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含笑道:“老夫的子孫後代,焉能不顧及他們,老夫死了便死了,卻不希望子孫後代因老夫受一絲損傷,”嘴角抿了抿,低笑道:“這何嚐不是……”那四字到底沒說出口。


    翌日,下朝後,劉仲修迴到府中直接去往二太太的院子,此時二太太正與三姐說話,母女倆難得沒有置氣,反而笑意盈盈,隻聽三姐道:“娘,待大哥金榜題名後,趁著爹爹欣喜,咱們央他去大姐的莊子,如何?”


    二太太含笑道:“此舉甚好,到時你大哥也能得了空閑,陪我們一同去。”


    “上次若不是瑾哥偶感風寒,我們早去大姐的莊上。”


    “還好發現的早,如今瑾哥身子已然大好,此番我們過去,也不怕你大姐忙的手忙腳亂。”


    “娘……”三姐扯著她娘的胳膊,撒嬌道:“此事您定要爭得爹爹同意,若不然女兒怕是再難出去。”至少出嫁前,她別想出府。


    二太太被她磨的不住點頭,含笑道:“好,好,娘應你。”


    劉仲修肅著臉進來,二太太扯了扯玫兒的衣袖,母女倆起身行禮,隻見二太太上前一步,柔聲道:“老爺,看您臉色不虞,可有煩心之事?”


    劉仲修板著臉坐下,三姐心神一動,上前為她爹斟了一杯茶,輕聲道:“爹,看您神色慌張的過來,該是有些口渴?”


    “玫兒懂事了……”劉仲修端起茶杯抿了抿,緩了緩臉上的神色。


    “老爺,到底發生何事?”老爺如今仍穿著官服,可見眉眼間的鬱結之氣乃是因朝堂而起,近日並未聽說朝中有何大事發生,難道……想及此,她臉色發白,瑟瑟道:“老爺,可是四……”


    剛說一字便被劉仲修狠狠瞪了一眼,她訕訕道:“可是事情很嚴重?”還好她機警將話圓迴來。


    三姐垂著頭裝作未曾聽見,她娘說的該是四妹,也不知她在宮中過得可曾安穩,唉!那種地方,焉何能過得順心順心,隻盼她安安分分,保住性命,三姐神色一頓,看爹爹這架勢怕是尋她娘有事,且不容她偷聽,遂了然的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爹,女兒想起六妹尋我有事,便不打擾您與我娘說話。”


    劉仲修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你先迴去吧,為父與你娘卻是有事要交代。”


    三姐點了點頭,帶著梅蘭腳步輕移的離開。


    隻見二太太神色躊躇,心中忐忑難安,覷了覷老爺的臉色,低聲道:“老爺……”


    劉仲修不待她說完,直接打斷她:“明日你帶著媒婆去吏部侍郎徐家提親。”


    二太太臉色發白,不可置信道:“老爺,可是為翊哥?”


    “二房除了他還有誰需要你如此興師動眾。”


    “可……可等到翊哥及第後再去方才好,這樣無論咱們府上還是徐家臉上都有光。”


    “你懂什麽?”劉仲修氣急敗壞道。


    二太太小聲道:“老爺,正因妾身不懂,您才要告訴妾身,也省得我胡思亂想,”神色一頓,小心翼翼道:“翊哥如何說也是妾身的兒子,求親這事怎也得過問翊哥,您說呢?”


    “翊哥已然同意,你照辦便是。”


    二太太如遭雷劈,僵硬道:“老爺,您這番決定置妾身於何地?”


    “你是翊哥的娘,難道他的親事不該你張羅嗎?”


    “妾身是翊哥的親娘,可……可您相中之人妾身並非屬意,怎能不過問妾身的意見便一意孤行。”


    劉仲修掀了掀眼皮,低沉道:“猶記上次為夫跟你提過這三家,如今不過是下了決定罷了,有何不可?”


