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如今被我當頭一棒敲醒後,明白這裏麵的彎彎道道?”


    “母親,是女兒錯了……”


    太太繼續道:“這段時日我冷眼瞧你,對嫁妝單子並不在意,是不是覺得你既嫁了商賈人家,日後自然腰纏萬貫,不愁銀錢花。”


    此話說到她心坎裏,卻不知為甚讓她不寒而栗,怕露出眼中驚嚇的神色,忙恭敬的垂下頭。


    “若你當真做到如你所說,與我們斷了關係,假以時日我倒是高看你一眼,可是我最知曉你的為人與心機,絕對不會與老爹斷了關係,因為你怕……未來的夫家不認可你,怕未來的日子不好過,更怕有朝一日求到我們頭上,”嘴角的笑容越發諷刺:“自來商賈之人重利輕別離,我真好奇,若有那麽一日,你該如何自處?”


    可惜遠在京城的她卻看不到了!


    太太每一句都敲打在她心上,是的!她不敢!不敢同娘家斷了關係!更不敢同爹爹斷了關係!


    二姐如同一灘爛泥,趴在地上不言不語,太太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就這點心機與膽量還敢在她麵前耀武揚威,當真不知死活。


    見太太敲打的差不多,王媽媽上前一步扶起嚇得魂飛魄散的二姑娘,低聲道:“二姑娘,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二姐抖著身子,低頭瑟瑟道:“母親,女兒……女兒錯了,便……便不再多打擾您。”緊緊握著王媽媽的胳膊方能站直身體,低聲祈求道:“勞您扶我出去。”


    王媽媽看了看太太,見她臉色如常,方道:“二姑娘身子虛,老奴自然要攙扶您迴去。”


    待走到門口,隻聽身後傳來太太冰冷的聲音:“記住這次的教訓,再有下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二姐頓了頓神色,臉色蒼白道:“母親,女兒記住了,日後再不敢出言不遜。”


    事到如今她已然知曉,即便嫁人後,要想在夫家過得順風順水,前提也得靠著爹爹這顆大樹,若當真寒了爹爹的心,日後不再搭理她,她在婆家的日子怕是會過得水深火熱。


    王媽媽剛掀簾,準備扶著二姑娘出去,就見老爺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神色更是怒不可言,嚇得她膝蓋一軟,連著二姑娘一同摔倒,跪在地上瑟瑟道:“老爺……”老爺什麽時候過來的?又聽到多少?


    菱香為何沒出聲?


    她不是守在門口,人呢?


    王媽媽嚇得心髒撲通撲通直跳,雖低著頭眼睛卻飛快的看著地麵上的鞋印,竟隻有老爺一人,怕是他來之前便讓人綁了菱香下去,要不然菱香對太太的忠心,冒死也會大喊告知她們。


    太太聞聲出來,看到神色震怒的老爺,淡笑的對其福了福身:“老爺,您來了怎不出聲啊?”


    第86章 夫妻吵架


    劉仲修陰沉著臉, 低嚇一聲:“劉鐵?”


    劉鐵垂著頭, 低聲道:“老爺?”


    “送二姑娘迴去, 至於王媽媽……”眼神環顧一圈,冷冷道:“在外麵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王媽媽微微抬頭,太太對其輕點下巴。


    劉仲修冷哼一聲, 隻作視而不見。


    待眾人下去,太太神色自然的走迴內室,輕聲道:“想必老爺有話想問妾身?”


    劉仲修撩開下袍,抬腳進去,太太已為其倒好溫茶, 笑著說:“老爺,快過來嚐嚐妾身泡的惠明茶?”


    “事到如今還不忘挖苦我?”劉仲修坐下後, 冷冷道。


    ‘惠明茶’諧音:‘會明察’,話裏話外點名他:生氣之前要明察秋毫。


    太太端起茶杯的手一頓, 苦笑道:“老爺,您想的有些多了。”


    劉仲修盯著桌上那杯茶, 諷刺道:“若我不是在門外聽到那些話,或許也不會想的如此多。”


    太太笑著說:“老爺聽到又如何?妾身本也不打算瞞著您。”


    這般說反倒弄得劉仲修不知如何迴答,半響後方道:“夫人, 二丫頭便是做的再錯,你這做母親的也要多包容她,畢竟她留在我們身邊的時間不多了。”


    聞言,太太意味深長道:“往日老爺這時辰不是在衙門辦公嗎?”


    劉仲修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抿, 眼神微冷的看著她。


    “想不到二丫頭如此精於算計……”太太挑眉,倒是小瞧她了,原來這才是最終目的,希望他們夫妻因她而反目成仇,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這盛怒中的黃雀怕是有心將二丫頭及她一同生吃了,也不知大禍臨頭的二丫頭會不會後悔先前的決定。


    劉仲修放下茶杯,冷冷道:“此事就這般算了吧!”


    太太把玩這手中的茶杯,淡笑道:“妾身乃後宅主母,竟被一小小庶女玩弄於掌心之中,您覺得妾身能咽下這口氣?”


    “不肯善罷甘休,你又待如何?”


