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麽巧的事,自己一時鬼迷心竅,被心懷鬼胎的高夢鴻沾了便宜,遠在周山的李洋唐突造訪,看見讓人難堪的一幕,聽著他“咚咚”的下樓聲,李婷的仿佛被挖空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站在外麵幹嘛,過堂風那麽冷,不怕把自己凍壞了?”

    高夢鴻赤裸著身子站在門口,探出頭朝外麵的李婷嚷,“一個又窮又愚的酸秀才,值得那麽大驚小怪嗎?”

    “你知道個啥?我倆自小青梅竹馬,好不容易萍水相逢,那種美酒一樣香醇的深情豈是你這等貪色之徒可比!”李婷無可奈何地閉了門,對著身後的高夢鴻表示著不滿,“我以後如何見他啊?為做一個副處級的副總編,竟拋棄了曾經海誓山盟的情人,喪失了新聞記者應有的人格尊嚴,與你這等蠅苟之徒肮渣 一氣,做官算是成功了,可做人絕對失敗。唉——!”

    聽著李婷的歎氣聲,高夢鴻摟著她的肩,輕拍著,“李總啊,你不要把當官看得太神聖。古人講,千裏做官,為了吃穿。若是按照正常渠道,憑你的資曆和條件,這輩子也許能上去,但絕對不能這麽快。有多少埋頭仕途的人,窮首皓經,但是象範進那樣六次會考才中舉的隻能在《儒林外史》那本虛構的筆記體小說裏找到,而真實的情況是作者吳敬梓讀了一輩書,隻是一個清未的小秀才,他隻是把自己學而優則仕的夢想在作品中實現了。”

    “可我這樣做官,有點象用金錢和色相換來的,心裏沒底。”李婷低頭整理著垂在地上的睡衣腰帶,喃喃地說。

    “李婷,你這麽想說明你還不成熟。職務說穿了隻是謀生手段的方式之一,職級直接決定謀生質量的高低。至於說買的或者換的,別人議論又能怎麽樣?賣官鬻爵自古而然,你沒聽《蘇秦激友》的戲文裏熊賈對張儀說:”先生果有此心,小弟願助你黃金三千兩,彩緞百匹,相伴先生入仕秦邦,秦王若還重用先生,還則罷了。假若不用,有這些金帛上下打點,買也買一個官職去做‘。雖則隻是高台教話的一句戲詞,但至少說明賣官的事民間認為從兩千多年前的秦朝就開始了。“

    見李婷不語,高夢鴻自以為談鋒甚鍵,便順著思路過去闡釋自己的觀點:“用肉體換官也無可厚非。秦之後一千多年的唐代,楊玉環因美色頗受玄宗厚愛,他的哥哥楊國忠官至宰相,盡管那些李白之類窮父人嫉妒得又罵又恨,可一點不能影響楊門‘雞犬升天’的繁榮景象。”

    “你這種人心黑臉厚,真讓人惡心。”李婷很反感地反擊了一句。這時高夢鴻的手機在茶幾上震動起來,他迅速取過來:“壞了,你那個寶貝李洋上午宣判後在法院門口給記者說要繼續告我,直到把我們‘送到該去的地方’,有個記者朋友聽說了給我透露消息,我得去見他。

    “急啥?”李婷故意揭開睡衣,模仿三十年代黑白電影裏那些賣弄風騷的女特務,露出裏麵潔白如雪的酮體,“難道我對你失去魅力了嗎?”