    “可……可……”二太太言語一頓,她本以為此事不過是口頭戲言,當不得真!待翊哥金榜題名後,自有比他們三家門檻更高的閨中千金做她媳婦,到時且容她慢慢挑選便是。


    劉仲修冷冷道:“收起你那些不可救藥的貪念,此事為夫已然決定,也與徐家打過招唿,明日你隻管帶著媒婆及翊哥的生辰八字上門便是。”


    “老爺……”事關翊哥的前程,二太太再也忍不住,惱羞成怒道。


    “怎麽?”


    王媽媽狠狠扯著太太的胳膊,祈禱她不要多說,可二太太卻是不敢不顧,怒聲道:“老爺,如今徐家與我們也算是門當戶對,可若金秋翊哥金榜題名,拔得頭籌,咱家自是高徐家一頭,到時便是為翊哥尋個王公貴族家的郡主,縣主為妻也不算壞了越矩。”


    “你胃口倒是不小,”劉仲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還王公貴族?也不看看你何等身份,竟敢巴望王公貴族家的閨中千金。”


    “老爺,您怎能這麽說,我們翊哥哪裏不好,論樣貌,才華以及家世,在這京中也是數一數二,叫得上名號之人。”


    劉仲修被她之言弄得啼笑皆非,指著她冷笑道:“翊哥在我們眼裏自是千好萬好,但在旁人眼中,不過是鎮國將軍府劉家的子孫,至於他老子……”指著自己,嘲諷道:“不過是個從三品大員罷了!偏你還因此沾沾自喜。”


    “反正妾身不同意!無論老爺說甚,此事待翊哥金榜題名之後再說。”


    劉仲修鐵青著臉,低斥道:“萬一翊哥此次下場未能獨占鼇頭,你又該如何?”


    聞言,二太太猶如貓猜到尾巴,氣急敗壞道:“老爺,您怎可說此話?”


    “凡事不能由你一廂情願,滿京城,不……滿大涼國成千上萬的舉子考生,你又怎知翊哥一定能金榜題名。”


    “老爺,翊哥是您的兒子,您怎能這麽詛咒他?還是說您一點也不期許他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這兩日劉仲修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內心煎熬不已,如今又聽她胡攪蠻纏之言,隻覺一股火直燒到他頭頂,他不期許……他比任何人都期許翊哥金榜題名,眾多子女中,他對這個嫡出之子一直抱著莫大的期許,期盼他的榮耀超過自己更甚至超過鎮國將軍府,可如今呢?時不待翊哥,他隻能退而求其次,若不然此生便無緣科舉,孰重孰輕,他又如何不知。


    “周氏,此門婚事早已板上釘釘,若你當真不情不願,為夫可請大嫂從旁相幫,而你便靜心凝氣呆在屋中反思吧!”


    二太太臉色慘白,難以置信的後退一步,氣憤之下一把推開身旁的王媽媽,蹣跚走上前,慘笑道:“老爺,你好狠的心!我親生兒子的親事,你竟交由旁人張羅,這是要置我的顏麵於何地,是不是隻有休了妾身,方能讓您舒心順意。”


    “休得胡攪蠻纏!”劉仲修冷冷道:“若你肯,翊哥親事自是由你張羅,若你不肯,為夫也隻能請大嫂幫忙。”


    “我兒的親事憑甚老爺不過問妾身的意思,便一力做主,若您這般蠻不講理,妾身唯有去公爹處辯駁公道。”


    劉仲修斜了她一眼,諷刺道:“盡管去!”


    二太太神色一愣,訥訥道:“此事公爹也讚同?”


    “若爹他老人家不同意,我又焉敢與你提及。”


    “是啊……是啊!您與公爹是親父子,與翊哥是親父子,可是您與妾身呢?”二太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澀,淚水瞬間滑下眼角,低聲質問:“老爺,您與妾身呢?”


    不過是貌合神離,相敬如賓的夫婦罷了!


    翊哥許是聽到風聲緩緩走進來,對爹娘揖禮後,目光看向他娘,輕聲道:“娘,此門親事兒子卻是同意,求您上門為兒子求親吧!”


    二太太踉蹌的走到他麵前,扯著他的胳膊,沙啞道:“翊哥,休得聽你爹一麵之言,隻要你此次金榜題名,定能尋到比徐家門檻還高的親事,唯有這般方對你日後的仕途有幫助,”怕他一意孤行,焦急道:“娘一心一意為你著想,切莫被你爹之言所蠱惑,可知?”


