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伶牙俐齒的六丫頭,當著她的麵竟敢明目張膽的諷刺她。


    這對主仆當真可惡至極!


    二姐冷冷一笑:“六妹不用笑話我,如今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無怨無恨無悔,不過倒是六妹,與我同是庶出,我尚有選擇婚配的自由,隻是不知那時的你會被母親配給什麽樣的人。”


    劉湘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淡笑道:“怎也好過嫁給鰥夫作填方吧!”


    屋中眾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六姑娘,沒想到她竟然……竟然敢這般直接捅破那張窗戶紙,眾人驚嚇後忙低下頭,瑟瑟不語。


    二姐大怒,怒氣衝衝走向她,招娣快她一步站在姑娘麵前,二姐怒聲道:“賤婢,給我滾開。”


    招娣對其翻了個白眼:“二姑娘,奴婢自小好吃,身子又壯實的很,你覺得一旦您動手,可能打過奴婢。”


    “你這賤婢竟敢同我動手?”


    招娣冷哼:“您不經通報上門,還要動手打我家姑娘,當我們這些婢女死了不成,便是告到太太處,奴婢迴手也是情有可原。”


    劉湘婉在後麵淡笑道:“二姐,你莫不是惱羞成怒忘了此番的目的。”


    二姐身體一僵,再次放下抬起的手,走到一旁坐在劉湘婉對麵,淡笑道:“六妹若不說,姐姐倒是真忘了?”


    “既然姐姐想起來,咱們姐妹倆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二姐拿起桌上的茶杯,看著招銀道:“還不將你手中的熱水倒滿此茶壺中。”


    招銀看了眼姑娘,見她微微頷首方走上前。


    見此,二姐嘖嘖兩聲:“六妹的婢女倒是忠心的很。”


    “是人都是長了一顆心,當她們知曉你真心對她們好,她們自然會迴你真心,這個道理二姐不懂也是正常。”劉湘婉手指輕點桌麵,淡淡道。


    二姐哪裏聽不出她話裏的嘲諷之意,一時間想起生死不知的彩霞彩鳳,悵然道:“妹妹所言極是,不過有時候命運偏偏喜歡捉弄人,它不會按著你的心意行事,那時的你便會想盡法子順著心底滋生的貪念,作出悔憾終生之事。”


    “不知為何妹妹聽到二姐之言,覺得你虛偽至極,仿佛你做了錯事,不是怨天便是怨旁人,全然與你無關。”


    二姐冷冷瞥了她一眼,對其他人道:“你們先出去,我要跟六姑娘單獨說話。”


    念夏念春早已福了福身,輕聲退下,而趙媽媽等三人卻猶豫不決,深怕二姑娘一發瘋便動手打人,姑娘無論年歲還是身高,皆不是她的對手。


    劉湘婉淡笑道:“你們下去吧!”


    招娣上前一步,低聲道:“姑娘,若不然奴婢堵上耳朵,您讓奴婢留下守著您吧!”


    二姐噗呲笑出聲,笑著笑著將眼淚笑出來,指著招娣道:“真是個憨厚本分的丫頭,”頓了頓又道:“放心出去吧!”


    劉湘婉笑著對其安撫道:“出去吧!”


    待屋中隻有她二人,二姐淡笑道:“六妹其實早已知曉我的來意吧!”眼睛一轉,拄著胳膊點著下巴,玩味道:“更或者已猜到三妹將我拒之門外的事吧!”


    劉湘婉為其倒了杯水,淡淡道:“猜到不一定代表猜中,不過現下聽二姐這般問,想必我的猜到變成了猜中。”


    二姐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輕聲道:“既然知道我的來意,六妹何必在繞彎子,直接告訴我便是。”


    劉湘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二姐哪裏來的理直氣壯,要知道如今是你有求與我,而不是我低聲下氣求你,二姐難道還不明白如今的境遇?”


    二姐輕笑一聲:“我最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不錯!太太禁足之事卻是與我有關,所以我想問你,爹爹可與你們談及有關我之事?”


    聞言,劉湘婉淡淡道:“二姐,你為何總是這般聰明反被聰明誤呢?”


    一時間二姐手中的茶杯微微傾斜,熱水濺到她手上,她卻渾然不覺。


    劉湘婉繼續道:“二姐,今日你闖我院子,對我們主仆非打即罵,當真一點姐妹情麵也不留,如今又何必在意爹爹在我們麵前如何談及你?”


