徐勇被王國濤派到了這邊。


    按理說今天是周末,廠裏不用生產。黃桂花和何海彥到的時候,李紅梅正在辦公室裏整理生產報表。


    “你們怎麽來了?”李紅梅聽到大門口的動靜,從辦公室裏跑了出來。


    “我來看看你,紅梅姐。”黃桂花雖然剛才哭過,麵上看起來並不明顯。


    李紅梅把視線轉向何海彥,“紅梅姐,我來找夏夏,順道把下周的生產任務交給你。”說著,何海彥從背包裏拿出經過評審簽字後的周生產任務指標表。


    何海彥稍微坐了一下便離開,他也沒有什麽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等何海彥走後,李紅梅給黃桂花倒了一杯糖水遞過來,“桂花,你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怎麽了?可以跟我說說嗎?”


    她們是在盛夏服裝廠剛剛成立的時候就過來幫江夏的,兩人的關係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漸漸達成一種非常和諧的狀態。


    “紅梅姐,剛才劉楊的媽媽來找我了。”黃桂花雙手捧著水杯,神情有些無助,還有一些自己沒有察覺到的自卑。


    李紅梅一聽,大致猜到了是怎麽迴事。劉楊的出身就算是不用仔細打聽也可以略知一二,既然他的母親專程從北京過來,而且還單獨找的桂花,說明她是不支持兩人在一起的。


    “桂花,關於你和劉楊的未來,你是怎麽考慮的?”李紅梅安慰地拍了拍黃桂花的肩膀。愛情離她太遙遠,當初她選擇跟前夫在一起,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有個家,僅此而已。


    黃桂花茫然地抬起頭,“劉楊的媽媽太強勢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最後能夠換來什麽。紅梅姐,我不希望劉楊為了跟我在一起眾叛親離。”


    “桂花,你看著我。你知道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麽嗎?你不自信。表麵上,你身披鎧甲;實際上,它們是用紙糊的。真正的強大,應該是像夏夏那樣,麵對老廠房被查封,麵對自己被帶走,麵對新廠房被斷電,也依然可以逆襲成為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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