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便是先前去給太子傳話的兩個護衛,不過匆匆瞥了一眼到家門口迎接父親迴家的蘇小姐,都沒怎麽敢細看,就有了如此評價。


    祁昶眉心微蹙,迴頭看了一眼,羅時果斷迴首斥道:


    “休得議論官眷,迴去一人領十下軍棍。”


    兩個護衛受了懲罰,其他還想要問他們那蘇小姐究竟有多漂亮的護衛也不敢再出一聲。


    ************************


    蘇家大廳中,蘇軫聽沈氏說了詳情,氣的把茶杯摔在地上:


    “他裴家欺人太甚!”


    蘇佑寧是個習武的,脾氣比蘇軫更為暴躁,跳起來就往外走,被沈氏攔住:“你去哪裏?”


    “我去廢了裴遇那個混球。”


    妹妹雖然從小與他不親,但蘇佑寧是做兄長的,斷不能容許別人這般輕辱輕賤自己的妹妹。


    沈氏急的直跺腳:“你還嫌不夠添亂嗎?”


    蘇佑寧被沈氏拉迴來,他不服道:“娘,您就讓我去吧。裴家都已經欺負到咱們頭頂上了,這口氣如何忍得?”


    沈氏在人高馬大的兒子身上敲了兩下,沒敲疼兒子,還把自己手敲疼了,說道:


    “這不是忍得忍不得的事情。也不是你去打一個裴遇就能解決的。這中間還夾雜著你妹妹的閨閣名聲,你怎麽就不懂呢?”


    沈氏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裴家來退婚這件事,表麵上看是退婚,可實際牽連的卻是蘇霓錦,裴家拿出一張‘豔詞’,非要汙蔑蘇霓錦,若是蘇佑寧用了暴力,非但解決不了事情,還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就會有更多的人關注到蘇裴兩家的事情上,那首豔詞一旦傳開,有損的隻會是蘇霓錦。


    流言猛於虎,眾口鑠金,到時候明明是空穴來風的一件事,說的人一多就成真的了。人們傳話造謠,才不會去管事情真相如何。


    “道理我也懂的,可,可難道咱們家就沒有別的辦法,就這麽站著一動不動,任人欺負嗎?”


    蘇佑寧焦急發問。


    “夠了。這件事自有我來處理,你們兄妹都下去吧。”


    蘇軫擰眉冷聲對兒子和女兒吩咐,這件事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但也不是放任兒子去打人就能解決的,讓子女下去,他才好靜下心來。


    蘇佑寧還想說什麽,被蘇霓錦拉住:“那女兒與哥哥就告退了,父親千萬息怒,這件事我已做最壞打算,大不了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沒什麽的,想來咱們家不至於多我一副碗筷,哥哥也不會介意養我一輩子吧。”


    蘇霓錦看向蘇佑寧,像是在追問答案,蘇佑寧看著妹妹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裏充滿了信任,一股身為兄長的驕傲油然而生,果斷頭如搗蒜:


    “自然不介意。”


    蘇軫與妻子對望一眼,又好笑又好氣,蘇軫道:


    “還不至於到那地步,綿兒不必多想,此事為父定會替你做主。迴去歇著吧。”


    蘇軫目光落在女兒脖子間那抹淡淡的紅痕上,暗自咬牙,定不會輕易放過傷害女兒的人。


    **************************


    蘇霓錦讓蘇佑寧送她迴院子,蘇佑寧送到門口,蘇霓錦讓他進門說話。


    “哥哥,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蘇霓錦問。


    蘇佑寧盯著麵上透出與往常不同神色的妹妹,以前妹妹看見他,更多的是冷漠,但今天從他和父親進門開始,妹妹對他們表現出來的就是前所未有的信任。既然妹妹開口,他豈有不幫之理,拍著胸口道:


    “說吧,哥哥什麽都幫你,是不是要我去打爆裴遇的狗頭?”


    蘇霓錦:……


    拉住衝動的哥哥,蘇霓錦讓皎月把她半年來參加宴會的請帖從裏間拿了出來,蘇霓錦將請帖全都翻到出席人那頁,對哥哥蘇佑寧說了自己之前的一些猜想,又道:


    “哥,這件事發生以後,我想了好長時間,總覺得事情沒有我們看到的那麽簡單,也是出了事以後,我才想到一些以前沒有注意的細節。我想讓哥哥幫我悄悄去探一探裴家和杜家最近的事情,不要打草驚蛇,盡量從廚房,門房這類兩府下人著手。”


    蘇霓錦是姑娘家,不方便拋頭露麵查事情,隻能委托給信任的人去辦。


    第6章


    既然是蘇霓錦的要求,蘇佑寧自然不會拒絕,當天下午就帶人出門去了,親自到裴家周圍去盯著。


    下個月就是她和裴遇訂親的日子,隻要婚沒有退成,那蘇霓錦就是裴遇名義上的未婚妻,裴家必然是找好了退路,才來跟蘇家提出退婚,並且用了那種手段,為的就是能順利把婚給退了,但如果蘇家沉住氣,硬是拖著不退婚的話,那麻煩的會是裴家,所以這麽一想的話,那其實裴家要比蘇家更著急。


