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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世事並非盡如人意,命運亦在總愛塑造離奇的轉角,在無人知曉處刪刪補補,不管其是否發生了麵目全非的變化,曆史的車輪仍將繼續下去。


    就在雲青雨準備帶著新收徒兒返迴關中時,發生了一件令她始料不及之事——出來打草穀(搶掠百姓的上千鮮卑騎兵包圍了村鎮。


    這些粗魯蠻橫的胡人屠殺村鎮居民之餘,還對她這出家人生出了可恥的歹意,讓她不得不重開殺戒,緇衣染血。


    激戰逃竄中,雲青雨將女童清慧藏在鎮外破廟裏,自己孤身引開追兵。


    但等她且戰且退,甩開胡人大隊騎兵,重返破廟之時,卻見到清慧嬌小的身軀躺在血泊裏,而旁邊另有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正在默默啃食著她留給清慧的幹糧。


    毫無疑問,對方亦是飽受戰火侵害,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在極度饑餓的驅使下,為爭奪值不了幾個銅板的口糧而殘忍的殺死了清慧。


    令這有可能將靜齋繼續發揚光大的好苗子葬送得無比憋屈和不值!


    若是對方是個身強力壯的昂然大漢,雲青雨必會揮劍無情,絕不僅僅是為了給愛徒報仇,更是讓這喪心病狂,殺害幼童的人渣惡魔受到應有的懲罰,以免其再去禍害他人。


    可對方偏偏是個比清慧還要小的三歲女童,雲青雨對清慧的不幸心痛欲碎之際,怎麽也狠不下心處決這幼小無辜,仍在懵懵懂懂,不分黑白對錯年歲的可憐兇手!


    更讓雲青雨難以置信的是,在與這三歲女童對視的第一眼,她就給對方清冷淡漠卻又純靈無暇的眸子牢牢吸引,並與其生出心靈感應,強烈而清晰!


    繼而在感觸到這衣不蔽體、蓬頭垢麵的三歲女童,通體蘊含的驚人靈氣之後,雲青雨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一個潛力比清慧更強數倍的絕佳弟子。百年不遇,曠世罕有!


    然而緊接著,視線再次掃過清慧躺在血泊中的幼小屍首,特別是其後頸要害給小石塊砸得血肉模糊的殘酷一幕。雲青雨不可抑製的心驚膽寒:小小年紀就如此狠辣絕決,不擇手段,以後還……?


    雲青雨不可抑止的生出一個同樣狠辣絕決的念頭——若不能引導這小女童一心向善,走上正途,就必須毀掉她。否則她一旦給魔門中人發現,不久的將來,世間便會多出一個驚天動地的魔頭……


    此念一起,雲青雨更驚駭的發現,一直在默默啃著幹糧的女童貌似感察到她的殺意,忽的停止進食,緩緩抬頭,定定的凝視著她,清冷的大眼睛裏毫無任何情感波動。


    藉由與女童間莫名的心靈感應,雲青雨恍然明白。自己為何會與這女童產生心靈感應?


    若說她與清慧間的心靈感應,源於雙方心靈天生具有的極為相似的純善,那麽她與這三歲女童之間的心靈共振,則源於雙方本性最核心的冷漠無情,還有睥睨眾生的驕傲。


    盡管卸下“慈航仙子”的裝束已經很多年,但身為慈航靜齋的傳承者,修持仙胎,離著天道和仙緣最近的人之一,她本就一直淩駕於眾生之巔,俯視世間苦海。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在又一次掀開自己本性的虛偽麵紗,覺察到這殘酷的事實後,雲青雨不僅未曾禪心波蕩,感到可怕。反而隱隱間如釋重負,禪功更上層樓。


    乃至最終,她做出了一個讓自己今後十數年間時常心悸,時常後悔,甚至時常自我懷疑,飽受煎熬的決定——將那骨子裏透著清冷的女童帶迴慈航靜齋。收入山門,悉心教誨……


    往事一幕幕又一次如洪水般衝過心靈的大地,雲青雨重新凝視麵前茶林間,這出落得亭亭玉立、傾城傾國,卻仍氣質清冷的愛徒。


    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淡淡道:“每個生命都是一段感人的故事,代表著人在這苦海無邊的俗世間苦中作樂的努力。


    在大多數時間裏,我們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夢幻般地不真實。隻有在某一刹那,我們受到某種事物的引發和刺激,精神才能突然提升,粉碎了那夢幻的感覺,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眼前的一切再次“真”了起來,成為畢生難忘的片段,亦使生命生出了意義。


    或許你我初見的那一日,那一事,正是我們生命裏一段共同難忘的獨特經曆!”