    誰知高夢鴻如喪考妣地穿衣提褲,邊忙邊說:“都沒看啥時候了,火都燒到尻子上啦,眼看烏紗帽都讓人端掉了,誰還有那份閑情逸致”。

    高夢鴻的薄情寡義令李婷不寒而栗。確信他離開後,她急忙撥通李洋的手機,對方卻已關機。

    “這家夥,真是!”她很失落地坐在客廳裏,一個下午再沒有享受生活樂趣的心情。

    她想起孩提時代,每次寒署假迴到那個莫河邊古老的祖居村落,自己象安徒生的童話裏的小公主,被李洋等一幫臭小子圍著,特別是兩人象模象樣的地“過日子”。想起自己離婚後,多情大膽又粗枝大葉的李洋不時造訪,關鍵時刻畏葸不前讓她生氣,想起自己在周山的發行抓獎演出中主持節目,與暗戀的李洋(事後知道李洋也同時傾慕著自己,上帝,這世間紅塵男女的心靈合拍多麽美妙啊)萍水相逢,緊接著的頻繁接觸到共涉愛河,一幕一幕,愛恨交織,卻流若逝水,一去不返。她多想象莫河上空的燕雀撲騰著翅膀飛到他的身邊,向他解釋自己矛盾的心情。

    親愛的,其實我雖然把庸俗的肉體交給了高夢鴻,但絕對和曾經也把肉體交給你不一樣。隻有和你忘情交合,我的靈魂也同時在你廣袤無垠的心海放飛,才能享受我的心靈和身體的同時律動。我不是聖女,隻是一個有點私欲的凡塵女人而已。我不配你純真的愛情,可是我向往和你比翼齊飛的日子。如果世界上有一種藥水可以洗去我肉體上高夢鴻那種宦海色狼的痕跡,哪怕讓我忍受再生的千般折磨,我也願意。我對你的一顆心卻永遠是百分之百的純淨啊,親愛的!

    一夜的輾轉反側,李婷覺得自己象是熱鍋上的螞蟻,五內俱焚,痛苦不堪。雖然是明明確確睡在床上,但思緒卻騰雲駕霧,不知夢醒何處。

    “你看起來冰清玉潔,骨子裏麵與庸俗虛榮勢利淺薄的周瓊沒有區別。我可能是前輩子欠你的,你的背叛讓咱倆從此兩不相欠,謝謝你的提醒!”她仿佛是坐車,又仿佛是乘飛機,又似乎是步行,又似乎是被一陣風狹裹著,從高樓林立的長平天空,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摔到周山的河灘。

    往日夢境般美麗的莫河水,腥臭難聞,李洋駕著一頁扁舟沿水而溯。看見岸上充滿愧疚的她,他象那個在泊羅江釁吟唱的絕望詩人,一臉冷漠,任河風吹起身上的鵝毛大敞,捋著銀須,仰天大笑。

    “不,你靠岸來吧,我要渡河到對岸去。”李婷幾乎是跪在莎草叢中,向著河中的情人,雙手托著自己殷紅的心髒,陽光下新鮮的血順指縫滴下,在柔軟的河床上形成了一個圖案——那是她憧憬的浪漫愛巢的茅屋。

    “我要離開這討厭的周山,要衝破城市腐爛的空氣,到蓬萊島去透透氣,直到把生命交給無拘無束的黃海,與連接世界胸襟的太平洋融合,讓大洋彼岸自由女神的長發拂著我的臉龐。”

    李洋搖著長長的竹篙,在河心不停尋找著有力的支撐。但換了不知多少地方,他的竹篙隻是在柔軟的水流中試探,河底沒有一塊石頭能滿足他的夙願。他隻好鞭笤醜惡一樣擊打著混沌的臭水,把漂浮在水麵的雞呀、魚呀、豬呀、鳥兒呀等散放臭味的屍首擂的亂飛,剛才還仙風道骨的麵部恢複平日的模樣,隻是四處是傷,瘀痕刺目。

    “李洋,你怎麽啦?”李婷奮不顧身地跳入水中。船兒在河床裏轉悠,近在咫尺,可她走了半天,卻總是不能抓住晃來晃去的船幫。

    “我被上帝閃了一下腰,臉上的傷是猶太人的陰謀,他們隻能傷害我的肉體,可是我的思想如同黑暗中的太陽,他們永遠不能得逞。”

