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這個老太爺便有些愁眉不展,低聲道:“還不如讓他受傷呢?”


    劉湘婉身子一頓,這是何意?


    老太爺淡淡道:“不提他也罷,反正今日他便要歸家,到時你自會看到他。”


    劉湘婉含笑道:“祖父言之有理。”


    今兒乃是劉府合家歡喜之日,哪還顧忌那麽多虛禮,二太太早派丫鬟過來,免了眾人的請安,待劉湘婉攙扶祖父過來時,眾人一同向其行禮問安,老太爺含笑道:“無需多禮,坐吧!”


    眾人坐在廳中等著睿哥歸家,連年歲尚小的宴哥及祉哥也被奶娘牽出來,跟隨哥哥們坐在一處,至於黃姨娘等妾室自是不能出來,此時,劉湘婉見七妹的眼睛直直盯著祉哥,而他卻不住的同宴哥竊竊私語,壓根沒注意此處的動靜。


    半響後,七姐小聲道:“六姐,黃姨娘將祉哥照顧的真好。”


    劉湘婉拍拍她的手,輕聲道:“祉哥是咱們的弟弟,姨娘的兒子,焉能不對他上心、在意。”


    半月前,七姐在書房描紅,隻見珍珠腳步匆匆的進來,焦急道:“姑娘,奴婢聽說五少爺、六少爺被黃姨娘打了!”


    七姐描紅的手一頓,淡淡道:“是又何妨,黃姨娘教訓他們自是有其道理。”


    珍珠擔憂道:“姑娘就不擔心黃姨娘待……待我們哥兒與五少爺不同。”


    七姐將手中的毫筆放在硯台上,輕聲道:“如今祉哥是黃姨娘的兒子,對其責打或訓斥皆屬常事,何須這般擔憂。”


    “可六少爺畢竟不是黃姨娘所出。”


    七姐臉色微冷,陰冷道:“放肆!”若連她們都這般猜想,其他人定也這般合計,待祉哥大了,知曉其中緣由,於他心性終是不好。


    珍珠臉色一白,輕聲道:“奴婢錯了!”


    七姐長歎道:“你擔憂祉哥的心,我又何嚐不是,但我們隻能將擔憂放在心裏,卻不可說出來。”


    “奴婢明白!”珍珠咬了咬嘴唇,小聲道:“奴婢隻是心疼您。”


    “隻要祉哥平平安安,我便再無所求。”


    此時,七姐迴過神,輕聲道:“六姐,若祉哥做錯事,定要讓黃姨娘狠狠訓斥他,不可嬌縱他。”


    劉湘婉輕聲道:“六妹放心,姨娘對他們從來都是一視同仁,”言語一頓,解釋道:“那次姨娘拿戒尺打他們手心,恰巧我也在旁,說來此事也怪宴哥,他竟帶著祉哥去爬樹,他們年歲尚小,身子骨又弱,萬一從樹上摔下來,有個好歹……”


    “什麽?”七姐雖知黃姨娘怒打他二人,卻並不知其中隱情。


    “姨娘得知後也是後怕不已,氣憤之下便狠狠教訓他們一番,讓其長長記性,收斂恣意妄為的性子,省的年歲越大越管不住他們。”


    七姐驚嚇的後背挺直,臉色慘白,不住道:“確實該打!”撫了撫胸口,輕聲道:“他們膽子怎這麽大?”


    “我與七妹一般猜想,遂並未阻止姨娘,”劉湘婉苦笑:“待姨娘打完他們,背人處心疼的不住低泣。”


    七姐啞然,低聲道:“愛子心切,旁人卻是無法體會。”


    隻見劉湘婉神色鄭重:“七妹,祉哥這麽大了,你大可與他相認,且不必多想,我與姨娘都希望能多一人心疼祉哥。”


    七姐對其搖了搖頭,淡笑道:“如有可能便一直瞞著他,對他對我都好。”


    劉湘婉猜到她所思所慮,低歎道:“你……”


    這時,小廝飛快跑進來,撲通跪下,神色激動道:“老太爺,二少爺同大老爺,二老爺一道迴府了!”


    老太爺較之昨晚神色自若些許,淡淡道:“知道了。”


    大太太卻迫不及待的起身,低聲道:“爹,兒媳想去門口迎睿哥。”


    老太爺頷首,淡笑道:“你且去吧!”


