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母能有此心,小婿感激不盡。”


    魏瑾兮由著丫鬟攙扶去往內室,聽到二太太之言,臉色一白,尖銳道:“你是個什麽東西,膽敢插手我們魏家之事。”


    魏廷茂臉色一冷,陰霾道:“兮兒,注意你的言辭!”


    “言辭?如今稱了你的心,你自是不會在乎我們的感受,”魏瑾兮指著他,怒聲道:“娘是我們的娘,可爹呢?他已經死了,你怎能一臉淡然,無動於衷的樣子。”


    “你想讓我怎樣?”魏廷茂身上的冷意越發凝重,冷笑道:“痛哭流涕還是仰天長嘯。”


    “你……”


    靈堂上,堯哥不顧膝蓋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扯著兮兒的胳膊將她拉至身後,低聲道:“二哥,是我不好,沒看好妹妹,還妄你莫要生氣。”


    魏廷茂冷冷道:“趕緊帶她下去反思言行。”


    劉湘婉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她還小,一時間失去雙親,心裏定然難受的很。”


    魏廷茂甩袖道:“都是那人將她慣得無法無天,不可理喻!”


    平日與魏廷茂交好之人,幾乎都來府吊唁,其餘泛泛之交得知朝中變故以及魏家參與謀逆一事,自是趨吉避兇不敢前來,誠如劉湘婉所言: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世間的人情冷暖,不過如此!


    一個時辰後,李公公帶人來府,看到跪在靈堂前的人,上前一步,揖禮道:“魏將軍,節哀順變!”


    魏廷茂忙起身對其拱手,低歎道:“李公公,可是陛下……”


    李公公點了點頭,輕聲道:“事關朝廷的局勢及陛下龍體的安危,焉能輕易將此事掀過去,還妄魏將軍體諒陛下的一番苦心。”


    魏廷茂頷首,恭敬道:“您宣旨吧!”


    李公公嘴角含笑,脆聲道:“魏家人接旨!”


    廳中眾人紛紛跪在地上,心中止不住的哆嗦,聖上會如何處置魏家人以及魏將軍,隻聽大太太低聲道:“二弟妹,別忘了六丫頭也是劉家人!”


    二太太立馬收斂嘴角的笑容,小聲道:“大嫂,這是當然,六丫頭可是我們二房的姑娘。”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你怎就不明白?”


    二太太身子一僵,垂著頭,低聲道:“我知道了!”


    大姐與三姐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的想到:娘年歲越大,所行之事越發糊塗,唉!


    李公公打開聖旨,郎朗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公主與大皇子暗中勾結欲謀朝篡位,幸有魏將軍從旁護駕,朕方免遭劫難,得知事敗後,三公主服毒自盡,雖人已死卻不足以平息朕之餘怒,然魏將軍為其家人求情,朕念及魏將軍護主之心及昔日功勳,特此開恩,免去魏家眾人的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罷免魏鬆嫡長子魏廷堯世子身份,收迴寧遠將軍府的府邸,貶三公主所生子女為庶民,並將其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府內家產全部充入國庫,著令三日後起程,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話音一落,堯哥三兄妹神情呆滯,半響後,魏瑾兮指著魏廷茂大喊:“陛下為何不治他的罪?他也是魏家的人?”


    “小郡主,”李公公神色一頓,淡笑道:“雜家應喚您魏姑娘,適才你沒聽到嗎?魏將軍護主有功,若不是他再三肯求,陛下焉能放過你等……”餘孽!


    魏瑾兮神色猙獰,憤恨道:“憑什麽?我不服?我要進宮麵聖?”


    “憑魏將軍對陛下的忠心!憑你們是罪臣餘孽的子嗣!”李公公冷笑道:“你們本該難逃一死,若不是魏將軍在聖上麵前求情,說不得你們已身陷大牢,明日午時便會人頭落地。”


    魏瑾兮臉色一白,身子一軟呆坐在地上,喃喃道:“我不服……”


    “魏姑娘,若怨就怨三公主吧!若不是她行此謀逆之事,你們現下說不得還是被人恭維的魏家世子爺與小郡主。”


    魏廷茂磕了磕頭,方起身恭敬的接過聖旨,李公公對其耳語道:“魏將軍放心,陛下知您的忠心,不會對您心生嫌隙,不過聖旨上未對您……”


    魏廷茂打斷他的話,輕聲道:“家父過世,無論是何緣由,身為子嗣都該為其守孝三載,待他們下葬後,我會入宮覲見陛下。”


    “魏將軍心有溝壑,雜家佩服的很。”


    “此時此刻,旁人對我避之不及,偏李公公對我諸多提點,這份恩情,魏某銘記於心,他日有用到魏某的地方,魏某定會報答您今日的恩惠。”


    李公公心下滿意不已,他說這麽多,要的就是魏將軍這句話,斂了斂嘴角的笑容,淡淡道:“咱家還有公務在身,便不多留了!”