    二姐嗤笑一聲:“你以為我在意你們?錯了?我在意的是爹爹?”


    劉湘婉了然的笑笑:“怪我自作多情了。”她以為禁足太太一事,乃是爹爹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委屈太太,成全二姐,如今聽她這般說,難道其中還有另一層深意。


    “滿府上下,除了爹爹在無人值得我留念?你們也不過與我麵和心不和罷了,他日我窮困潦倒,你們也不會與我伸出援手。”


    劉湘婉思忖片刻,看著二姐玩味道:“二姐為何不說,眼下或將來你能指望或者依靠的唯有爹爹,所以你不能再失去爹爹的信任與期望。”


    二姐臉色一僵,嘴角微抽道:“六妹當真聰慧!”


    劉湘婉搖了搖頭:“並不是妹妹聰慧,實則是姐姐太過自私自利,從你不顧爹爹阻攔,一意孤行選擇這門親事開始,便是大錯特錯,不過眾人皆是自掃門前雪,大紅燈籠高高掛,看個熱鬧罷了。”


    “我為自己打算有何不對?”


    劉湘婉淡淡道:“既對也非對。”


    二姐抬頭直直的看著她:“這話我質問過爹爹,他卻劈頭蓋臉罵了我一頓,又將裏麵錯綜複雜之事依依道與我聽,怎奈如今箭在弦上,由不得我。”


    “這是二姐自己選擇的路,且你也明白,是苦是甜你都要獨自承受,如今何必作這般後悔之色。”


    二姐扯扯嘴角的笑容:“我哪裏後悔了,我欣喜的要命。”


    劉湘婉莞爾一笑:“是妹妹看錯了。”看錯了她滿臉的後悔神情,看錯了她嘴角的幹澀苦笑,更看錯了她心底的孤傲清高。


    “今日未經通報闖進來,對你婢女疾言厲色,也不過是心中憋氣而已,望你不要與我計較,如今我已與你賠禮,你便告訴我,書房中爹爹可有談及過我。”


    “沒有!”劉湘婉簡單直白的吐出二字。


    二姐低頭壓下眼裏的澀然,緩緩道:“想必爹爹再不會理我了!”這般忤逆不聽從管教的女兒,爹爹不會在喜歡她了。


    劉湘婉神色恍惚:……她如何得知……從小到大,也就最近這段時日爹爹對她有了些許獨特之處,以往在她成長的道路上,爹爹對她向來淡漠的很,既然從未得到過父愛,她便不會奢求,但二姐卻不一樣,當有一樣東西你一直緊緊握在手中,突然有一天它不見了,你怎會不在意,不失落,不惦念。


    二姐嘴角微微上翹:“叨擾你很久,我這便離開。”


    劉湘婉站起來,笑著說:“既如此,妹妹便不留姐姐了。”


    二姐緩緩站起來,突然道:“六妹,從小到大,我竟一直錯看了你。”


    “那時的二姐又怎會在意我這不受寵的庶妹。”


    “言之有理。”那時候的她整日徘徊在正房,與三姐形影不離,自以為攀上太太,便會因此飛上枝頭變鳳凰,如今方知在太太眼裏,唯有她的女兒是掌上珠,其他人不過是她平日打發的物件罷了。


    隻是她明白這個道理太晚,當年若有人從旁告誡她收起心底那些不該有的貪念,說不得如今同六妹一般遠離是非,每日本本分分過著屬於庶女的生活,日後嫁個心地純良之人。


    劉湘婉親自送二姐出去,再目送她離開。


    進屋後,招娣迫不及待道:“姑娘,嚇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真會跟二姑娘大打一架,”說完揮動胳膊,鏗鏘有力道:“不過您放心,真要打起來,奴婢會保護您。”


    在招娣眼裏,趙媽媽年歲大了,身子骨不行,招銀羞答答的,整日隻知道拿針撥線,怎會打人,遂這般身體力行之事,須由她出麵擺平。


    趙媽媽也是膽戰心驚,後怕道:“二姑娘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問完她想問的事情,自然不會多留。”


    “二姑娘來時氣勢洶洶,老奴真以為她是來者不善?”


    “是你們說話處到她的底線,方才會惱羞成怒。”


    趙媽媽猛然道:“姑娘一直在旁偷聽?”


    劉湘婉搖了搖頭:“在她大聲喚我不久,我便出來了,看她意欲何為。”


    “這樣啊……”趙媽媽舒口氣。


    劉湘婉看著一直低著頭默默不語的招銀,扯了扯她的胳膊:“可是嚇到了?”