    李洋象鷹一樣離開船首,飛向岸上,捧起她顫抖不停的心髒。

    李婷這才明白,自己接近不了向往的情人,乃是因為胸中的魂魄仍遺留在河岸上,自己是一個沒有思想的空殼。如今,看見自己了孤獨的心髒在李洋的手掌裏魚兒一樣跳躍,剛才流動的血卻變成了腥臭的河水,淋濕情人的手背胳膊、胸膛和瘦弱的雙腿。

    “我已經遭受了良心的遣責,你為什麽還要在流血的心口上紮一把刀?”她近乎絕望地質問李洋。

    他躲避溫疫一樣丟掉手裏的肉團,又鷹一樣飛到河中心的船,一陣唱著《2002年第一場雪》的風兒吹來,一直打旋的小船象是接受了某種魔鬼的力量,向東方輕盈而逝。船首所到之處,劃開一道又一道白花花的浪波,湧動著茉莉花兒、玫瑰花兒、月季花兒、扶桑花兒、迎春花兒等五顏六色的香潮,而船尾後麵依然是又黑又髒的臭水,把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味吹過來,她麵前成千上萬隻蒼蠅亂飛,麵臨世界末日一樣狼狽。

    “等等我!我是愛美的,我並不願意這樣苟活於世啊?”她想順著河岸追趕,但李洋的小船已瞬間杳無蹤影,她拚命喊啊喊啊,直到自己身上的血和肉被那群瘋狂的蒼蠅吸幹啄淨。……

    “李總,報社開編前會,就差你一個啦”,手機鈴聲驚醒了她,總編辦主任有些著急地摧促。

    一縷蟬翼一樣透明的太陽破窗而入,臥室裏的一切顯得煞白煞白。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頭,白色的被褥,白色的枕頭,這些她平日最喜歡的象征純潔的顏色,此刻卻恍若隔世的嘲弄著她的心情。

    “糟了!昨天宣布副總編任命後,李遠麥總編找我說話,說清楚每周五上午開編前會,可是雷打不動的例會,我上任頭一天怎麽能遲到?真是的。”

    她匆匆洗梳後趕到報社,會議室裏一正三副四位總編正襟危坐,負責記錄的主任見她進門,用眼角嘍了下旁邊空著的空椅子,又擔心地瞧瞧一臉鐵青的李遠麥總編。

    “好了,現在開會。請各總編匯報一下上周工作和本周打算,我最後講幾點意見。”

    李遠麥並沒有當場批評讓李婷難堪。聽著幾位副總編例行公事的匯報,李婷心情才略略平靜下來,她第一次參加這種高規格的會議,多少有些好奇,細心觀察每一位發言者的表情,看著別人駕輕就熟的樣子羨慕不已。

    “李副總,你準備做些什麽工作啊?”李遠麥含笑望著不和舉措的她,見她神情茫然,又接著說:“我差點忘記了,你今天剛上任,自然是有個適應過程。這樣好了,我先明確一下分工,其他領導分工不變,我原來兼管的廣告發行業務以後由李副總分管。李婷,報社的工作分編采業務和廣告發行而大塊,編采搞不好,報紙就不好看。廣告發行搞不好,那麽咱的‘產品’就躺在編輯的抽屜裏,大家的福利水平很難提高,報社的前途命運我可是一半交給你嘍。”

    “我沒有經驗,這麽重的擔子我可挑不起喲?”李婷望了其他幾位總編一眼,她發現這幾位平日與自己友好相處的仁兄表情怪怪的,仿佛什麽也沒聽見。

    她明白,報社分管廣告發行的領導可是肥差,副總們對李遠麥以往獨掌大權一直不滿,多次在背後流露不滿,如今卻讓自己獨享這份“特權”,並非自己能力出眾,肯定與高夢鴻巨大的廣告投資有關。

    正尋思著,果然聽到李遠麥的聲音:“長平市體彩中心承諾每年在咱們報紙上做五百萬的廣告,這件事由李婷副總落實。廣告部準備在春節前籌劃係列發行有獎公益活動,希望你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可要燒得旺旺的喲?“

    散會後,李婷坐到自己的辦公室,想著李遠麥的安排,不由得想起自己又惱又恨的高夢鴻來了,“狼心狗肺的東西,”她很不情願地撥通他的手機,“你在忙什麽呢?”