    既然裴家著急,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肯定會來往頻繁,現在蘇霓錦就想確定一下,退婚和豔詞這兩件事,到底是不是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有關聯,並且是裴杜兩家相互勾結所為。


    隻有確定了目標,才能繼續後續事宜。


    蘇佑寧不負蘇霓錦的厚望,在外奔波兩日之後,居然真的給他打聽出了一些情況。


    “近來裴家跟杜家確實走的很近,據裴家看側門的下人說,那杜家夫人這段時間,隔兩日就要來裴家,一來就跟裴夫人去內間說話,一說就是大半天。”


    蘇霓錦想了想問:


    “就隻是杜家夫人上門,杜家小姐呢?一起上門嗎?”


    蘇佑寧搖頭:


    “沒有。就杜家夫人。我特意問過,那人說已經有快一兩個月沒見著杜小姐上門了。據說之前還發生過一件事,說是杜小姐住在裴家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晚上想吃鵪鶉,廚子們都休息了,沒人給她做,她身邊一個伺候的丫鬟還在廚房鬧過一迴,說什麽她們家小姐以後是要在裴家當家的,讓廚子們別輕待,以後有好果子吃雲雲。”


    這就已經很明顯了。


    蘇霓錦陷入思緒中,蘇佑寧接著說道:“對了,最近跟裴家來往親密的,除了杜夫人,還有孫老夫人和嚴夫人,你記得她們嗎?之前來提親的就有她們,裴家是真憋著退婚呢,這個混球。”


    孫老夫人和嚴夫人算是媒人,裴家要退婚自然少不了她們參與的。


    蘇霓錦現在已經確定裴家和杜家相互勾結,冷笑一聲,他們兩府看對了眼,好好的上門退親就罷了,要是好來好散,就算是以後被人指指點點,蘇霓錦也都認了,可裴家和杜家非要拿她做垡子,往她身上潑髒水,想徹底斷了她以後的路。


    至於為什麽要做的這麽絕,蘇霓錦現在想通了,他們想毀了蘇霓錦的前程,不僅僅是惡毒,而是裴家擔心若好好的退親之後,蘇霓錦憑這副出色的好模樣另攀高枝,到時候再借故打壓裴家,你裴家豈非給自己留了個大麻煩。


    所以,他們現在就想把大麻煩扼殺在搖籃裏。毀了蘇霓錦的名聲,讓她今後再也不能另攀高枝。那他們裴家以後就可以無後顧之憂了。


    真是打了一手如意算盤。


    “哥。”蘇霓錦冷下臉孔,漂亮的眼珠子裏蘊著冷凝之氣,就像是那冬日寒潭上的薄霧,美則美矣,就是有些凍人。


    蘇佑寧附耳過來,蘇霓錦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蘇佑寧有些不解:


    “要那做什麽?”


    蘇霓錦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別管,去幫我弄來便是。”


    “得得得,你想要,哥哥就去給你弄。要裴遇的字也不是什麽難事。”蘇佑寧拗不過妹妹,答允下來。


    送走蘇佑寧之後,蘇霓錦喚來皎月,問:“我以前收下的那些字帖,詩集,你都放哪兒了?”


    古代人注重禮節,姑娘們相交喜歡些自己寫的字或臨摹或作的詩集,要麽就是繡帕香包之類的東西,大家女子自小識文斷字,送的大多是有文化的東西,所以自己的字帖或詩集算是很正式的拜會禮物,畢竟古人講究見字如麵,字如其人嘛。


    蘇霓錦以前也收過不少字帖詩集,但她都是拿迴來之後就隨手放到一旁,根本不會看就是了。


    皎月是個管家小能手,有她幫著蘇霓錦收拾,什麽東西都少不了。


    不一會兒就給蘇霓錦給把東西搬出來了。


    “謔,還真不少。”蘇霓錦看著滿桌子的字帖詩集發出感歎,接著吩咐道:“把杜嫣然的找出來。”


    主仆倆坐在圓桌旁一本本的翻找,還沒翻出什麽來,就聽外麵有個剛留頭的小丫頭來找皎月,皎月出去後,小丫頭在皎月耳邊說了幾句話,皎月給了她一把瓜子,小丫頭就兔子般溜走了。


    皎月反身迴房對蘇霓錦說:“小姐,裴家又來退婚了。這迴好像是裴世子親自來了。”


    “裴遇?”蘇霓錦下意識摸了摸纏在脖子上的白紗,她脖子上的紅痕還沒有養好,隻得用白紗覆蓋著。


    前廳裏。


    蘇軫和沈氏麵色凝重的坐在上首堂位上,擰眉看著眼前這個不知禮數的年輕人,暗自咬牙。


    “伯父伯母容稟,子寒雖出身侯府,但自幼習的便是孔孟之道,知曉禮義廉恥忠孝信,不敢違背聖人訓,實不相瞞,今日子寒也是為父母所逼前來,子寒得幸與令嬡行文定之禮,始終克己複禮,不敢有半分懈怠,然則近來在外多有流言,傷及令嬡,子寒見人便為令嬡說辭,奈何流言甚囂塵上,子寒憑一己之力難以挽瀾,讓父母兄姐皆知曉那不堪入耳之流言。父母兄姐自幼便對我愛護有加,聽聞關於令嬡流言,當時便要遣人來退婚,是子寒一力阻擋至今,然這兩日那流言越發刺耳,父親終日鬱鬱,母親已被氣在病榻,子寒身為人子,豈可坐視父母為我之事憂心,這才來叨擾伯父伯母安穩,還請見諒。”