    半響後,招銀低泣道:“姑娘,都是奴婢沒用。”自看到招娣挺身護姑娘那一刻,她便覺得自己越發沒用,關鍵時刻隻會嚇得瑟瑟發抖,還不如招娣英勇。


    劉湘婉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這有什麽可在意的?二姐本就兇名在外,你怕她也是理所當然。”好似猜想她心底的想法,又道:“招娣卻不同,她曾與四姐對峙過,又怎會怕紙老虎一般的二姐。”


    招娣跺跺腳,惱羞道:“姑娘,您這是在誇讚奴婢還是在諷刺奴婢。”


    劉湘婉迴頭訕笑道:“誇讚!絕對的誇讚!”


    趙媽媽看著招娣不由道:“上次四姑娘尋姑娘麻煩,我還訓斥你兩句,如今經曆過二姑娘,便明白當時你心中的憤然,日後再有欺負姑娘之人,但凡她們動手,你直接把人往死裏打。”


    這真是經一事怕一事,對於趙媽媽突然的轉變,劉湘婉扶額低歎。


    招娣卻是滿臉愕然。


    唯有招銀點頭附和:“媽媽說的對,再有人欺負姑娘,奴婢定當首當其衝幫著姑娘打人。”


    主仆三人互相揶揄一會兒,隻聽趙媽媽突然道:“姑娘,您說太太何時能解禁?”


    劉湘婉想了想,緩緩道:“不出三日吧!”


    其餘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同聲道:“您是如何猜到的?”


    “大哥已然知曉,以他的聰明睿智既出手,定然馬到成功。”


    趙媽媽又道:“姑娘說的也是,為人子女怎忍心看著娘親受罪?”便是衝動如三姑娘也同老爺掰扯一番,更何況聰明睿智的大少爺。


    “那大少爺可會尋二姑娘的麻煩?”


    “大哥便是知曉也不會同二姐計較,後宅之事很少有男子插手,況且爹爹也不會同他說。”


    “姑娘說的是。”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第二日太太便被老爺解了禁足,隻是不知大少爺如何同老爺交談,竟讓老爺如此快的改了決定。


    第93章 宴哥屁功


    第二日太太解了禁足, 眾人請安時紛紛問候她身體可還安好, 府中本就這麽些人, 但凡有個風吹草動便會鬧得眾所周知,得知太太身體抱恙時,眾人聯袂探望之,不過都被拒之門外。


    坐在上首的太太含笑道:“無妨, 隻是受了些涼。”


    屋中除了二姐,三姐及劉湘婉,其餘人真的以為太太隻是身體抱恙,遂她們麵色擔憂道:“冬日冰雪嚴寒,太太還是要注意保暖。”


    太太含笑道:“你們也要注意保暖, 若房中炭火不夠,便去廚房取之。”隻不過看向二丫頭的眸光微冷, 看向六丫頭的眸光帶著絲絲溫意,看著玫兒則是眼裏冒著喜悅之情。


    眾人站起來, 感激的對太太福了福身。


    這時太太對王媽媽道:“將人請上來吧!”


    身旁的王媽媽低頭福了福身,腳步輕移退出去, 不一會兒,她與一位四十左右歲,身著暗紫色小襖的嬤嬤走進來, 進屋後,那位嬤嬤神色肅穆的與眾人行禮問安。


    太太麵容帶喜,催促道:“王媽媽趕緊扶孫嬤嬤起身。”


    王媽媽忙頷首,親自扶孫嬤嬤起身。


    太太含笑的對屋中眾人道:“這是大姐特意為玫兒從宮中尋得教養嬤嬤, 如今你們也曉得老爺明年春便要迴京,我便請孫嬤嬤勞累些,帶幾個丫頭一同學習。”頓了頓看向低眉垂目的二姐,淡淡道:“二丫頭婚期將近便不用跟著學了,安心在房中繡嫁衣便是。”


    二姐站起來,福了福身低聲道:“是。”


    孫嬤嬤垂目低聲道:“請太太放心,老朽定用心教導府中姑娘們的規矩。”


    “如此甚好,勞累孫嬤嬤了,”話音一轉又道:“若我這幾個女兒頑皮,不聽從您的教導,定要差人告訴我。”


    除了二姐,其餘姐妹紛紛站起來,對孫嬤嬤福了福身,恭敬道:“學生們定用心跟隨孫嬤嬤學習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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