    “娘,世上事誰能保證萬無一失,誠如您之前所說徐家與咱家門當戶對,此次結親不正是結兩家之好,再說兒子聽聞,徐家二小姐知書達理,秀外慧中,今生兒子有幸娶到她,乃是兒子的福分。”


    福分!


    什麽福分!


    於你仕途毫無幫助,娶之何用!


    “你怎就不懂?不懂為娘的苦心?”二太太狠狠扯著他的胳膊,迫切道:“隻要你金榜題名,便是當今公主也說不得甘願嫁你,我兒……你怎就不能再等等。”


    此言一出,劉仲修黑著臉,甩袖怒道:“糊塗至極!”


    為了府中安危,翊哥不得不隱匿所學文采,可她倒好,竟一心巴望讓翊哥尚得公主,這哪是為翊哥著想,分明恨不得他死,恨不得府中眾人陪她一起死。


    翊哥含笑道:“娘,兒子沒那麽高的念想,兒子做事向來喜歡運籌帷幄,金秋科考雖說兒子有把握金榜題名,可這世上比兒子才華好,學問好之人比比皆是,兒子焉敢如此擲地有聲,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如今兒子占據地利與人和,餘下也隻能祈禱老天爺讓兒子金秋高中榜首,您說呢?”


    “我兒一定會中,必須高中!”二太太緊緊握著他的手,神色堅定道。


    “娘,明兒您替兒子去徐家求親,可好?”


    二太太神色一怔,僵硬道:“翊哥,你當真想要求娶徐家二姑娘?”


    “娘,金榜題名固然好,可若兒子真娶迴身份超越您,超越祖父之人,日後她焉能一心一意孝順您,萬一對您指手畫腳,一麵是媳婦,一麵是老娘,兒子到底該幫誰?”翊哥嘴角微微上翹,淡笑道:“倘若兒子娶了門當戶對之人,依著身份這輩子她隻能隨伺您左右,不敢有一絲怠慢您之意,唯有這樣方能讓您高枕無憂享婆母的尊榮。”


    劉仲修猛地轉迴頭,翊哥……翊哥這是……這是在畫餅與他娘,此次科考名次下來後,翊哥便會成親,接下來便會帶著他媳婦去外任,這一走三年五載怕是迴不來,到時夫人怕是……翊哥誠如他爹所說,多智而近妖!但也唯有此,方能勸得夫人迴心轉意。


    “可是……可是……”二太太被兒子說的心神一動,臉色不由躊躇。


    翊哥拉著她娘的手走到一旁讓其坐下,隨後為她斟了一杯茶,輕聲道:“娘,這世上最為疼愛兒子,最為兒子著想的便是您,”端起茶杯親自放到他娘手邊,輕聲道:“您這般為了兒子著想,兒子又何嚐不心疼您?”


    “翊哥……”二太太眼眶微紅,低泣道:“隻有你懂為娘的苦心。”


    “娘,正因此兒子方讚同爹爹此番決定,無論兒子金秋能否高中,兒子都不打算求娶,比自家門檻還高的官宦人家的女兒,隻因兒子不想一輩子哄著她順著她,男兒大丈夫,焉能為後宅的兒女情長忘記建功立業,您說呢?”


    二太太端起茶杯抿了抿,低聲道:“為娘總覺得我兒可尋到更好人家的閨中千金。”


    “娘,我乃您親生子,您自是看兒子哪哪都好,您這般看待兒子,旁人家也這般待女兒,”翊哥坐在一旁,輕聲道:“徐家許還覺得兒子配不上他家的千金呢?”