    “我正在朱雀大廈和省紀委的領導談工作呢。有事嗎?”

    高夢鴻的口吻是有些頗不耐煩,但話筒裏卻聽不到旁的男士聲音,倒是有女人正在小聲哼哼著陳琳的《愛就愛了》。

    “你答應我們報社的廣告,李總讓我落實呢,我想見你一下。”李婷覺得自己的事應該十拿九穩,口氣便顯然十分隨意。

    那邊女的聲音雖然很低,“她燙了新頭發,電話也換了號碼”的唱詞依稀可辨,她敏感地多了個心眼,孤疑地等著他的迴應。

    “我正跟領導喝茶,晚上迴來再說,行嗎?你也知道,李洋不停地折騰,非要告倒我不行,我一是定要把這件事擺平。”高夢樓在那邊多少有點不耐煩,奇怪的是剛才的《愛就愛了》嘎然而止,沒有任何聲音。

    “那我先忙其他的,下班等你,一定喲。”李婷裝做信任地掛了電話,但心裏卻對高夢鴻的花言巧語犯起嘀咕。

    和什麽領導在一塊喝茶,明明是和女人鬼混,我聽的清清楚楚。《愛就愛了》茶秀裏經常做為背景音樂,但她聽到的女聲顯然不是正宗的陳琳,那種帶有鼻腔共鳴的音色很難模仿,對方的唱腔粗聽有幾分味道,但仔細琢磨,卻多少有些跑調。她多了個心眼,先給長平市體彩中心關婭辦公室打電話,沒人接。便下樓擋了輛出租,經奔朱雀大廈,在前台諮詢處查到高夢鴻先生訂的是1408房間後,讓服務員撥通電話,沒人接。

    她說自己是高先生一個單位的,高先生讓她來拿一份緊急文件,央求服務員開一下門。服務員見她的風度氣質,幾乎是未加猶豫地答應,跟著上樓,慢慢開啟房門,出現了她預想的場麵:高夢鴻赤著上身躺在床上,那個妖治風騷的關婭剛用床單裹著一絲不掛的胴體傻站在那裏。

    “你怎麽不打招唿來啦?”高夢鴻坐起來,沒事人一樣點燃香煙,吸一口,看著五官變形的妻子。

    “我的老公和野雞鬼混,我為什麽不來?難道等著你這個西門慶和潘金蓮下毒藥害死我才成,這就是你說的省紀委的領導?”開門的女服務員見狀,匆匆而溜,而李婷看見高夢鴻厚顏無恥的做派,氣不打一處來。

    “李姐,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和你過意不去……隻是我一直愛著他的。”關婭彎著腰找了件衣服穿上,“我以後再不敢了。”

    李婷沒有象拙劣的電視連續劇上戴了綠帽子的女人那樣,衝上去打了她一巴掌,而是繼續把滿心的憤怒集中在沒事人一樣的高夢鴻臉上。

    “夫人不必生氣,”他欠了欠身子,彈掉指間的煙灰,“小關是我的鐵嘴子,我倆好了大半年了。我今天和紀委的哥們談完正事,就和送錢的她趁機敘敘舊情,晚上請客時還準備讓她作陪。你吃什麽醋啊?男女的事就那麽迴事。我和你結婚,是圖個麵子的氣派,你當上副總編陪我出門多讓人羨慕啊。可是關婭她也是女人,我不能沒有她,和她上床,就圖個肉體上的愉悅。她可不象你們知識女性那麽尊嚴呀尊重呀感受啊什麽的,我咋樣舒服她咋樣配合。你知道嗎,剛才我們倆做愛,小關在小麵象個發情的小馬駒一樣,哪象你大總編躺在底下象個死人。