    “左右不能讓她在待嫁這段日子過得安穩便是。”


    “適才夫人威逼,恫嚇,震懾種種犀利之言辭已嚇得她望而生畏,難道這還不夠嗎?”


    太太晃了晃頭:“您覺得她是真怕了還是故意裝出怕的模樣?”


    劉仲修怒聲道:“你……你之言辭不僅二丫頭聽了害怕,便是我聽了都遍體生寒。”


    “驚嚇到老爺,是妾身的不是。”


    “哼,夫人也不用與我繞彎子,直說到底想如何懲處二丫頭?”


    太太淡淡道:“後宅之事自有我這當家主母處理,老爺還是莫要插手的好,需知剪不斷理還亂,您還不如靜待佳音呢?”


    劉仲修惱怒太太一直與他打太極,遂憤然指責她道:“夫人,適才你恫嚇二丫頭的話可是犯了婦德,便是我……”


    “老爺是想說要休了我嗎?”


    “若夫人苦苦相逼,那為夫也隻能出此下策?”他總能被蘇州城內的百姓接連笑話,一笑他將庶女嫁給商賈家的鰥夫,二笑他後宅不和睦,大婦容不下即將出嫁的庶女。


    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庶女,老爺竟要休了她,太太心中不免齒寒,此時的她越惱怒臉上卻越平靜,冷冷道:“妾身所言本就句句屬實,便是到了禦前妾身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老爺當真要休棄妾身,也得拿出像樣的借口。”


    “你……當真如此固執己見?”


    太太鐵青著臉,反問道:“若不是老爺一直嬌慣二丫頭,她又怎會如此猖狂,竟連我這嫡母都不放在眼裏?今日二丫頭會這般,與老爺昔日的寵愛脫不了關係。”頓了頓又道:“遂老爺休要將所有罪責強加在妾身身上。”


    既然言語強硬行不通,劉仲修便輕言軟語道:“夫人怎就不明白為夫的苦心,隻要將二丫頭安安靜靜的嫁出去,待日後我們迴京,彼此間再想見一麵都難,又何必為了眼前這些許得失而失了你主母的身份。”


    太太低頭沉吟不語。


    劉仲修眼中一喜,忙又道:“夫人也是,便是我責問你兩句,還不是因你句句不相讓,便是方才我質問你時,你大可直接解釋與為夫聽,難道我是那種不明事理之人嗎?”


    太太手指輕點桌麵,淡淡道:“解釋什麽?若老爺信任妾身,妾身解不解釋又有何重要,若老爺懷疑妾身,妾身便是解釋再多,老爺也還是心存疑惑,所以妾身又何必白費口舌呢?”


    “為夫知曉方才的話寒了你的心,”說話間,眼角輕輕瞥向她,繼續道:“那也是夫心急的頭腦發脹,胡言亂語,夫人萬不要往心裏去。”


    “老爺這是硬的不行來軟的嗎?”


    門外,王媽媽聽著兩位主子爭鋒相對的話,急的如油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老爺尚還好,軟硬兼施,但太太卻隻顧自己心意,言語間竟一句也不肯相讓,最後逼得老爺竟說出休妻之言。


    還好此處旁人,若被人聽到,還不得立即打殺了。


    大約半盞茶後,劉仲修淡淡問:“二丫頭就這般不討夫人歡喜?”


    “老爺,試問她所做之事,又有哪件稱得老爺的心意。”太太反問,繼而玩笑道:“區區庶女竟生的心比天高,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知那讓她著陸的樹枝到底堅硬不僵硬。”


    “你就這般在乎‘嫡’‘庶’之別嗎?”


    太太神色呆愣下,詫異道:“老爺為何這麽般問?”


    “因為二丫頭是庶女,你才這般厭惡她嗎?”


    太太思忖一會兒,笑著道:“老爺同妾身談論嫡庶之分,真真是好笑,這滿府的兒女除了妾身生下的,其餘皆是您的骨血,您自是不在乎什麽嫡庶之分,總歸他們都是您的兒女,可妾身卻不然,妾身是您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宴席三天娶迴來的正妻,與您拜過天地,告慰過宗祠,死後排位在您身旁,享子孫香火的正妻,於妾身而言,唯有妾身生下的兒女才是老爺的嫡子嫡女,其他人不過是為了老爺,方才會細心教養他們。”


    劉仲修猛地拍著桌子,怒聲道:“周氏,你可知犯了七出之一,妒忌!何為妒?妒,為其亂家也,你想讓這後宅從此變的烏煙瘴氣嗎?”


    太太不懼他的怒火,冷笑道:“妾身可不敢平白擔這麽大的罪責,若說亂家者,也該是二丫頭才是。”


    “你還不肯承認?”


    “老爺非讓妾身承認,那您說說妾身哪裏禍害後宅了,是責罵姨娘,還是懲罰庶子,更或者草菅人命?”


    “你……你……強詞奪理。”


    太太冷哼道:“明明禍之源頭實乃二丫頭,您卻將一切怪在妾身身上,明明是她在您臉上抹黑,您卻一心偏袒,如今妾身字字句句敲在您心坎上,惹得您心裏那股邪火發不出去,即便這般,也不該找妾身這般的老實人出氣。”


    你還老實!