    “他敢?”二太太猛地放下茶杯,眉眼一豎,厲聲道。


    翊哥淡笑道:“娘,您的兒子是寶,難道旁人家的女兒是草不成,您啊……不過是愛屋及烏,覺得兒子身上樣樣都好。”


    “我兒本就比旁人強,徐家的女兒嫁與你,那是他們家的福分。”此話一說,二太太卻是露出一絲鬆懈的口風。


    翊哥淡笑道:“娘,不要因兒子的親事與爹爹置氣,本是喜事一樁,如今讓你們二老吵的兒子沒了娶親的念想。”


    話音一落,二太太嚇的臉色一白,忙不迭道:“娘不許!明日娘就替我兒去求親。”似翊哥這般年歲的少年郎早已娶妻生子,偏他為了考取功名,說甚也不肯提前成親。


    劉仲修緩緩舒了一口氣,低聲道:“夫人明白就好。”


    二太太冷冷道:“翊哥的親事無需老爺操心,妾身乃二房主母,兒女們的親事自是不敢勞煩旁人。”嘲諷之意甚是明顯。


    “你……無知潑婦!”劉仲修氣的猛地站起來,臉色鐵青的看著她。


    翊哥淡淡道:“爹,娘便有再多不是,也是孩兒的親娘,日後還望您多多善待她。”適才站在門外,焉能沒聽到爹娘之間的對峙,他娘雖言語不周,爹卻也不該這般打她的臉麵,這樣讓她如何在二房,乃至府中立足。


    劉仲修臉色一訕,訕笑道:“為父知曉了。”


    再看二太太眼裏一喜,到底是她的兒子,關鍵時候還是向著她,見不得他老子欺負她,拉著翊哥的手,嘴角含笑道:“我兒放心,既你中意徐家二姑娘,娘定將你們的親事辦得風風光光,讓京中眾人羨慕不已。”


    翊哥淡笑道:“娘,兒子不喜鋪張奢華,適宜便可,無需太過繁雜。”


    “怎能這麽說?你可是咱們二房的嫡長子,成親乃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窺探,娘定要一掃之前的晦氣,親自為你操持一番,讓你風風光光娶得美嬌娘。”


    翊哥苦笑道:“娘,真沒必要這麽大張旗鼓……”待他娘得知他榜上無名時,怕是……唉!此番決定唯一對不住之人便是他娘,這些年來娘對他一直寄予厚望,如今卻也讓她大失所望,尤其此時,看著她娘殷切的眼神,翊哥心頭一酸,低聲道:“隻要娘欣喜,兒子焉能不樂意。”


    “好!好!”二太太拉著他的手,笑的合不攏嘴。


    王媽媽立在身後卻是狠狠舒了一口氣,若不是少爺來的及時,老爺與夫人怕是又要大吵一架,到時遭殃的還不是她們這些隨伺之人。


    “太太,咱們是不是去大太太處商量下日後娶親的事宜。”


    二太太嘴角含笑:“不急,不急,待我跟翊哥說完話再去也不遲。”


    “娘,可是有話交代孩兒?”


    “再過幾日我兒便要下場,這幾日不可廢寢忘食的看書,要知曉眼下你的身子最為重要,萬一太過勞心費神,導致身體有恙,未免得不償失,”這般叮囑下,二太太還是不放心,看向身後的王媽媽,低聲道:“一會兒喚大夫過府,為翊哥診脈,直至他下場那日,不可讓他身子有一絲疏忽。”


    王媽媽含笑點頭:“太太放心,老奴這就去。”


    翊哥忙阻止:“王媽媽且慢!”隨後看向他娘,輕聲道:“娘,這幾日兒子不打算閉門讀書,誠如您所說,馬上到了下場的日子,臨時抱佛腳,焉能行事,真真到了見真章之時,靠的乃是平日的積累及自身的才華。”


    聞言,二太太喜不自禁:“我兒說的是,說的是。”翊哥這般胸有成竹,她焉能不喜,隻等那日他金榜題名,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手捧欽點聖詔,腳跨金鞍紅鬃馬,前唿後擁。


    第159章 報複兇手


    父子二人出去後, 翊哥輕聲道:“爹, 日後我娘還請您多多照拂。”


    “為父不是不想告知你娘事情經過, 可……你娘經不住事,若是被她知曉,怕是成日哭天抹淚,尋死覓活, 更甚至告訴你外祖家,此事不能讓他人知曉,於你於府中皆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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