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準備動身離開僾瑪尼村寨向西行進的時候,我們聽到了一個讓人十分難以接受的消息,阿婆的女兒去世了!


    噩耗是阿婆女兒村裏的鄰居直接跑到寨子裏來通知阿婆的。


    聽說阿婆的女兒是被山裏的野象踩死的,野象進了她家的玉米地,她的丈夫為了保護地裏的莊稼,曾經遠距離用自製的彈弓射擊過它們,試圖把它們趕出玉米地裏。


    大象是一種記性超好智商很高報複心理極強的動物,阿婆的女兒獨自去地裏采收玉米的時候,大象突然出現並對她發起了致命的攻擊。


    看著阿婆滿臉的皺紋和一頭的白發,我忍不住落下了同情的眼淚。


    阿婆卻表現的十分堅強,她人看上去十分的平靜。


    鄰居說,阿婆的眼淚早就流幹了,丈夫死去的時候眼淚流走了一半,兒子在緬甸賭場被人砍死以後,她的眼淚就完全流幹了,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她的眼淚。


    我和慕千石停下了準備離開的步伐,在這個時候,我們無論如何沒辦法就這樣離開。


    我們陪著阿婆去了相隔她有幾十裏路的女兒的家。


    顛顛簸簸的農用車開到了村裏,阿婆花白的頭發早已被風吹得淩亂不堪,一臉的皺紋和滿頭花白的亂發讓她顯得更加的蒼老和憔悴,看上去讓人心裏十分的揪心和酸楚。


    女兒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村人家,屋裏沒什麽像樣的家具,她走後留給丈夫的是兩個年邁的老人和兩個未成年的孩子,一個八歲的女兒和一個四歲的兒子,他們全家癡癡呆呆的坐在的遺體旁,一臉的麻木。


    晚上家裏請了好多法師給亡靈做超度,法壇前擺著阿婆女兒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皮膚微黑,兩隻眼睛像兩顆閃光的寶石一樣充滿神韻,她整張臉看上去有一種野性的健美,讓人無法把她跟一旁的遺體聯係起來。


    其實我挺害怕死人的,但我看著阿婆那種凜然般超然的神情,我慢慢跟著放鬆了,我們就靜靜的坐在一旁一直陪在她身邊。


    看著法師們在洗手、寫牌位、誦經、虔誠地招請萬靈的佛、菩薩什麽的赴壇聽法、求他們去除死者生前曾經的罪惡,不要讓她墜入地獄,來世別做畜生,然後把她帶到西方極樂世界……


    往生的超度法事十分的折磨人,法事一遍又一遍,鼓鑼聲,誦經聲響成一片,家門口支起又高又長的白色經緯絡紡,讓人心情無比的沉重和壓抑。


    我擔心阿婆她會不會忽然倒下去了,就再也起不來。


    我不知道她以後的日子將如何度過。


    做過法事後,天亮以後寨子裏的人幾乎都來了。


    男人們用一些粗木杆搭起了一個架子,女人們把死者沐浴更衣,梳洗打理幹淨後,死者被綁到架子上,村裏人一個個對著死者焚香禱告輪流著向死者遺體做最後的告別,之後由四個年輕力壯的男子抬起來,送到附近的江邊沉入了滾滾的江水之中。


    原來這裏的人死後實行的是水葬。


    儀式結束後我悄悄問身旁的慕千石:“如果順江而下,會不會滿江漂的都是屍體,那樣也太恐怖了,住在下遊江邊的人會不會都被嚇死?”


    慕千石說:“雯雯,你的腦子都跑那裏去了,屍體下江後大概不用一天的時間,應該就被江裏的魚蝦吃光了,屍骨隨之分解流入大海,絕對不會像你想的那樣,下遊到處飄滿浮屍。”


    他對我說:“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聞,是哪個國家我忘記了,那裏的人實行魚葬。”


    “沒聽說過吧?”他問我。


    我搖搖頭讓他快說給我聽。


    “據說那裏的人死後,他們把屍體放進棺材裏,棺材周圍會鑿些小孔,下葬的時候棺材裏倒進去一些魚苗,再把棺材沉進水裏,屍體直接成了魚的飼料,過一段時間,再去把棺材提起來,裏麵的魚苗長大了,拿迴家就成了桌子上的大餐……”


    一陣劇烈的反胃過後,我說慕千石你能不能不說那麽惡心的話題,你讓我以後怎麽吃魚。


    他說,你這人就是賴皮,這話是你讓我說的。


    和阿婆迴到僾瑪尼村寨後,阿婆終於病倒了,她高燒不斷,滿口胡話,嘴裏念的都是女兒和兒子的名字。


    我們把她送進了附近的衛生所,住院治療了一個星期,阿婆的身體慢慢才有了些起色。


    我跟慕千石商量,我想迴花岩一趟。


    他說:“雯雯,我們離開花岩還不到兩個月,這一路你不嫌麻煩嗎,我們是在工作,不是在遊玩,我還想一直前行畫我的畫呢。”


    “我知道你的畫重要,我也支持你接著前行去畫你的畫,但是我們走了留下阿婆怎麽辦?”


    慕千石望著我說:“你要帶她迴花岩?”


    “她什麽親人都沒有了,年紀又那麽大,說不定哪天就沒了,我想把她帶迴花岩養老院,在那裏至少有人照顧她,以後你再辛苦點,多畫幾幅畫,我也多寫寫遊記賺點小錢。”我很認真的對他說。


    帶著阿婆迴了花岩,我們把阿婆送進了一家養老服務站,並叮囑我媽有時間就抽空去看看她,慕千石把他在僾瑪尼村寨的畫稿封裝好郵迴了倫敦的畫廊,我們再一次離開花岩向西南出發。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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