    頓了頓,雲青雨一字一頓道:“亦因此,為師才特意讓你繼承清慧之名,又取姓為梵,望你引以為戒,慈悲為懷。”


    接著聲音轉柔,“原本憑你在劍道和禪法上的造詣,數年前就可以開始入世修行,但為師心有顧慮,才一拖再拖,今次倒也順水推舟……”


    再次將一瓣嫩葉丟入竹羅,梵清惠在茶林間直起身來,一言不發的將裝滿新茶的竹羅遞給雲青雨,並要接過她帶來的空竹羅。


    雲青雨與愛徒目光相觸,心中湧起難以形容的奇異感覺,就像接觸到一個廣闊至無邊無際神秘而莫可量度的心靈天地。


    不知從何時起,雲青雨再難憑著巔峰層次的禪心感應愛徒的心意變化,所能感應到的,唯有愛徒一日比一日高深莫測的心靈和精神力量。


    如斯超卓成就,若是出現在除她之外的任何徒兒身上,雲青雨隻會覺得無比欣慰,無比滿足,堅信慈航靜齋的使命會因一個前所未有的出色傳人而達到新的高度。


    但出現在麵前這個梵清惠身上,雲青雨卻總是感到一種即將失控的隱憂!


    惆悵間,雲青雨輕輕按住愛徒抓著竹羅邊緣的素手,微微搖頭,柔聲道:“剩下的我來吧,你這就去藏劍室選取一柄古劍,徑直出山行道……


    長安城北荒郊有座‘靜慈庵’,隱秘破敗,在宇文邕頒布的禁佛法令下僥幸遺存,你去尋庵裏的慈音師太,她自會告訴你最新消息。”


    梵清惠平靜幽遠的美眸微起波瀾,流露出饒有興趣之意。淡淡疑問:“莫非最近發生了什麽大事,讓那幫和尚捉急上火?”


    聲音清脆悅耳,宛若天音環佩。


    雲青雨苦笑道:“和氏璧給魔門中人搶走了,嘉祥大師、帝心尊者、智慧大師三大聖僧聯手追擊數日。直到西入川蜀,仍未能將寶璧奪迴。


    那人武功之高,毋庸多言!


    淨念禪院的了空禪師亦因此匆匆趕往川蜀,參與阻截……”


    梵清惠眸中興趣更濃,近乎躍躍欲試。銳芒隱現,“希望他是個不錯的試劍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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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滎陽板渚渡口,濁浪奔湧。


    孤身挺立在清涼濕潤而又生機勃勃的春風裏,向雨田手捧黃銅質地的精密羅盤,邪異莫名的銳利目光,帶著審視和探究意味,在滔滔黃河及兩岸不住徘徊。


    時不時根據羅盤定位,掐算片刻,亦或闔閉雙目,聚精會神。似在以通天徹地,暗涵不可思議力量的奇異魔種竭力感察著什麽。


    忽而向雨田轉身麵朝西南方向,一對虎目精芒爆閃,似欲透過千山萬水、無窮空間,投注到川蜀某處。


    微微凝眉,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這小子怎麽如此快就邁過那道至關重要的門檻,突飛猛進至如斯境界?”


    旋又搖頭失笑,慨歎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又到了英傑輩出的時節麽?


    或許正如孫恩所言,這世界是個非常奇異的地方。天數氣運更像一個大餅,於整個曆史而言,某時代分多了,另一時代會變得黯然無光。其中情況微妙難言。


    像春秋戰國之時,諸子百家興起,老莊孔孟綻放光芒,以後的秦漢便隻能重複或加以演繹,卻無法超越前人!


    然而不論在哪個時代,能夠悟透造化玄機。上窺天道者,均屬天運裏的天運,無不是集天地靈秀於一身……


    隻可惜,這諸多頂尖人傑中,夠資格破空而去者,終究百不存一,餘者仍不免身化腐土,元神繼續徘徊在一世又一世的黃粱苦夢之中,難以自拔!”


    說著向雨田眼神變得愈發幽邃莫名,俄爾別有深意的輕笑一聲,複又收攏心神,摒棄雜念,催發魔種異能,繼續自己的未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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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著山腰送來的清風,一襲淡青衣裙隨風拂揚,說不盡的閑適飄逸,俯眺清流,從容自若。素手提著的造型典雅的古劍,平添了她三分英凜之氣,亦似在提醒別人她具有天下無雙的劍術。


    驀然迴首間,她與孤立山巔的師尊雲青雨凝目對視。


    從雲青雨的視角看去,春日暖輝剛好嵌在愛徒頭頂正上的碧空中,把她沐浴在溫柔的月色裏。份外強調了她有若鍾天地靈氣而生,如川嶽般起伏分明的秀麗輪廓。


    以雲青雨曾入世修行數年,見慣了大江南北的美人尤***物,亦不由狂湧起驚**豔的感覺。


    但她的“豔”卻如此與眾不同,是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那麽自然的、無與倫比的純真淳素的天生麗質。


    片刻後,她灑然轉身,輕啟玉足,向著山外萬象紛呈的世界邁去。


    不知為何,雲青雨心頭微微一痛,多年來對她的重重顧慮倏地消弭無蹤,反而湧起濃濃不舍,還有不忍……


    若是將她永遠留在這空山靈雨的勝境,不讓她再接觸絲毫汙穢塵俗,她是否會一直這麽清純靈素下去,絕不會有誤入歧途之虞?


    盡管明知這是不可能的,雲青雨仍不免如此作想,帶著與自身禪境修養本不該有的患得患失之情,緩緩轉身,去往茶林。


    情動而念起,念動而意生,雲青雨忽的想到:或許,我該再收一個弟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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