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祺收拾好東西時,張晟等人已聞訊而來。蕭祺走出門來,張晟、顧婉伊、穆長笙、楊平父子還有洛小羽,一排人站得整整齊齊。


    “蕭兄弟一個人去我還是不放心,張兄弟留下鎮守大局,至少讓我一道吧。”穆長笙仍不甘心地說道。


    “不必了。淩法閣的人,不是你們能夠應付的,我一人還方便一些。”蕭祺搖了搖頭。


    “那你也太小瞧我們了!”穆長笙似乎憤憤不平,“管他什麽淩法閣,我也要殺他幾個迴合。”讓蕭祺覺得他並不是擔心自己,而是要去會一會淩法閣的高手。


    蕭祺隻是搖頭。


    “那你什麽時候迴來?”顧婉伊問。


    “說不準。”蕭祺握著拳伸到張晟麵前,攤開手掌。張晟還未開口,有些疑惑地接住。是孟琳留下的手裏刀。


    “孟姑娘要我轉交的。”蕭祺一邊說著,一邊目光移向了顧婉伊,“她說她待的久了有些厭煩,出去轉一轉,過段時間就會迴來。”


    “孟姐姐走了?”顧婉伊一愣,“她為什麽要走?去了哪裏?”


    “我不知道。”蕭祺搖頭,“她隻是讓我轉達這幾句話。”


    “我去找她!”顧婉伊展翼就要飛起,卻被張晟拉住。


    他無奈地笑道:“孟姑娘讓蕭兄弟轉述,便是怕你這般反應。其實張某也早有察覺,孟姑娘一直有心事,即便在笑,也始終有烏雲不散,隻是關於此,她從未示人。出去轉轉也好,孟姑娘深受你我都是清楚的,也無什麽仇家,即便是沙疆城的人,也不可能清楚辨認出多年前逃走的一個翼族人,倒不用我們來擔心。將她強留,反而是自私了。”


    顧婉伊悶悶不樂地插著腰,盡管她乖乖罷手,腦子裏仍忍不住去想著孟琳究竟會去哪,如何將她找迴來。


    張晟握著那柄手裏刀,朝蕭祺笑道:“張某明白師父用意了,一定替她守好這裏,等她迴來。也多謝蕭兄弟了,一路順風,等你佳音。”


    “張大哥不挽留我麽?”蕭祺問。


    “蕭兄弟要走,張某如何挽留得住。但要我們就這麽看著蕭兄弟隻身犯險,卻也做不到。”張晟走到蕭祺身邊,忽然伸手,在蕭祺身後的門扉邊抓住什麽東西,拿到近前。


    蕭祺這才注意到原來有個細細長長的物件依靠在門邊,足有門框高度,而這東西外邊裹著一層布,包裹得嚴嚴實實。


    蕭祺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東西。張晟握著長長的槍杆,遞到蕭祺麵前:“這個,送給蕭兄弟。”


    “這……此乃張大哥家傳之物,給我不太好吧。”蕭祺有些猶豫。


    “我們都見過,它在蕭兄弟手中能發出怎樣的光彩和威力,張某留著,是暴殄天物了。張某既然不能隨蕭兄弟一道,那邊讓此槍,作為蕭兄弟的臂助。”


    蕭祺看了看張晟,又看了看顧婉伊。顧婉伊衝他微微點頭。他也懶得再做矯情的推脫,於是點頭,伸手接過。


    “多謝。”


    穆長笙似乎仍不服氣,不過看張晟和顧婉伊都沒意見,也隻得自己一人嘟囔著,張晟見狀,笑著寬慰道:“穆大哥別急,要和淩法閣較量,日後有的是機會。”


    蕭祺眼前的是楊平父子,楊平似乎想要說些囑咐叮嚀的話,卻又覺得不合時宜,隻皺著眉站在原地,仿佛生著悶氣。楊秋鳴倒是更放得開,他拍了拍蕭祺的肩,仿佛熟絡地咧嘴笑道:“早去早迴。”


    楊平於是也學著楊秋鳴的樣子,拍了拍蕭祺的肩,隻不過他說的是:“活著迴來。”他頓了頓,“就是要死,也得先捎信迴來再死!”


    老家夥瞪著蕭祺,瞳孔裏在微微震動。最後這句話既不像命令,也不像囑咐,隻是語氣中帶有多少無可奈何。他眸子裏似乎倒映出那個火光照亮天際的夜晚。


    蕭祺有些無奈地點點頭。他從楊平父子的身邊經過,前路已是蒼莽的山林。他前行之前,忽然迴過頭,看著送行的眾人。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大家。”蕭祺撕下一條布條,將長槍背在身後,然後手中摩挲著左手食指上的那個古老的指環,“楊大頭領是我大伯。血緣上的。我不在的日子裏,麻煩大家互相關照吧。”


    “啊?”所有人看向蕭祺的目光都有些呆滯,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突然,蕭祺毫無征兆地在離開前隨口一提,也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一句我玩笑話。穆長笙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張晟和顧婉伊還悄悄瞥了瞥楊平父子,顧婉伊偏頭在張晟耳邊說著:“嘿他們長得確實有點像誒……”