    “你真不要臉!”見關婭低著頭蹓走,李婷衝著動也不動的高夢鴻,發瘋地想揮動雙臂撕碎他的嘴臉。

    “我不要臉,你要臉,你風光好看的臉麵是誰給的?”高夢鴻吐了口煙圈,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人們隻知道女人的痛苦,這世界上有幾個人知道男人的隱痛?”

    麵對李洋的窮追猛打,久經風浪的高夢鴻雖然表麵平靜,內心深處卻風起雲湧。

    他明白,在他的風雲人生裏,也許李洋卷起的隻是幾乎看似限險的浪花,但是陰溝裏翻船的事不能不防,自己能幹到目前這一步,畢竟是終生奮鬥的結果。想當初,自己為了平步青雲,四處燒香拜佛,加上弟弟高夢樓和李遠麥等一幫弟兄的幫襯,花銀子不說,光是心靈遭受的煎熬令他記憶猶新。對李洋來說,他上下活動隻是為了討一個“說法”,而對他高夢鴻來說,這可能發生的丟官意味著萬劫不複的考驗。

    由於李洋的繼續告狀,省紀委領導已在有關材料上批示,省檢察院正開展外圍調查,那個自己平時依靠的黑狼已聞風而逃,負責彩票保管的關韜更是借故休了病假,他的身邊隻剩下關婭婭一個忠心耿耿的女部屬。從種種跡象表明,黑狼曾信誓旦旦“用頭擔保”的彩票很有可能是體彩中心內部出了貓膩,而此案一旦查處下來,他這個行政首腦誓必首當其衝。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在宴請省檢察院某離任領導並將其搞掂後,他又馬不停蹄地約見省紀委一位與自己有過幾次私交的副書記,這位夥計負責案件受理,平時沒少得到他高夢鴻的好處,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很巧妙地用車將其接到朱雀大廈,進了包廂,先是喝茶,再喝啤酒,最後一人喝了半斤“人頭馬”,這位平時不苟言笑的仁兄被他事先發動四位靚亮服務員的輪番勸酒而弄的語無倫次,拍著胸脯表示願交這個朋友。

    他不失時機地讓等在外麵的關婭進來,把裝著40萬鈔票的黑塑料袋放在他的腳下,說是“給嫂子買了些海鮮”,並承諾自己已在美國華旗銀行預存二百元,以保證其學習較差的兒子留學之需。看見副書記搖搖晃晃鑽進門口的出租車,他摟著關婭上了上已開好的房間。

    “你鬆開手,把我當成衣服了,啥時想脫就脫,一點也不值錢。”關婭進門後臉色陡就,企圖掰開高夢鴻釣子似的手指。

    “誰把你當成衣服啦,你是我的心肝。我餓了,讓我嚐一口吧?”高夢鴻象是一個關了好久剛放出鐵籠的狼,伸著舌頭,徑直往關婭桔肉一樣香嘴伸去。

    “我這件衣服不是你禦寒用的,你冷了才想起來再穿,另外三個季節把我掛在黑暗的衣櫥裏。高主任,請你尊重我好嗎?”關婭陌生人似的偏了下頭,讓高夢鴻撲了一個空,在傾倒的瞬間關婭又用弱小的肩膀支撐著他肥碩的身軀。

    “你是我的親女人,什麽衣服冷啊熱的,莫明其妙!”高夢鴻在女人的攙扶下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嘴裏嘟噥著。

    “你不是和那個《長平都市報》的副總李婷結婚了嘛,還和我這個俗人來往個啥?”關婭用手指穿過垂在耳際的長發,頭很有風度地甩甩,讓半醉半醒的男人不由得打個激靈,為她的妖豔而心悸。

    “她隻是我做大做強事業的一個籌碼而已,而你”,高夢鴻掙紮著坐起來,摟住女人凹凸有致的細腰,“才是我醉生夢死的愛情死海啊!”

