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轎子直接抬進了國公府,讓蘇霓錦沒想到的是,她剛下轎子,就被國公夫人寧氏給派人接了過去。


    寧氏在花廳裏見的她,蘇霓錦緊張了一路,覺得寧氏肯定是要為上迴假金釵的事情找她麻煩,她做好了被罵或冷嘲熱諷的準備,然而她坐下之後,喝了一杯茶,寧氏竟然都沒有提一句假金釵的事情。


    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蘇霓錦聊著家常,讓蘇霓錦的一顆心忽上忽下,不知道她到底想幹嘛。


    “呀。”


    隻聽丫鬟一聲叫,蘇霓錦看過去,隻見一個奉茶的丫鬟在遞茶的時候沒注意,將茶水潑到了寧氏的裙擺上。


    寧氏身邊的管事娘子立刻上前來抽了丫鬟一巴掌:“毛毛躁躁,怎麽辦事的。”


    丫鬟捂著臉哭泣,寧氏冷冷一瞥,管事娘子就立刻把人趕了出去,扶著寧氏起身,寧氏來到蘇霓錦麵前,說道:“錦姐兒,你先坐坐,我去換身衣裳便出來。”


    蘇霓錦起身:“夫人,要不我直接去找雲姐姐吧。”


    “急什麽。”寧氏說:“我還有好些話與你沒說完呢,等我一會兒,我就來。”


    說完,不等蘇霓錦反應,寧氏便離開換衣服去了。


    國公夫人讓蘇霓錦等著,那蘇霓錦自然隻好等著了,盡管她根本就不知道,寧氏和自己還能有什麽家常要說。


    蘇霓錦坐在位置上等待,心怎麽都定不下來,便站起身在花廳裏走動,這裏看看,那裏看看,經過一座玉石屏風時,感覺屏風後人影一動,蘇霓錦心上一緊,但麵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裝作恍然未覺的轉身繼續在廳中轉動。


    站到門邊的一隻花瓶前,借著看花瓶的機會,眼角餘光瞥見屏風後的人影又是一動,蘇霓錦心道不妙,眼波流轉,忽的伸手將麵前的花瓶一推。


    花瓶落地而碎,發出一聲清脆的巨響。


    外麵伺候的丫鬟被這聲巨響吸引而來,紛紛探頭觀望裏麵怎麽迴事。


    “我就是看看,沒想打翻的。”蘇霓錦一邊搓手一邊說,餘光瞥見玉石後的人影停止了動作。


    蘇霓錦趁著丫鬟進來查看的時機,從花廳直接溜了出去。


    寧氏換好了衣裙,坐在鏡子前讓管事娘子給她按摩,管事娘子的眼睛不時看向花廳的方向,問寧氏:


    “夫人,這樣能行嗎?”


    寧氏閉著眼睛笑道:“怎麽不能行。那丫頭虛榮勢力的很,我都這麽幫她了,她難道還會不抓住機會?”


    管事娘子聞言,跟寧氏一起笑了起來。


    這邊兩人還沒說完話,就聽見那邊花廳裏傳來動靜,寧氏睜開眼睛,在鏡子裏與管事娘子對望一眼,擰眉道:


    “去看看怎麽迴事。若是撞破了,便千萬別讓她離開。”


    “是。奴婢知道。”


    管事娘子去花廳那邊查看一番,隻看見滿地碎瓷片,卻不見蘇霓錦的身影,管事娘子瞥了一眼玉石後麵,發現後麵的身影也已經不見,不知道她們不在的時候,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管家娘子拿不定主意,趕忙迴去稟報寧氏。


    “夫人,錦姑娘打破了花瓶,人也不見了。還有那位……也不見了。”


    寧氏將手中正在簪的簪子往梳妝台上一拍,怒道:“什麽?那還不趕緊去找!”


    第35章


    蘇霓錦趁亂從花廳跑了出來, 雖然她不知道剛才玉石後麵藏的是什麽人, 但是她今天來國公府肯定是個圈套,蘇黛雲辦花宴是真,請她卻不是真, 寧氏真正的目的在玉石後麵。


    那個人影從高度看, 分明是個男人。


    寧氏究竟想幹什麽?


    懷恨在心,所以找人毀她清白?


    可蘇霓錦怎麽說也是蘇家的姑娘,就算是分家出去的四房姑娘, 可若是她的清白在國公府被毀了, 傳出去必然會連累蘇家其他姑娘, 寧氏不可能讓蘇霓錦連累她自己女兒的名聲,可若不是要毀蘇霓錦的名聲和清白,那又為什麽讓一個男人藏在玉石後頭看她呢?


    蘇霓錦急急往門外走,現在這情況已經不容許她講禮數了,直接脫身最重要。


    可寧氏的主院在國公府的最裏麵, 她從長廊出來之後, 就有主院裏的人追了出來,在她後麵喊她:“錦姑娘,你去哪兒,夫人讓你快迴來!”


