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客棧內,石宣和周玄雍正盤腿而坐,閉目修行,外間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房門咯吱推開。


    兩人睜開雙目,見到來人皆是一愣,隨即麵色微變:“彭道友,你這是怎麽了?”


    隻見彭萬裏麵色蒼白無比,衣裳上帶著絲絲血跡,發髻微散,口中微微氣喘,一副十分狼狽模樣。


    彭萬裏搖了搖頭:“池魚之殃。我們在一山林落腳,卻不想有數艘戰船駛過,相互攻擊。我帶著弟子們奔逃,那戰船卻和我們逃散方位一致。我受他們攻擊波及,受了些傷。”


    石宣,周玄雍二人聞此麵色一變,連彭萬裏都這般了,餘下弟子處境遭遇可想而知。


    此次帶出來的都是宗門精銳弟子,本意是讓他們見見世麵,了解清海諸島的情形。


    誰想先是遭到骷髏船的劫掠,又遭遇戰船炮火的波及,真是禍不單行。


    如若這批弟子死傷慘重的話,他們迴宗門可有些難以交代。


    兩人連忙問道:“其他弟子如何了?”


    彭萬裏搖了搖頭:“當時戰船戰車足有十餘艘之多,所過之處,盡皆湮滅,向著我們方位急駛而來。情急之下,我也沒注意那麽多,一路飛遁,其他人都在我身後。”


    他話音方落,隻聽得轟隆一聲震響,三人相視一眼,皆有驚駭之色,此乃元明商會總部,難道那些戰船竟毫不顧忌的打過來了?


    三人趕忙出了房間,隻見元明客棧外,整個商會街道上,熙熙攘攘人群矗立,皆神色震驚,目瞪口呆的望著光幕之外。


    此刻整座城堡已被巨大的藍色光幕籠罩,光幕之外,十餘艘戰船相互追逐,光芒敝日,炮彈齊飛。


    巨大光幕受其波及,如水波蕩漾,光幕上流轉的符文光芒大綻。


    城堡內,遁光閃爍,大量的商會人員往來奔馳,神色凝重。


    城牆上,排滿了貫甲的商會人員,街道上,一輛輛戰車從武庫騰空而行,裝載著百丈大小的磁元炮駛向城牆。


    這些戰車比起外間追逐的戰船顯然不如,光型號就小了很多,外間行駛戰船都是千丈的風靈船。


    商會內的戰車隻有三四百丈大小。


    城堡之內私語吵嚷聲一片。


    幾道遁光掠過,停落在東麵城牆之上,現出數名男女身形,為首一人國字臉,身材魁梧,目光炯炯。


    城牆上眾人皆躬身行禮。


    “怎麽迴事?”男子望著外間巨大的戰船開口問道。


    “是裕華商會和魁元宗的戰船,不知何故打了起來。”一須發皆白老者答道。


    男子身後一美婦皺眉道:“裕華商會和魁元宗怎麽到這裏來了?”


    男子道:“吩咐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貿然反擊。”


    “是。”其身邊一人應道,遁光一閃,向著城牆左右兩側而去,將命令依次傳告。


    “這裕華商會和魁元宗遠在青州內陸,怎麽打到這裏來了?”


    “看這架勢,雙手大舉出手,死傷定然不少,不知商盟會怎麽處理此事?恐怕不好收場?”


    “他們為什麽會打起來?裕華商會和魁元宗勢力不在一個範圍內,應該沒有嚴重的利益衝突才對”


    “我看不是利益衝突那麽簡單,光是利益糾纏不至於這般大動幹戈,肯定有其他深層次原因。”


    城牆上男子身後眾人紛紛議論道。


    光幕微微扭曲,符文光芒大減,但好在沒有受到直接的炮火打擊,倒也能撐的住,高空上戰船戰車漸行漸遠,往西而去,直至消失不見。


    ………………………


    浪潮褪去,一切複歸於平靜,河流之下,一個身影隨波漂流,其全身碎裂的骨骼一點點複原,凹陷的胸膛,模糊的血肉一塊塊脫落,骨骼經脈在重新連接,血肉在慢慢生長。


    ………………


    天色漸晚,明月東升,元明客棧內,周玄雍推門而入,見石宣、彭萬裏詢問的目光投來,他微微搖了搖頭:“我又尋了一遍,沒有找到他們的下落,想來已經……”


    說罷歎了口氣,三人皆沉默不語。


    商會大陣外的那些戰船駛離之後,眾弟子陸陸續續迴到客棧,隻有五人沒有歸來。


    三人於是外出尋找,最終隻找到了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另有兩人下落不明,分別是乾易宗唐寧和水雲宗蘇研洛。


    已經整整一日,兩人還未歸來,顯然是發生了意外,至於找不到屍體,這很正常,在這個級別靈械的威能波及下,稍靠近一點就會被碾成齏粉。


    三人心知肚明,卻沒有點破,仍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又分頭尋了一遍,終是一無所獲。