    你都多伶牙俐齒了!


    成親這麽些年,還是頭次見你這般理直氣壯,敢與我麵對麵對峙!


    怒急的劉仲修,恨恨道:“我親耳聽見你對二丫頭說,弄死一個庶女於你而言,在輕而易舉不過。”


    太太頷首,笑著迴:“確實!此話從妾身之口說出,不過妾身想問問您,雖妾身這般說,可有這般做嗎?您的那些庶子庶女哪個不是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如今她們日漸長大,不是跟著妾身費盡心思找的繡娘學習針黹,就是由著妾身安排跟著夫子學規矩,”頓了頓,聲音越發淩然:“成婚至今,想不到老爺竟如此看低妾身。”


    門外的王媽媽聽到此話,恨不得大叫一聲好,太太這話是說到根子處,想必老爺如今臉上定然訕得慌吧!


    太太也不給劉仲修插嘴的機會,繼續道:“再說,妾身那些話不過是嚇唬二丫頭罷了!誰讓她膽敢在我麵前撒野,放肆。”


    屋中寂靜好一會兒,劉仲修方臉色訕然道:“方才之事都是為夫的不是,為夫這便給你賠禮。”說完狀似要對其揖禮,心中本已算計好,若他如此行事,太太定然不會忍心。


    卻不知女人狠下心來,也是什麽都不在乎的。


    劉仲修便真的對她揖了一禮,偏坐在矮凳上的她一臉的理所應當。


    如此這般,劉仲修咳了咳,又道:“夫人,再過兩三個月她便要出嫁,到時我們全家便要舉家迴京,你與她這般置氣作甚?”


    太太冷冷道:“我與她原本也可以維持母慈子孝,但她卻一而再再而三要的觸碰我的底線,要怪也隻能怪她太貪心,不是她的東西也敢垂涎惦念。”


    “事已至此,無論她要什麽給她便是,隻要能安靜的將她發嫁,又何必弄得彼此間臉紅脖子粗,難道你非要弄出人命,讓滿蘇州城的人再次笑話你我夫妻二人不成?”


    “老爺這話說的甚是好笑,方才您說妾身容不下庶出,如今又囑咐妾身讓著她,左右相反,妾身到底如何是好?”


    “我的夫人,此處唯有我們夫婦二人,你便不要再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了,她再不對,也是你親手將她撫養長大,這份母女情卻是割舍不了的?”


    太太冷笑一聲:“老爺此話差異,當年若妾身知曉她日後會這般待我,便是不顧咱們夫妻間的情分,也要親手掐死她,也省得她禍害我的玫兒。”


    劉仲修皺眉道:“怎麽又扯上玫兒?”


    “您道妾身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嗎?便是養條狗時間長了都會有感情,何況一出生便沒了生母的二姐,見她眉眼與三姐甚是相似,便做主抱來正房教養,可是她是怎麽對妾身的?”


    劉仲修每日忙於公務,哪裏知曉府中她們這些勾心鬥角之事,往日與同僚們出去喝花酒,他們總是三句不離家中後宅那些破爛事,如妻妾相鬥,如嫡庶之爭,如仆大欺主,每每聽到這等烏七八糟的晦氣事,他總是笑著對同僚們道:“家中後宅妻妾融洽,嫡庶親和。”


    惹的同僚們對他羨慕不已,直言:“他娶了個好夫人,納的小妾性子也溫柔。”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家後宅也是這般的凹糟不堪,雖不是妻妾之爭,嫡庶之爭,卻是嫡母庶女之爭。


    太太雖有些小肚雞腸,但卻是有賊心沒賊膽,如黃姨娘生產之事,也不過是她借力打力罷了,並不敢真的做有違天理之事,遂有些事上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含糊過去,但此次不行,他被二丫頭算計過來,親耳聽到她們之間的對話,若他裝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隻怕二丫頭會因此變得更為囂張跋扈。


    至於如何懲處二丫頭,尚需思而後動,他可以動手,太太卻不行,隻因她乃府中主母,牽一發而動全身,但凡她有所動作,府中上下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想及此,劉仲修勸慰道:“她們姐妹倆年歲沒差多少,且自幼一同長大,便是偶爾吵個嘴也隻是女兒家家的拌嘴而已,尚不值當你置氣?”


    “若是女兒家的吵嘴,妾身也就不說什麽,您也說女孩家家的難免拌嘴,今日吵嘴明日便會和好,可二丫頭卻是其心可誅。”話音剛落,隻見老爺緩緩低下頭,垂下眸中的神色,太太也不在意他心底的想法,破罐破摔道:“二丫頭攛掇單純不明事理的玫兒與姐妹們爭強好勝,利用玫兒鎮壓府中不聽她吩咐之奴仆,更甚者故意詆毀她的閨閣名譽,一樁樁一件件,妾身皆放在心坎裏忍著痛心沒處置她,可她倒好,越發不知收斂,竟惦記大姐為玫兒從京城中請來教導她規矩的孫嬤嬤,話至此處,您說妾身身為一個母親如何還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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