    蘇霓錦充耳不聞, 徑直往前快步走去,行走間, 似乎聽見一陣銀鈴般的歡聲笑語聲, 蘇霓錦循聲望了一眼, 瞧見一座水榭,那是蘇黛雲的地方,她在府中宴客世家小姐們都喜歡在那水榭亭台中。


    身後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急,蘇霓錦幹脆換了條小道,往水榭方向去了。


    水榭名為春熙堂,據說是寧氏特地找了江南的工匠來,按照江南的風格給蘇黛雲打造的,蘇霓錦之所以對這件事記得很清楚,是因為這個地方的造價確實很高,當時讓原主羨慕不已。


    蘇霓錦循著記憶從水榭大門進去,蘇黛雲的花宴已經開始了,看見蘇霓錦突然闖入,蘇黛雲麵容一窒,她身邊圍著的人都是熟悉的臉,其中最讓蘇霓錦意外的是一身紅衣,拿著團扇,挽起婦人發髻的杜嫣然。


    是了,蘇霓錦想起來之前聽娘親說起杜嫣然和裴遇已經成親的事情,據說兩家都是低調著辦的,杜嫣然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平陽侯世子夫人了。


    蘇霓錦和杜嫣然隔空對望一眼,蘇霓錦唇邊勾起一抹笑,她生的貌美,便是水榭中的姹紫嫣紅的花都抵不上蘇霓錦的半分嬌豔。


    兩個女人正麵對上,首先拚的就是顏值和妝容打扮,杜嫣然便是穿著最為喜氣的華美紅衣,可在芙蓉如麵,媚骨天成的蘇霓錦麵前,還是豔麗不起來。


    首戰敗北,杜嫣然不自然的收迴目光,低頭看見自己手腕上的一對翠玉鐲子,這是婆婆平陽侯夫人在她與表哥成親第二天,敬婆婆茶時親自戴在她手腕上的,杜嫣然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已經是平陽侯世子夫人,而蘇霓錦卻什麽都不是。


    長得再漂亮又如何?身份還是比不過她!


    杜嫣然雖然沒有一個盛大的婚禮,可是該得到的她一樣不少都得到了,她有婆母抬愛,夫君寵愛,世子表哥慧眼識珠,寧願娶她也不願意娶蘇霓錦,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所以,杜嫣然覺得自己有什麽好自卑的?該自卑的是蘇霓錦吧。


    這麽想著,杜嫣然心裏便好受了許多,人也自信不少。絲毫沒有挖人家牆角,搶人家姻緣的悔意。


    蘇黛雲身邊永遠是梁音,因為梁音是蘇黛雲的忠實粉絲,形影不離,看見蘇霓錦,梁音兩隻眼睛瞪得老大,顯然是想起了上迴被蘇霓錦坑害的事情。


    梁音後來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蘇霓錦當槍使了,害的她被母親和姨母訓斥,最近好不容易才取得了表姐的原諒。


    “蘇霓錦?你來幹什麽?”梁音不甚友好的問。


    蘇黛雲和其他姑娘也很驚訝,隻見蘇霓錦拿出一張請帖,言笑晏晏道:


    “有什麽奇怪的?我也是受邀人啊。”蘇霓錦拿著請帖走到蘇黛雲麵前,皮笑肉不笑的跟蘇黛雲打招唿:


    “是不是啊,雲姐姐?這請的客人還沒到齊,雲姐姐怎麽就開宴了呢?”


    蘇黛雲眼神略顯閃躲,可見她也知道今日是寧氏借她之名騙蘇霓錦來的國公府。可她想不通,蘇霓錦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蘇黛雲抬眼看見主院的幾個婆子在水榭門外探望,不動聲色迴:


    “是啊,我是邀請了你,可先前母親派人來告訴我,她與你有事談,我又不知你們要談到什麽時候,難道要我們這麽多人等你一個不成?”


    “不敢不敢。”蘇霓錦說:“夫人與我的事情已經談完了,便讓我過來與姐妹們說說話,不知……我的位置在哪兒啊?”


    蘇霓錦環顧一圈,一副果真在找自己位置的模樣,蘇黛雲露出僵笑,明知道蘇霓錦在說謊,卻又無可奈何,她今日在府中開花宴,請各府世家女來府做客,蘇霓錦不過是捎帶著騙過來的,並不是她正經的客人,怎麽會給她準備多餘的坐席。


    可現在蘇霓錦當著眾人的麵要坐席,她若不給豈非叫人生疑。


    “來人,給錦姑娘看座。”蘇黛雲不甘不願道。


    水榭外的主院婆子們不敢貿貿然闖進小姐宴客的地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蘇霓錦在眾家小姐們之間坐了下來。


    梁音見蘇霓錦落座,很是不滿,往蘇黛雲看去,小聲道:“表姐,你怎麽還請她呀?”