    “真的嗎?”關婭喜悅地端祥孩子一樣任性的男人,有點不相信地瞪大眼睛,“我是電視台評選出來的‘都市女孩’,追求的帥小夥都排成加強排,卻義無反顧把自己的女兒身給了你,你和那個假正經女人李婷眉來眼去倒還罷了,最後還和他入了洞房,真讓我傷透心了!”

    那晚在二環路海鮮酒樓吃飯,關婭本以為飯後高夢鴻會按照慣例開車送自己,那樣她會很陶醉地享受這個成功男人給自己一夜物質和肉體的盛宴。沒想到在酒店門口,他卻很貼周到地攙著有些不勝酒力的李婷,往自己豪華“奔馳”走去。

    她很生氣地想朝他吼,旁邊的黑狼卻筆嘻嘻地接她,並朝前麵的高夢鴻擺手示意。

    “你拉我幹嘛?我會走!”她很生氣地掙脫黑狼熊掌一樣的手,迎著有刺骨的夜風,一個人沿著落滿樹葉的人行道,氣鼓鼓地走。

    “小姐,”黑狼厚著臉皮開著車跟在後邊,伸出腦袋:“主任讓我送你,怎麽,怕我是狼吃了你不成?你好歹是我的副手,從階級兄弟最樸素的感情上來講,我也要對你的安全負責喲?”

    她本來還想堅持,一個人在空曠的城市街道上冷靜冷靜。她受不了男人當麵拋棄自己的汙辱,一個與你水乳交融、朝夕相處的男人,在另一個女人麵前掉轉船頭,讓你剛才還熱鬧非凡的世界成了空港,唯有不知疲倦的失望之水無情地拍打你人格尊嚴的岸,旁人的流言如倒影水中的燈盞,閃爍晃動,令你五內俱碎!她突然想起“軍港的夜啊靜悄悄,白浪把海灘輕輕地攉。年輕的小兵,頭枕著波濤,夜夢中露出幸福的微笑”,那種童話船境界,簡直是神經質的作家胡編亂造!倒是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和更早一些”,此刻哼起來,才明白歌手略帶沙啞憂傷的風格為何一夜間風靡全國,創下票房奇跡。

    她心裏亂七八糟地想著,經不住黑狼的軟纏硬磨,自己被冷風一吹胃裏不住的翻騰也不允許她在外麵糟賤自己的身體。

    黑狼見她進來,便得勝將軍般的喜形於色,車子開的飛快。他被窗外掠過的燈光擾亂著思緒,昏昏沉沉看見高夢鴻穿著嶄新的燕尾服,上衣口袋別著一支玫瑰,在《婚禮進行曲》中抱著一身仙女一樣美麗紗裙的婚紗的她,接受著四周參差不多的祝福目光,踏著紅地毯,向著一個巨大的紅喜字緩緩行進。她的母親,那個在婚姻廢墟上靠自己尊嚴重新崛起來的偉大女性,象聖母瑪麗亞一樣麵容聖潔,迎接女兒的福祉。

    “我愛你”,高夢鴻的嘴唇象聖子一樣含著仙草氣息,慢慢向她移過來,移過來……

    “你幹什麽呀”,她聞見一股難聞的大蒜味,拚命睜開眼,黑狼正可惡地摟著她的頭企圖親吻,立即神經質地推開他的頭大罵一聲。

    “你這人,哥愛你才這樣嘛,你又不是和男人頭一迴這樣?”黑狼悻悻地坐迴駕駛位,瞥了氣鼓鼓喘氣的她一眼。

    “你要不好好送我,我自己下去打的走”,見她的口氣不容置疑,黑狼隻好把她送到樓下。

    她邁著沉重的腳步,幾乎是爬到家裏,關上門便唔唔大哭。

    “婭婭,我娃這是咋了?”母親李素麥剛收車,在家裏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女兒進屋痛苦欲絕的樣子,心裏掠過一絲驚恐,忙撲上來愛憐地捋著她的頭,問道。