    裴遇裴子寒在蘇軫和沈氏麵前做的一手好戲,說的一場好話。別說蘇軫和沈氏聽得牙癢癢,就連躲在後堂偷看的蘇霓錦也不禁酸倒了牙。


    這裴遇滿口仁義道德,裝的跟真的似的。他這些話總的聽下來,意思就是:他自己很滿意跟蘇家訂的親,但架不住父母不滿意,因為外麵有難聽的話,被他父母聽見了,而他是個孝順的孩子,不忍心父母憂心生氣,這才迫於無奈來退婚。


    總之千言萬語都是一句話:寶寶很無奈,寶寶是被逼的,寶寶也不想這樣,都是你們的錯。


    嘖嘖嘖,現在蘇軫夫婦心裏肯定日了狗,悔不當初啊,怎麽會被裴遇金玉其外的外表給迷惑住,答應這樁婚事呢。


    現在人家還眼巴巴的上門退親,表麵說的冠冕堂皇,實際滿肚子男盜女娼。


    第7章


    “世子既然口口聲聲孔孟之道,那應該知道‘守信’二字,既定婚約,便是要風雨同舟的,若隻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這便是說到天邊去也沒有道理。”


    蘇軫從一個從國公府分府出去的庶子爬上如今朝廷三品大員的位置,自然是有一番氣度與城府的,既然裴遇和他說孔孟之道,那他就從孔孟之道下手,不管最終結果如何,總不能輸在理上。


    裴遇似乎料到蘇軫會這麽說,把弄了兩圈拇指上的扳指,打開天窗說亮話:


    “既定婚約,自然是要風雨同舟的,若今日是伯父在朝堂上有任何需要,我裴家上下定會傾力相助,可如今的情況,您也應該知曉,外麵的話傳的不堪入耳,我憐惜令嬡,但我裴家百年世家的聲譽也要顧及呀。這件事上,小侄也是受害者,還請伯父諒解。”


    裴遇做出一副‘我也很無奈,但我還是想講仁義’的樣子,蘇軫直接冷哼以對,沈氏見狀說道:


    “世子也是讀過聖賢書的,難道看不出來外麵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是有人蓄意抹黑嗎?”


    裴遇歎息:“唉,伯母明鑒,我雖相信蘇家人品,相信令嬡,可,可終究不能放任裴家百年聲譽受牽連。”


    蘇霓錦在後堂聽著裴遇的這些話,冷笑連連,隻聽那裴遇又開口了。


    “伯父,伯母,如今事已至此,小侄也無可奈何。既然是我與令嬡兩人之事,不知可否請令嬡出來與我一見,小侄當麵與她分說,若令嬡有所難處,有她口與我訴說豈非更好?”


    蘇軫夫妻兩兩對望,沒想到這個關頭,裴遇還提出要跟蘇霓錦見一麵。


    蘇霓錦在後堂也有些驚訝,迴想一番,雖然她和裴遇訂過親,但以前並沒有正式與裴遇見過麵,隻是隔著屏風看過兩迴,並不真切,裴遇現在提出見麵,難道是想看看外麵傳聞中的絕世美人,到底長什麽樣子?想確認一下,他這婚退的虧不虧?


    那如果他看見了蘇霓錦的長相,不是她自吹啊,就她這個顏值,女人看了都心動,更別說是男人了,要是裴遇見了她的真容之後,難保不會見色起意,要麽不退婚了,要麽就動其他歪心思——反正蘇霓錦的名聲已經毀了,肯定做不了他平陽侯世子的正妻,但如果隻是做個妾的話,還是可以的嘛。


    這樣一來,裴遇既娶了跟他家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做正妻,又得了一個美貌的妾室,簡直爽歪歪啊。


    蘇霓錦算是知道裴遇今天單槍匹馬殺到蘇家來的意圖了。


    現在,蘇霓錦隻期望她的老父親老母親能稍微理智一點,看清裴遇這男人的心思,別因為自己女兒名聲有損,就著了別人的道。


    “哼哼,原來世子打的是這個主意,我道你今日怎會孤身前來。”


    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蘇霓錦能想到的事情,蘇軫自然也能想到,一眼看破裴遇的小九九。


    “若你打的是這個主意,那老夫勸世子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來人,送客。”蘇軫大喝一聲,守在外麵的護院就等候到了門口。


    裴遇沒想到蘇家這麽剛,一點都不給他這個平陽侯世子麵子,當即也就沒什麽好裝的了,起身整理一番並不亂的衣帶,語氣涼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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