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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峰疊嶂,空山鳥語。


    密林森森,繁花織錦,山經崎嶇,蜿蜒百轉。


    豁然開朗處,忽有奇石孤聳路旁,鐫刻著“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雅辭,字跡空靈秀雅,卻又隱隱縈繞著淩厲鋒銳之意,似是以利劍寶刃所作。


    前方一連數道木門鱗次櫛比,門上有蓮花紋飾的門環,最後是一道棗紅色的正門。


    一個樸實潔淨的大廣場後麵便是主殿“慈航殿”,此間最高建“藏典塔”的尖頂,在山峰盡處的叢林裏,冒了出來,頗為醒目,後山還有觀風賞雨的亭台。


    可惜近日來接連天清氣朗,這‘賞雨亭’暫無用武之地,立身其間,唯能俯視蔓延在舒緩山坡的茶園。


    茂密茶樹的星羅棋布,山峰型的樹冠外裹著層層疊疊的青嫩葉尖,賞心悅目,生機盎然。


    一陣春風徐來,無數枝葉悠然搖曳,簌簌有聲,將一雙蔥玉巧手采摘茶葉的輕微動靜徹底掩蓋。


    一身細麻素衣,手持陳舊竹羅,絲毫無損於玉手主人的天生麗質,仙子下凡也不足以比擬這位樸素無華的采茶女。


    她的氣質清冷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美得不可方物的玉容嬌顏,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體態完美,盡得風流妙致,卻又偏偏叫人不敢生出綺思遐想,怕褻**瀆了她的聖潔風華。


    “嚓嚓嚓……”


    輕盈而均勻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眉清目秀乍看似沒什麽特別,身穿灰棉袍的女尼正手持空竹羅盈盈而來。


    她看來在三十許歲間,可是素淡的玉容卻予人看盡世俗,再沒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的滄桑感世俗,再沒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的滄桑感覺。


    青絲盡去的光頭特別強調她瞼部清楚分明如靈秀山川起伏般的清麗輪廓,使人渾忘凡俗,似若再想起院落外世俗的事物,對她是一種大不敬的行為。


    女尼容色平靜的默默瞧著采茶女的纖纖素手在茶樹與竹羅間輕快往來,貌似平平無奇的采摘動作。


    忽而她微微一笑。朱唇輕啟道:“世間武者雖眾,卻罕有人明白,一招一式若有跡可尋,終是下乘。隻有無跡可尋,方為武道極致。”


    說著眼波流轉,垂首掃視著在春風中搖曳的茶樹枝葉,伸出同樣素潔的玉手去輕輕撥弄,繼續淡淡道:“就像畫道大家畫這風吹枝葉。僅止淡淡一筆,一片迎風飄舞的葉子便活然紙上,形神俱備,令人看不出究竟是竹動?風動?還是觀考者自己意動,方為畫道極致。


    不多一分,不少一點,否則不足或有餘,俱是不美!”


    采茶女充耳不聞,依然故我的一手持竹羅,一手輕快的采摘茶葉。似乎深深沉浸在某個精彩紛呈的神奇天地,不願自拔。


    竹羅中鋪陳的一層茶葉嫩***瓣,緩慢而平穩的厚實起來。


    頓了頓,女尼眼中流露出迴憶之色,幽幽道:“當年我修習本門劍訣有成,就曾在介於有跡、無跡之間的關卡滯留許久不得寸進,惆悵迷茫,苦思不悟,幾有入魔之兆。


    最終我還是忍不住請教師尊:吾等劍手一旦出劍攻敵,總是有的而發。故亦有跡可尋,卻不明如何才能臻達無跡可尋的化境?


    師尊便答曰:天地由‘一’而來,此‘一’何有痕跡可言?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此便由無跡變為有跡,譬如你寶劍未出前,便是無跡;但寶劍一出,便成有跡。


    我猶自不解,急忙追問:然而臨敵交鋒。寶劍總不能不出手,若一出手便落下乘有跡,那豈非永不能達無跡之境?


    師尊默然片刻,欲言又止,隻令我暫棄武學,在青山秀水間隨心所欲,自由徜徉,間或參閱佛經道典,領悟道、佛前輩們以大智慧留存的道心禪境。


    幸得我當時魔障未深,固然對師尊的吩咐頗為不甘、不解,卻也堅定照做,持之以恆,終在半年後徹底忘卻劍道執念,不多時便偶然開悟,窺得武學上乘堂奧,乃將劍道心法推至本門劍訣所載的層次,僅次於……


    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師尊的苦心和顧慮,一如《唯識述記》所雲:煩惱障品類眾多,我執為根,生諸煩惱,若不執我,無煩惱故。


    對於陷入我執魔障之人來說,就事論事,往往剪不斷,理還亂,越陷越深,不過徒費唇舌!