    郭媽媽扶著大太太起身,剛行至門口就見身著鎧甲的睿哥出現在眾人眼前,待他看見大太太,撲通跪下磕著頭,沉聲道:“不孝孩兒迴來給娘請安了。”


    大太太踱步向前,身子一軟猛地抱住他,痛哭道:“我的兒,你終於迴來了!娘日也盼你,夜也盼您,總算將我兒盼迴來,”扯著他的胳膊,上下撫摸他的身子,痛哭流涕道:“我兒身上可有受傷,可有?”


    睿哥眼眶微紅,低聲道:“娘,兒子惹您傷心,讓您擔驚受怕了。”


    “隻要你平安歸來,為娘這些算不了什麽?”猶記睿哥戎武離家前,大太太都未曾這般失態,今日卻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見到他的那一瞬間,三年來日夜為他擔憂,日日在佛祖麵前焚香禱告,隻盼他能平安歸來。


    大老爺上前一步,扶起她輕聲道:“如今兒子已然迴來,還封了將軍,日後夫人無須擔驚受怕,”看了眼正廳中坐在上首的他爹,輕聲道:“爹還等著睿哥拜見呢?”


    劉仲修輕聲道:“大嫂,大哥言之有理,如今睿哥有此成就,您該欣喜才是。”


    大太太緊緊握住睿哥的手,哽咽道:“隻要他毫發無損,我便再無其他所求。”


    睿哥拉著他娘的手,低聲道:“娘,從今以後兒子在京中當差,可留在您身邊盡孝。”


    “當真?”大太太神色激動道。


    “娘,您看這是什麽?”甲仁上前一步,將明黃色繡著龍紋的聖旨遞給太太,隻聽睿哥輕聲道:“這上麵寫著我的官位及日後留在京城的職責。”


    大太太供著雙手捧著詔書,慢慢將其打開,入目之下,果然如兒子所說,當下喜極而泣,低泣道:“我兒終於得償所願!”


    “娘……”


    大老爺扶著夫人,對睿哥使了個眼神,輕聲道:“你先進去拜見祖父,你娘這有為父。”


    睿哥頷了頷首,跟隨二伯一同走進廳中,隻見眾人早已起身,行禮道:“恭賀二哥凱旋而歸。”


    睿哥對其拱了拱手,低聲道:“多謝眾位弟弟妹妹。”隻見他大步走上前,掀袍跪下,神色鄭重道:“祖父,孫兒迴來了!”


    老太爺淡笑道:“迴來就好!”


    這時,大老爺扶著夫人緩緩走進來,讓其坐在一旁平複心緒,隨後拿著聖旨走上前,含笑道:“爹,睿哥的官位已經定下來。”


    老太爺眼裏終於有了一絲波動,激動道:“聖上賜他何官位?”


    大老爺將明黃的聖旨遞到他爹麵前,隻見老太爺顫抖著手將其打開,隨後大笑道:“好!好!好!”


    今日入朝麵見聖上,聖上對他二人在山西的表現尤為褒獎,直接親口冊封,封魏廷茂為正三品懷化大將軍,封睿哥為從三品歸德將軍。


    睿哥輕聲道:“祖父,這三年來您為孫兒擔憂了!”


    老太爺神色滿意,淡笑道:“如今你功名已成,也該考慮成家之事。”


    睿哥臉色微紅,低聲道:“祖父……”


    大太太迫不及待道:“爹說的是,其實兒媳早已為睿哥選好人家,隻待他凱旋之日,待他稍事休息,兒媳便將擇好的人家拿來與您過目。”


    “甚好!甚好!”


    睿哥耳根泛紅,低聲道:“娘,兒子方迴家,尚不著急娶妻。”


    大太太眉眼帶笑,嗔怒道:“你不著急娶媳婦,但為娘著急有兒媳婦,莫不是忘了當年出征前答應為娘之事?”


    眾人聞言,紛紛笑出聲,一時間劉家眾人皆是滿臉笑容,隻聽老太爺淡笑道:“你方到家,趕緊迴去梳洗一番,待睡過一覺便來祖父書房。”


    睿哥對其恭恭敬敬磕了頭,方起身離開。


    老太爺見大太太的目光追著睿哥不放,淡笑道:“老大媳婦也跟著去吧!”


    大太太身子一僵,方對其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謝爹體諒。”由著郭媽媽扶著走出去。


    老太爺環顧廳中眾人,感慨道:“老夫已垂垂老矣,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後輩子孫如此爭氣,心下很是欣慰,盼你們日後不可因功成名就而好高騖遠,這世上事還是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方能走出屬於你們的錦繡之路。”


    廳中眾兒郎脆聲道:“祖父,孫兒們明白。”


    老太爺含笑點頭,隨後緩緩起身,眸光看向老二,淡淡道:“你跟為父過來。”


    劉仲修神色詫異,卻還是點了點頭,跟在他爹身後。


    到了老太爺的書房,隻聽他老人家輕聲道:“六丫頭已經及笄,你可有為她相中好人家?”


