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要不是迫不得已,她堅決不可能坐在這兒吧。


    畢竟這種事在她看來應當是浪費時間。


    林鑫想到妹妹憤憤不平的臉,一時間居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情緒。


    她落座時帶起椅子的震動,打擾到了狄老師,後者頭也不抬:“丁子霖,把這些拿迴辦公室。”


    旁邊的人不動,狄老師才疑惑地側過臉。


    當她發現坐下來的人並非她的班長時,她立刻收迴了視線。


    林鑫趕忙抓緊機會打招唿:“狄老師你好,我是林蕊的姐姐。”


    她畢業那年,狄老師才剛進校,兩人先前素未謀麵。


    狄老師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唿了,又低下腦袋繼續批閱她的試卷。


    前頭的文藝匯演已經開始了,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隻是那熱鬧是他們的,與她無關。


    “對不起李老師,我想打擾你幾分鍾的時間,跟你聊一聊我妹妹的事。”林鑫鼓足勇氣開了口。


    她們坐的位置已經離開了觀眾席,然而她還是壓低了聲音,真怕打擾到他人。


    “我想替我妹妹向您道歉,她並沒有冒犯您的意思。”林鑫誠懇地看著狄老師,“她很調皮,這點我們家人都承認,可她不是壞孩子。”


    按照節目編排順序,林蕊很快上了場。


    音樂聲一起,她開始演唱《萬裏長城永不倒》。


    她的身形雖瘦小,肺活量卻相當不弱。一首原唱男聲的歌曲,被她演繹得氣勢磅礴。


    歌曲中間的間歇,她高高拋起話筒,一個空翻,然後接住話筒繼續演唱。


    禮堂裏頭的叫好聲,幾乎能夠掀翻整個屋頂。


    林鑫唇角不由自主地浮出了微笑,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語氣中已經帶了自豪:“她是個聰明而努力的姑娘。”


    狄老師麵無表情:“無所謂冒犯不冒犯。我說過我的班上隻歡迎願意學習的學生。”


    “她並沒有逃課。”林鑫認真道,“對,她的文化課基礎的確相對薄弱,可是她也在努力啊。”


    “是嗎?”狄老師微微扯了扯唇角,突然間轉移了話題,“我聽說林蕊曾經考上過廣播劇團?”


    林鑫頗為自豪:“她有文藝這方麵的特長,她也願意在這方麵為班級作出貢獻。”


    也許在學業上她不是那麽的出彩,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她缺點不少,但也不乏優點,林鑫希望老師能夠看到妹妹的閃光點。


    狄老師微微地笑:“那你能否告訴我,為什麽你們家裏人還是鼓勵她上高中,而不是直接去廣播劇團工作?”


    沒有等林鑫迴答問題,她先自顧自地給出了答案,“因為你們很清楚,一個人如果沒有文化知識底蘊,根本走不遠。”


    文藝特長是什麽?吃青春飯的玩意。


    一個國家想要繁榮富強,難道靠這些唱歌跳舞就行?


    倘若如此,為什麽不讓文工團上場打仗啊?還掛著軍銜呢,毫無意義。


    林鑫粉麵緋紅,語氣卻堅定:“我們建議妹妹上高中,是希望他人生還有更多的選擇,將來妹妹如果還是希望往文藝方麵發展的話,我們也不會反對。”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每一個行業的發展,都是國家發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誰也不低人一等。


    狄老師微微點了點頭:“好,那我也坦誠地告訴你我對於林蕊的建議。既然她喜歡文藝,在這方麵也有天賦,那他還是去廣播劇團吧。比起課堂,那兒應當更適合她。”


    第239章 還是請外援


    迴家的路上, 林鑫分外沉默。


    剛才在學校裏, 她與狄老師爆發了激烈的爭論, 或者可以說是爭吵。


    “我妹妹是憑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考進省實驗中學的。即使您是班主任,也沒有資格剝奪她受教育的權利。”


    “辦迎新晚會是實驗中學的傳統, 也是學校的安排。您不滿學校利用晚自習排練,您可以直接去跟校領導說。可是你沒有, 你隻是在逼學生, 逼著學生站到與校方安排的對立麵。這是不是也算欺軟怕硬?”


    “您不喜歡台上的這個女孩子, 覺得她好出風頭,不思進取。可是如果沒有她出來救場, 您與學校的矛盾就會擺在明麵上。您真的做好了處理這個矛盾的準備嗎?不,你沒有,你根本就是放任事情發展下去,而且毫無應對的能力。”


    “您覺得我妹妹任性, 難道您就不任性嗎?學校有規定不允許學生在外麵拍照片嗎?沒有。法無明文即可為,任何人都有追求美的權利。”


    “退一萬步講,晚自習本身就是給學生自主安排複習白天所學功課的時間。您占用自習時間上課,真的合理嗎?這是不是也從側麵反映了, 您根本就沒有辦法在正常教學時間內完成正常的教學任務?”