    反不如以大毅力抽身而出,不執不著……待得智慧通透,靈覺自然,偶然迴首,或有意想不到的頓悟,一切自然明了,不過爾爾!”


    說著女尼的視線凝聚在采茶女纖細如玉的指尖,似陳述又似讚詠:“由一而來,從一而去,來無蹤、去無跡,誰還管中間發生了什麽事……就像你如斯采摘每一片茶葉!”


    但見采茶女右手輕出漫收,渾不著意,舉動間既不顯得雜亂,亦無任何規律可循,然而每每指尖停處,恰好是茶葉梗老嫩交界之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恰是將無跡可尋的武道妙境運用於一舉一動之中,偏又平平淡淡,返璞歸真,若非有資格識貨的絕頂高手親眼所見,簡直不可置信!


    最駭人處,還是這采茶女清麗無暇的完美俏臉透露出的年紀——乍看似乎僅止於十六七歲,碧玉初成,青澀未消,然而觀之玲瓏凸***凹的曼妙身材,又像臨近雙十,桃李年華。


    女尼喟然輕歎:“你的天資宿慧,確比為師想象的要更為深不可測,令我既喜且憂——喜你無論武功,還是禪法,無不一點就明,一明就會,且能舉一反三,運用自如,恍若天成!


    然而正因如此,我更心生隱憂,擔心以你的性情,很可能一失足踏入邪魔歧途,泥足深陷,不知,亦不願自拔,終將禍及天下泱泱眾生!”


    言及此處,女尼不由自主的再次迴想到初見佳徒的那可怕一幕,盡管事情早已過去了近二十年,但她仍感記憶深刻無比,乃至心有餘悸!


    一切或許最初源於門派的傳承習俗及她自己的緣法,但時至今日,她仍分不清,這讓她既喜且畏的佳徒究竟是她的善緣,還是孽緣……


    那是她在無數英雄豪傑牽腸掛肚的目光中,毅然從江湖名利和情***愛網羅抽身而出,終結短暫而精彩的“慈航仙子”生涯,迴歸靜齋,落發出家,靜修二十年,成為諸多中老年霸主們念念不忘,遺憾萬分的‘雲青雨’師太後,冥冥中一念頓起,初次下山收徒之行。


    慈航靜齋身為佛門無冕之皇,武林兩大聖地之一,白道武林之首,選拔弟子自有嚴格規程,憑著佛門廣大勢力窮搜天下,海選出根骨絕佳的一到數名靈秀女童僅是第一步。


    而最終這些女童是否能夠列入靜齋門牆,還在於最關鍵,最莫可名狀的緣法!


    也就是,靜齋傳人完成入世而又出世的修行裏程,繼承齋主之位後,始有資格收徒,而這樣的齋主無不功力高強,禪法淵深,因而精擅心靈感應,靈覺因緣。


    在佛門勢力選中一到數名靈秀女童後,齋主會藉由某一次雲遊天下之時,隨緣而就,先由天機氣運抉擇一次,若齋主能夠偶遇其中的某些女童,並在非刻意的情況下,與之自然而然產生心靈上的觸動和共振,該女童便是齋主的有緣人,成為靜齋傳人。


    能與齋主這般禪境高人於初見時產生心靈感應的女童,唯有身心純淨,靈慧天成,且未經雕琢者!


    師徒之間既有天生的心靈感應,則方便師尊言傳身教,灌輸傳承意誌和智慧結晶;


    而女童身心純淨,靈慧天成,可最大限度的保證女童極為契合慈航劍訣,並有極大的幾率修成劍訣最核心的仙胎;


    至於未經雕琢,則是每個傳承門派都極為看重的收徒必要條件,慈航靜齋因其獨特的政治和地位,對此尤其不敢輕忽。


    否則靜齋遲早給諸多有心人陰謀臥底給暗奪了去,其中最令靜齋警惕的,還是萬惡的魔門,特別是陰癸派,若給其得逞,用靜齋的話說,天下萬民自此萬劫不複矣!


    當然,靜齋每一代的傳人並非唯一,一切隨緣而定!


    亦因此,雲青雨師太的收徒之行並不算順利,初時陸續“偶遇”,並默察了五六個佛門提供的目標女童之後,卻並無一個能夠與她建立心靈感應。


    就在她做好無功而返的心理準備之時,終於在北齊和西魏邊界一個飽經戰火蹂***躪的破敗村鎮上,遇見了一個父母雙雙死於亂兵之手的五歲流浪女童,其資質絕佳,靈秀天成,實為她生平僅見。


    更令雲青雨止水不波的禪心亦生出強烈欣喜的是,在見到這女童的第一眼,她與女童之間就莫名的生出微弱而模糊的心靈感應。


    靜齋傳承的舌綻蓮花秘術絕非白給,雲青雨三言兩語就將女童順利哄騙為慈航靜齋的重點培養對象,並遵照靜齋習俗,給女童改了個極具道境禪意的名字——清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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