    劉仲修神色呆滯,愣愣道:“爹,六丫頭及笄不過兩月有餘,何至於這般心急。”


    “老夫如何想焉是你可置喙之事,”老太爺神色一頓,淡淡道:“從今日起便開始為六丫頭尋人家。”


    劉仲修點了點頭,輕聲道:“兒子這就讓夫人為六丫頭相看人家。”


    老太爺淡淡道:“此事必須你親自去辦,老夫信不過你媳婦,”神色一頓,又道:“至於你所相中的人家,細細說與老夫聽,待老夫慢慢斟酌後在告知你答案。”


    劉仲修再次呆愣,六丫頭當真得他爹的歡心,其實便是他爹不說,他也會為六丫頭尋門可靠的人家,畢竟她是珊兒與他的孩兒,焉能不放在心上,讓夫人從旁相看,乃是因她認識官宦人家的夫人居多,定能從中知曉誰家世清白,兒郎上進。


    老太爺見他這副傻樣,冷哼道:“最好尋到似褚家這樣的人家。”


    劉仲修苦笑:“爹,您這不是為難兒子嗎?”三丫頭這門親事乃是月老所牽,他可從未出過一絲精力,如今小兩口琴瑟和諧,乃是他二人齊心之結果。


    隻見老太爺雙眼一瞪,怒聲道:“沒有就給老子找,找不著老子就抽你。”


    “爹,您不能強人所難,似褚家這樣人口簡單,家世清白的人家,滿京城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家。”


    “找不到褚家這樣的,就找比他家差一點點的,總之人品一定要過關,對六丫頭定要一心一意,不可欺負六丫頭。”


    劉仲修低聲道:“爹,三年前,翊哥質問兒子的話,您老也曾聽到,倘若真有似褚家那樣的人家,卻不是京城人士,您可願意?”


    老太爺頓時被噎住,怒聲道:“凡事不能相提並論。”


    “可爹……這就是命,滿京城誰家不是三妻四妾,那等家世清白,內裏無一絲齷齪之人家,除非似韓琛那般的寒門學子,否則再想尋到似褚家這樣的人家,難於登天。”


    老太爺臉色鐵青,氣憤之下走到一旁,拿起掛在牆上的鞭子,怒聲道:“你必須給老夫尋,還必須得快,最好三個月內便將親事定下來。”不知為甚,他總感覺有事要發生。


    那次被鞭打,至今讓劉仲修難以忘懷後背的疼痛,遂忙不迭道:“爹,兒子這就去尋。”


    老太爺心底的擔憂,卻是不能對老二說,他對青墨一直讚譽有加,若說了此事,怕是會立即同意,且他私以為,青墨並非六丫頭的良人,還是為她尋個家世清白,門當戶對的人家,不讓其受欺負,安安穩穩過一生足矣!


    老太爺板著臉,喝了一聲:“愣著作甚!還不趕快去!”


    劉仲修苦笑的揖禮,方轉身離開。


    劉奎輕聲道:“老太爺,您何至於這麽著急?”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老太爺長歎一聲:“加之老夫對青墨的了解,此子怕是當真對六丫頭上了心。”


    “不是二少爺相中六姑娘,想將她嫁與魏少爺嗎?”


    老太爺冷笑:“初聽此事時,老夫與你一般念想,可細細思索下,慢慢品出不一樣的意味。”


    “您是說?”


    “青墨自來比睿哥心機深沉,若他不想透漏之事,焉能被人發現,若他想要讓人知曉之事,自會似有似無讓你發現,遂此子怕是早有此念想。”


    劉奎身子一僵,驚嚇道:“可三年前,六姑娘不過十一歲……”


    “老夫既能看出六丫頭明珠蒙塵,焉知其他人不能。”


    劉奎咽了咽口水,顫聲道:“可……可那時魏少爺早到了娶媳的年歲,焉能對金釵之年的六姑娘上心。”


    “若老夫所料屬實,此子心機著實令人捉摸不透,為達成心中所想,真真是算無遺漏。”


    劉奎臉色微白,低聲道:“遂您老人家這般心急……”


    老太爺低歎一聲:“隻是不知此事能否按老夫心中所願!”


    此時,魏廷茂騎馬從鎮國將軍府門前過去,豆包低聲道:“少爺,此路與咱們府上乃相反的方向,您不怕被鎮國將軍府的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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