    林鑫知道自己衝動了, 無論如何她都不應當跟老師發生正麵衝突。


    可是她按耐不住。


    她不喜歡狄老師那冷淡又嘲諷的態度,好像她妹妹是什麽髒東西一樣。


    對, 蕊蕊不是好學生,可她真正幹擾過課堂秩序嗎?她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嗎?


    他們班學習委員上晚自習的時候看蕊蕊的寫真集, 也是蕊蕊的過錯嗎?


    就因為蕊蕊成績不好,所以她就有了原罪,什麽事情責任都要算到她頭上?


    林蕊忐忑不安地看著麵色沉鬱的姐姐,開始後悔不該叫姐姐到學校來。


    差生的父母在學校是沒有尊嚴的。


    上輩子林主席單位有位副局長,平生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去學校開家長會。


    每次學校通知的時候,他與在醫院當主任的妻子,就會你推我我推你。


    平常在外頭都是人五人六,身後還跟著一堆小囉囉的大佬,到了老師麵前立刻矮三分。


    用副局長的話來說,那簡直就是跟孫子一樣。


    她姐本來多驕傲多厲害的人,在老師麵前從來都是昂首挺胸的,結果為著她這個學渣妹妹卻不得不去受氣。


    林蕊惴惴不安地看著姐姐,眼睛都紅了。


    她被冷嘲熱諷無所謂,學渣天生就是這待遇。


    可是她姐不應當這樣啊。


    林鑫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柔聲道:“我沒事。”


    她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妹妹,“蕊蕊,你還想去廣播劇團嗎?”


    她想也許是他們想錯了,既然妹妹真的對學習沒興趣的話,他們又何必勉強妹妹呢?


    把個愛說愛笑的小姑娘,逼得灰頭土臉,成天暮氣沉沉的,真的好嗎?


    林蕊愣了一下,眼淚立刻就淌了下來。


    少女抽噎著:“姐,你也覺得我沒資格上省實驗中學是不是?”


    大家成績都比她好,要是沒有加分,她根本就不可能考上省實驗中學。


    林鑫看著妹妹沾滿淚水的小臉,心疼壞了:“說什麽傻話呢你?我是在反省,既然你喜歡去廣播劇團,那我們為什麽要攔著你呢?”


    她摟著小丫頭,輕輕拍她的後背,聲音柔軟又焦急,“別犯傻了,在我心目中,天底下沒有比我妹妹更好的姑娘。”


    蘇木掏出濕巾,給林蕊擦臉。


    少年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這一切,隻能認真地強調:“你很好。”


    一直在邊上保持沉默的盧定安,也過來幫她丟擦過眼淚的濕巾,安慰了她一句:“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葉子,也沒有誰能夠規定學生必須得是什麽模板。”


    林鑫抱著妹妹輕輕的歎了口氣,苦笑道:“你不去廣播劇團的話,就先做好思想準備,以後日子可不好過。我得罪你們老師了。”


    想到這一點,林鑫就是一陣頭痛。


    反正她早已高中畢業,就是跟狄老師吵翻天也沒什麽大不了。最多這輩子不要再有交集好了。


    但是妹妹不一樣啊,妹妹還要在老師的手下過日子。


    家長真的害怕老師嗎?不就是怕自家孩子在學校裏頭日子不好過而已。


    林蕊聽著她姐複述跟狄老師爭吵的過程,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姐,你可真是鐵血真漢子。”


    媽呀,這些話她這個膽大妄為的學渣都不敢說,沒想到她姐竟然能夠說出口。


    林鑫沒好氣地白了眼妹妹:“痛快不?後麵你就等著好好痛吧。”


    林蕊笑嘻嘻地抱著姐姐的胳膊,搖來晃去:“嘿嘿,姐我不怕。”


    大不了多穿幾次小鞋唄,真惹毛了她,以為她不會反抗啊。


    人家敢把巴掌打在她臉上,就必須得做好自己被踹的準備。


    林鑫瞪眼:“你也給我好好反省反省,你真的很有道理?”


    林蕊立刻縮下腦袋,悄咪咪地躲到了樹木後麵,隻眨巴著一雙眼睛朝她姐姐閃啊閃,企圖賣萌。


    林鑫被她那副討好賣乖的小模樣給逗樂了,伸手揉揉她的腦袋道:“行了,趕緊迴家去吧。早點把作業給寫了,別老是拖拖拉拉的。我去趟學校。”


    林蕊雙腳一並,興衝衝地衝姐姐敬了個禮:“yes ,madam。”


    說完她就拖著蘇木往前奔。


    林鑫看著妹妹歡快活潑的背影,忍不住無奈地搖搖頭,下意識的伸手捏眉心。


    盧定安在邊上關切的問她:“教授找你有事?要是拿什麽東西的話,我去吧。”


    林鑫搖搖頭,略有些猶豫:“我想去拜訪一個人。”


    “誰?”


    林鑫掙紮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李老師。”


    這是唯一一個能夠跟蕊蕊以及狄老師雙方都能說上話的人。


    原本這個角色,她想自己充當的。


    然而事實證明,感情親疏的確影響人對事物的判斷認知。


    作為一個嬌慣妹妹的姐姐,她托大了,她根本無法完成這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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