    魏廷茂親自送他出府,迴來時眾人已起身,指著魏家人小聲竊竊私語,魏瑾兮再也忍不住跑到他麵前,嘶聲力竭的大哭,不住拍打他的胸脯,悲戚道:“現在你滿意了?你高興了?”


    魏廷茂任由她捶打,直至半響後,她渾身無力的趴在他肩頭痛哭,魏廷茂低聲道:“此事一出能保住你們的性命,亦是我對你們最大的仁慈。”


    “還不如讓我陪爹娘一道死了好……”


    魏廷茂一把推開她,冷冷道:“若你想不開,大可去死!”


    堯哥走上前,垂著頭,低聲道:“二哥,多謝你。”他知曉他娘的打算後,糾結再三方將他娘的打算說與二哥聽,隻求他保他們三兄妹一命,如今二哥也算信守諾言。


    魏廷茂淡淡道:“不用謝我,這是你們該得的。”


    堯哥苦笑道:“二哥,三日之後,咱們便要天各一方,”眸光看了眼置放在靈堂中央的兩口棺材,低聲道:“還妄你逢年過節去墳前探望他們二老。”此生他們不會迴京,更不能到他們墓前磕頭問安。


    “你覺得可能嗎?”


    “二哥,斯人已逝,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魏廷茂冷哼:“還是想想日後的你們吧!”


    堯哥垂著頭,喃喃道:“不過熬日子罷了……”經曆大起大落,他還有什麽看不開。


    見此,劉湘婉低歎:“三弟放心,我會時常派人前去打掃公爹與婆婆的墳墓。”


    “多謝二嫂。”


    至始至終哲哥未曾說過一句話,好似周遭一切事與他無關,不過一日光景,爹娘歿了,寧遠將軍府不在了,他們更是被驅逐出京,永世不得入京,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得知聖旨內容的眾人,心中不由慶幸,還好!還好!他們前來吊唁,聖上治了魏家所有人的罪,卻不曾提到魏將軍,可見魏將軍在聖上心中的地位!還好他們來了,也算在魏將軍麵前賣個好,說不得日後能留下一絲情分。


    堯哥扶著兮兒走到靈堂前,低聲道:“妹妹,事已至此,你便不要再鬧了!”


    魏瑾兮眸光陰霾,咬牙切齒道:“若不是二哥,爹娘怎會落得如此下場!”以往對二哥有多欽佩,現在便有多怨恨。


    “此事因娘而起,若不是她太過貪戀權勢,又怎會……”


    “三哥,你怎能如此說?”


    堯哥垂著頭,將手中的冥紙放入銅盤裏,輕聲道:“妹妹,你還要揣著明白裝糊塗嗎?”


    魏瑾兮身子一僵,哽咽道:“三哥,我舍得不爹娘……”


    “咱們終會有相見的那一日。”


    大太太見六丫頭臉色發白,對郭媽媽道:“你過去告訴六姑奶奶,就說我有事尋她。”


    郭媽媽躬身點頭,腳步輕移的走過去。


    不一會兒,劉湘婉緩緩而來,輕聲道:“大伯母可是有事要交代?”


    “你且坐一會兒,”大太太讓其坐下,低歎道:“我觀你臉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虞?”


    劉湘婉揉了揉膝蓋,低聲道:“許是跪的時間長了,身子有些受不住。”


    “借著我喚你過來的功夫,且歇息一會兒。”


    劉湘婉搖搖頭,低聲道:“眼下這般光景如何能偷閑。”自打聖旨到了,朝中大臣揣測到聖上的心思,立馬見風使舵的蜂擁而至,劉湘婉身為女眷自是要招待她們,待招待差不多又要去靈堂前跪拜,哪有偷閑的功夫。


    大太太瞥了眼與幾位官宦女眷閑聊的弟妹,輕聲道:“可知宮中那位歿了?”