    …………………………


    唐寧緩緩睜開雙目,映入眼簾的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朵朵白雲漂浮。


    他隻覺全身乏力,頭昏腦漲,連動手指的氣力都沒有,身邊盡是水流嘩嘩聲響。


    他隨著水波漂流,身體極累極困,又緩緩閉上雙目。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睜開雙目,發現自己處在一間昏暗的屋室內。


    四周是破落的牆壁,他躺在一張木床之上,床下有一團燒的正旺的火爐。


    屋外腳步聲響起,房門推開,陽光照射進來,竟讓他感覺十分刺眼。


    一個滿麵皺紋慈眉善目的老太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水走了進來,見到唐寧睜開雙目,她喜道:“小哥,你終於醒了。”


    看來是她將自己從水流中撈了起來,唐寧猶記得先前的事,自己隨著洶湧的河流中漂泊,現在卻身處在屋戶之中,顯然,是有人解救了自己。


    “老人家,這是哪裏?”唐寧開口問道,聲音竟十分沙啞。


    老太道:“這是我家,我在河邊洗衣之時,見你在水中漂泊,便喊了我家老頭子,將你從河裏撈起,見你一直昏迷不醒,便將你安置在此。你可算醒來了。”


    唐寧點頭道:“多謝了,我昏迷有多少日了?”


    “已經十幾天了,要不是你還有氣,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呢!先別說這些了,將這藥喝了吧!這是我家老頭子上山采的,他說你是在水裏泡了太久,得了濕寒症。”老太說道,將手中湯藥遞給他。


    兩位老人的一番心意,唐寧也不便推辭,將碗中湯藥一飲而盡,他現在仍然很虛弱,四肢無力,但這不是身體的原因,而是體內靈力枯竭造成的。


    他喝完湯藥,正要開口問話,外間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走了進來,喜道:“我聽見裏間說話,料來是小哥終於蘇醒,身體怎麽樣?還好嗎?”


    唐寧道:“多謝兩位老人家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謝,容日後相報。”


    老者道:“小哥不必客氣,我們也是正好遇上,還是小哥福澤深厚,若其他人,在水中漂泊這麽久,恐怕早就死了。”


    唐寧道:“未知此是何處,今朝是何時?”


    老太答道:“我們這是南月國,今日是十月初八。”


    十月初八,自己足足昏迷了兩個月,唐寧心下想道,至於南月國,他也沒去深究,想來應該是天府島的一個世俗王國,若能盡快趕迴元明商會的話,彭萬裏他們可能還沒走。


    一念到此,他便欲立刻動身,剛想起身,卻發現身體不受控製,竟起不來。


    兩位老人見他掙紮著爬起,連忙將他按住:“小哥剛剛醒來,還是恢複靜養一下的好,有什麽急事也不在這一時。身子是最重要的,要是留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唐寧被兩人輕輕一按,竟無力動彈,不禁自嘲一笑,開口問道:“兩位老人家可知曉元明商會在哪個方位?”


    “什麽會?”老太不解問道


    唐寧笑了笑,自己真是糊塗了,這兩個老人明明就是普通世俗人,哪會知道元明商會的位置,於是道:“沒什麽,我說錯話了。”


    老漢說道:“小哥要是有什麽掛念的,老頭子去幫你打聽打聽。”


    唐寧搖頭道:“多謝兩位好意,我有些累了,想歇息歇息。”


    “那好吧!小哥好好歇息,我們就不打攪了,要是渴了餓了就喊一聲。”老漢說道,兩人出了屋子。


    唐寧躺了一會兒,覺得氣力漸漸恢複,於是起身盤腿而坐,開始吐納引氣,吸收天地靈氣。


    四周看不見摸不著的靈氣朝他身體湧來,約莫一兩個時辰後,他體內靈力量恢複了少許,除了臉色稍顯蒼白,整個人已生龍活虎。


    他解開腰間靈獸袋,神識注入一看,但見內裏方寸之地,小白蛇身子卷縮成一團,渾身遍體鱗傷,血肉模糊,但好在還有唿吸,小白蛇似乎進入了一種沉眠狀態,不知是失去意識昏死還是傷重主動休眠。


    唐寧見此,又是慶幸,又是心疼。


    他早料到小白蛇出了事,否則自己漂泊兩個多月,小白蛇肯定鑽出靈獸袋護著他了,又怎會被這對老夫婦撈起,必然是它也是受到了波及。


    此刻見其傷痕累累,血肉模糊樣子,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小白蛇被他從小養到現在,在他心裏並不僅僅將其當做靈獸看待,更是自己最忠誠的朋友,並肩作戰的夥伴,此次卻和自己一起受這無妄之災。


    唐寧心中又心疼、又內疚,好在小白蛇皮糙肉厚,保住了性命,如今隻能等它慢慢恢複,隻不知它傷的多重,需要多久才能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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