    她雖然刻意壓低聲音,隻是詫異之下自己也未察覺,這個聲響已足夠讓所有人聽清。


    楊平父子也是震驚得瞪大了眼睛,楊平張了張嘴,勉強吐出幾個字:“傻了麽……你……”


    蕭祺瀟灑地轉身,頭也不迴地揮了揮手:“別過,不用送了。”說著,仿佛很滿意眾人的反應,嘴唇輕輕掛出一個弧度。在眾人麵麵相覷之時,他已經消失在眾人的視野裏。


    ……


    蕭祺還未離開虎頭寨的地界,忽然停下腳步。他清晰地聽見叢林裏窸窸窣窣的聲音。今時不同往日,如今虎頭寨說是峪中十六川的權力中心之一也不為過,原本那些虎頭寨的嘍囉們仿佛自己的身份也因此高人一等,即便還記恨著蕭祺等人,但明麵上可一點也看不出,一個兇惡的眼神也看不到。不過這種人蕭祺和張晟自然不敢用,索性都甩給了楊平去操練。如今的虎頭寨除了張晟等人和一幹翼族少年們,和偶爾前來的群狼寨人,再無其他人。


    來的是誰,蕭祺已一清二楚。“出來吧,我知道你肯定會跟來。”


    “嘿嘿。”這個聲音讓蕭祺錯愕地愣住。洛小羽從草叢中鑽出,撓著頭笑道:“我可是受脅迫來的,可別怪到我頭上!”


    左雲衣從她身後現身,一把將他推開。洛小羽前幾日過了十五歲生日,這段時間也長高了不少,盡管蕭祺不確定左雲衣的年紀,若她自己聲稱不假,至少比洛小羽要大上幾歲,而洛小羽已經比一向嬌小的左雲衣還稍稍高出一點。


    “去找淩法閣,你就打算把我丟在這裏?”左雲衣瞪著蕭祺,那雙明亮婉轉的眼睛裏少有地沒有盈盈笑意,有的隻是慍色。她是真的生氣了。


    “我剛剛沒看到你,知道你一定會跟來。”蕭祺頓了頓,“如果你要問,我確實希望你不要跟來。”


    “哼。”左雲衣冷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嫌棄一般地瞪了洛小羽一眼,“你可以走了。”


    洛小羽翻著白眼:“你這麽重,我辛辛苦苦把你帶來很累的好麽?”他似乎並不是很想理會左雲衣,湊到蕭祺麵前,“你要走了麽?”


    “嗯。你不會也湊熱鬧要一起去吧?”


    “那我可是不做指望的,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哈哈!”


    “不過下次,我可不想被晾到一邊。張哥哥應該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他也不留你。”洛小羽聳了聳肩,故作老成地拍了蕭祺一巴掌。這些日子或許是夥食好了許多,而他又是個貪吃的主,因而已經不像以往那般清瘦,一巴掌還有些力道。


    “什麽意思?”蕭祺不解。


    “我在讓張哥哥教我暗羽道。”洛小羽狡黠地一笑,“等我學完,你便不會再小瞧我。”


    蕭祺恍然。之前洛小羽現身之前,他並沒有察覺到洛小羽的氣息,以為隻有左雲衣一人。想來便是因為修習暗羽道,能夠將自己的氣息斂去。


    “張大哥已經能為人師了麽?”蕭祺有些意外。


    “可不止我,還有從沙疆城被救出來的其他幾個年紀稍大的家夥。當然了,還是我學得最快。”洛小羽有些驕傲地眨了眨眼,“不過張哥哥說他還未將孟姐姐傳授的所有融會貫通,隻是個半吊子。所以這些日子他練得可勤奮了,又要教我們,還要自己練習體會。”


    “為什麽他會想到教你們?孟姑娘為什麽不教?”蕭祺追問道。


    “據張哥哥的意思,好像是孟姐姐的授意吧。不過自從將暗羽道的技巧全教給張哥哥之後,我們很少能看到孟姐姐,由張哥哥教我們也沒什麽分別。”洛小羽還不知道孟琳已告別遠行。


    蕭祺想起孟琳離去的背影。她自己無力再用這股力量戰鬥,便隻能將其留給其他人。或許這也是在一開始,她就打定的念頭。


    “行了行了,說完就趕緊走,我們還要趕路呢。”左雲衣不耐煩地催促著,要去推他。洛小羽卻靈活地避開,左雲衣一時火大,又追了上去,洛小羽則撲騰著一對羽翼時高時低地躲讓。這個場景,猶如左雲衣在攆著一隻大鵝,頗具喜感。


    似乎是作弄左雲衣足夠了,洛小羽飛起落在一根樹梢:“那我先走了。記住,下次再見,我們會成為能讓你依賴的人。最後,一路順風!”他耍帥一般朝蕭祺和左雲衣做了個眼神,高高躍起,融入到天空之中,消失不見。


    左雲衣“嘁”了一聲,催促蕭祺:“還不走麽?”


    “什麽時候你們倆關係這麽好了……”蕭祺自言自語似地說著,邁步向東而行。


    “你說什麽!?”左雲衣咬牙切齒地喝問,蕭祺卻不答,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左雲衣原本還羞怒交加,可當她看著越走越遠的蕭祺,不知為何,怒氣如同陽光下的雪堆,迅速消融。她半是無奈半是莫名地笑了笑,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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