    劉湘婉神色一僵,驚恐道:“什麽?”


    “莫慌!”大太太低聲道:“聽說她暗中跟三公主勾結,如今事情敗落,焉能幸免。”


    “她為何要這樣?”


    大太太低歎道:“你說呢?”


    劉湘婉思忖一會兒,若她想報複劉家,可劉家尚有她至親之人,倘若劉家倒了,二哥焉能幸免,那麽她與婆婆聯手,必是為了尋她報仇,想及此,劉湘婉怒極反笑,當年若不是她執意假死進宮,李姨娘焉能瘋瘋癲癲,又怎會尋自己為她報仇,最終落得那般淒慘下場。


    “她可有說甚?”


    大太太搖了搖頭,輕聲道:“能說甚?”許是顧及仁哥,所以臨死之前並未說甚不利於劉家的話。


    見此,劉湘婉心下感慨:“人總是在追尋夠不到的東西!”


    大太太點頭:“太過貪心反而將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如何不是?”劉湘婉低聲道:“也不知她死的時候,可曾後悔?”


    大太太冷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神色一頓,又道:“隻是不知她有臉見李姨娘嗎?”


    “她如何而死?”


    “服毒自盡。”


    劉湘婉低歎:大家姐妹一場,雖她心有歹意,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不免替她惋惜!


    大太太看了眼靈堂前的三兄妹,輕聲道:“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們?”


    “一切看相公的意思。”


    “難為青墨了,”大太太低聲道:“明知他們心底會怨恨他,卻還是在聖上麵前求情,隻是不知他們何時能想明白個中道理。”


    劉湘婉低聲道:“想明白與否有何重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


    大太太神色一怔,握著她的手,感慨道:“難怪老太爺憐惜你,你這丫頭確實心善……”頓了頓,低聲道:“不過人活在世,卻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劉湘婉猛地想起一件事,輕聲道:“曹丞相如何?”無論睿哥還是宋天明都有過府吊唁,唯有曹霽光未曾出現,可見他爹傷勢嚴重,恐有性命之憂。


    聞言,大太太低歎一聲:“據說情形不是太好,聖上……”咳了咳,小聲道:“雖傷在腹部,可離心髒很遠,可曹丞相便沒這般命好,傷在心口位置。”此事也是睿哥與她提及些許,若不然她焉能知道。


    “希望老天爺保佑他……”


    大太太瞥了瞥周圍,耳語道:“無論曹丞相平安與否,日後曹家的風光……”無人能及!本就是保太子派,如今為了聖上受此重傷,於公於私,聖上或太子都不會虧待曹家。


    劉湘婉點了點頭,輕聲道:“大伯母所言極是。”


    二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個時辰話,大太太覷了覷天色,輕聲道:“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迴了,這三日我與你母親會日日過來,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開口就是。”


    “侄女多謝大伯母。”劉湘婉打從心裏感激大伯母,她本是隔房侄女,大伯母卻對她事事提點,雖中間有祖父的情麵在,但大伯母能做到這一點,著實讓她感激不已。


    這時,大姐帶著三姐妹過來,輕聲道:“六妹,咱們是自家姐妹,如今你遇到難處,需要幫忙的地方盡可開口。”


    “多謝大姐。”


    大姐瞥了眼與旁人交談甚歡的娘,欲言又止道:“六妹,你莫要同我娘計較,她……”


    劉湘婉打斷她,含笑道:“大姐,母親能來,我已感激不盡。”


    “六妹……”


    三姐趁機道:“六妹,我娘是我娘,我們是我們,咱們姐妹還是要天長地久的來往下去。”


    “六妹,需要幫忙的地方,定要開口。”


    “七姐,自家姐妹無需諸多顧慮。”


    劉湘婉不知為何心酸不已,原來她們姐妹間的感情並非麵上情,想及此,神色鄭重的點頭。


    “既如此,咱們便告辭吧!”大太太含笑的看著她們,輕聲道:“玫兒,去喚你娘過來。”倘若她不是六丫頭的嫡母,明日說甚也不會帶她過來,魏家發生這麽大的事,她還有閑心與旁人談笑風生,真不知二弟知曉後會如何敲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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