    “不要臉的高夢鴻,他和我好,又瞄上了一個女的,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啊!”關婭撲進母親的懷抱,放聲而泣。

    “沒出息的女子!”李素麥怒獅一樣推開女兒,正色道:“你怎麽這樣軟弱?女人要讓世人瞧得起,必須挺起腰杆,活出個樣子!我不知數落過你多少次,你應該有自己正常的家庭生活,找一個年齡般配的小夥子,你卻和比自己大十幾歲的男人說不清道不白,還口口聲聲說為了自己,那樣的男人有幾個好貨色?你爸關韜鬼迷心竅,讓比他小七歲的陳冰弄的神魂顛倒,我很平靜地讓他在外麵亂折騰去,憑著自己的雙手辦豬場,開出租車,一樣把你養活的婷婷玉立,而他遭了報應,娶了陳冰正是錯上加錯,偏又掛搭上風塵女子麗麗,最後進了監獄,活的跟狗一樣。即使出來了,也成了我娃手下的臨時工。高夢鴻也一樣嘛。對這樣的男人你最好敬而遠之,他看上別人正好,你脫離他的陰影享受自己正常的人生,這是好事嘛,難過個什麽?恐怕我死了,你也不會哭的這麽傷心,真是的!”

    “媽,你不知道,感情這個東西,根本不能理智的看待。我每天夢的是他的音容笑貌,他簡直生活在我的夢裏肉裏了。我可不願意別的女人把我的心上肉挖走,你幫幫我吧?媽啊。”關婭不顧一切再次撲進母親懷裏,撒嬌地搖著她。

    “和你那個老子一樣,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滾!”李素麥仿佛看見丈夫離婚前跪在自己麵前涕淚傾訴。她就不明白平日老實憨厚的男人遇見雅通文墨的女人後走火入魔地這麽快,什麽感情,還不是對方年輕貌美惹的禍。

    感情這東西和山水一樣,美麗隻是相對一個瞬間,所謂韶華易逝,滄海桑田,隻有理智的選擇才是永恆的。

    她沒有想到,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兒又一次犯了類似的低級錯誤,而對方又是丈夫一樣的花心男人,心裏甚是惱火。

    “傻孩子,你這麽癡迷感情,你媽沒有人愛不照樣掙錢把你從一匝長養到這麽苗條美麗的姑娘。感情能吃還是能穿?聽話,咱明天不去彩票中心上班了,跟媽一塊幹,咱辦個運輸車隊,我娃當經理,我就不信憑我婭婭的聰明混不出個人樣子?男人是靠不住的,女人隻有自己養活自己才能從男人那裏找迴尊嚴。”

    關婭見母親滿臉是淚,便在心裏想起她一個中年女人的不易,隻好表麵答應不再和高夢鴻來往。

    可是第三天,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鬼使神差地趕到單位。由於風聞上級將繼續查處彩票案有關人員,黑狼不打招唿溜走,父親關韜也請了病假,而自己心儀的高夢鴻的辦公室大門緊鎖,偌大的樓裏隻她自己的燈火閃亮,心裏多少有些悲壯的感覺。

    “我這輩子認定自己的命運,雖然夢鴻心有另屬,但我絕不變卦。夢鴻兄,我的站台裏雖然沒有你的車身了,但你在外麵遊蕩一番後,你累了,喝了,還得迴到我這裏休息的。我等著你,對,一輩子等你。”

    想到這裏,一串晶瑩的淚珠落下來,她為自己的真誠而感動,麵前的牆壁地幻化出高夢鴻那高大魁梧的體魄。

    電話鈴響,聽見單位隻有關婭一個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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