    蘇黛雲對梁音歎了口氣,一副很無奈的樣子,梁音見她這般,幾乎是下意識的覺得蘇霓錦耍手段才讓表姐不得已請她的,登時又瞧不起蘇霓錦幾分。


    “長得像個狐媚子,做的事也像。表姐別管她,咱們說咱們的,隻當沒這個人好了。”梁音安慰蘇黛雲。


    蘇霓錦高調出場原也不是有意,是被主院那些婆子逼著過來的,跟這些鼻孔看天,目中無人的貴女們坐在一起,總比在外麵不知道被寧氏怎麽算計要好。


    她在這裏坐一會兒,然後肯定有人要去花園,到時候她從花園找個機會溜出去就好。


    打著這個找機會溜走的主意,所以除了一開始蘇霓錦說了幾句話,真正坐下來之後,她倒是很安靜,兀自喝茶吃點心,,並不與身邊的人多交往。


    被蘇黛雲宴請而來的姑娘們並不是第一天認識蘇霓錦,隻覺得蘇霓錦變得比從前很不一樣,從前在宴會中,蘇霓錦總是到處與人攀談說話,處處鑽營的樣子令人心生不快,如今倒是變了個樣,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喝茶。


    那形單影隻的樣子,仿佛籠罩著哀愁,美人獨坐的哀愁,素來更有感染力。


    眾人不禁聯想到蘇霓錦的境遇,明明跟平陽侯府訂親的人是她,眼看就要成親了,可偏偏被杜家給截胡,杜嫣然搶了人家的姻緣,搶了人家的身份,不僅不愧疚,還堂而皇之,不知羞恥的到人家麵前耀武揚威,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令人不齒。


    蘇霓錦在宴會上坐了一會兒後,果然看見宴會中有幾個姑娘起身去花園了,她便也不動聲色跟著往花園去。


    花園裏的路七拐八彎,好在蘇霓錦對這花園很熟悉,跟那幾個姑娘走了一陣兒後,就迅速拐進一個小垂花門,隻要從那院子穿過,就能直接到前院的影壁附近。


    蘇霓錦腳下生風,一個勁兒的埋頭往前衝,眼看勝利在望,轉過假山就能看見出口了,誰知剛到轉角處就差點撞上了個人。


    往後退了兩步,抬頭看了一眼,蘇霓錦愣住了。


    隻見一個高大華服男子正笑吟吟的看著她,在蘇霓錦還在發懵的時候,對她說道:


    “錦姑娘,這麽著急是要去哪裏?”


    蘇霓錦迴過神,呐呐道:“敬王……殿下。”


    她差點撞上的人,正是貴妃之子,敬王殿下祁顯,那天她來國公府參加老夫人壽宴時,在國公府門口,大庭廣眾之下對蘇霓錦點頭微笑的男人。


    因為這人的出現,蘇霓錦腦中幾個似有若無的點正在慢慢的連接起來,她似乎有點明白寧氏想幹什麽了。


    “多時不見,錦姑娘可好?”敬王一派溫良公子的模樣與蘇霓錦問好。


    蘇霓錦將他上下身型打量一遍,更加確定心中猜測,這人的身型跟剛才躲在玉石後偷看她的身型相似度百分之九十。


    蘇霓錦在打量敬王,敬王也在打量蘇霓錦,樹蔭下的她白的發光,仿佛從內而外透出光彩,出色的五官,高挑的身材,纖細的腰肢,螓首蛾眉,無一處不美,堪稱尤物。


    有這樣的美人在側,就算她性情糟糕一點,祁顯覺得自己也是可以忍受的。


    “見了本王怎麽不會說話了?跟上迴比像換了個人似的。”敬王祁顯如是說。


    蘇霓錦在腦中迴想自己什麽時候見過他,上迴見他時又是什麽樣子,好像也是在國公府的後花園偶然撞見,不過那一次和這次不同,那次是真的偶然,這迴是有人刻意為之。


    上迴在花園撞見之後,原主對祁顯欲拒還迎的嬌羞樣子曆曆在目,怪不得敬王說她像換了個人,因為上迴見麵,蘇霓錦完全就是一副隻要敬王對她敞開懷抱,她就能放棄矜持,忘記禮數,立刻撲入人家懷抱的樣子。


    祁顯往蘇霓錦靠近,蘇霓錦一邊後退,一邊向後看逃跑路線,正為難之際,就聽迴廊上傳來一道天籟之音:


    “錦妹妹,你怎麽一個人跑這兒來了?不是說一起去賞月季的嗎?”


    蘇霓錦迴頭一看,就見假山另一邊迴廊上一個妙齡女子正在對自己招手,那是蘇家三房長女玲瑤姐姐。


    蘇霓錦如獲大赦,對著她的方向喊了聲:“哦,我走錯路了,就來。”


    喊完之後,蘇霓錦對祁顯福了福身,兔子般跑向了救命的迴廊。


    祁顯在假山後頭,此時肯定不宜露麵,隻好眼睜睜的看著蘇霓錦從自己麵前跑開,看著她離去的倩影,祁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


    蘇霓錦跑到迴廊跟蘇玲瑤接頭後,兩人便急匆匆的迴到花園裏。


    “你怎麽跟敬王撞見了?”


    蘇玲瑤帶著蘇霓錦迴到花園,兩人找了個沒人的涼亭坐下。


    蘇霓錦驚魂未定,平複許久才迴道:“多謝姐姐。我是被夫人給騙過來的,剛才是想迴家,沒想到半路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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