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看了一眼滿臉若有所思的沈阮。


    林怡被這笑容晃花了眼,連害怕都忘了,臉熱的不行,結結巴巴道:“行,行啊。”


    “來了。”沈阮突然低聲說了句。


    彎月匯聚成一個人影的模樣,踩著血海走來,每走一步腳下出現一朵血蓮。


    “這個人...”燭炤微微眯了眯金色的眸子,彷佛想到了什麽。


    沈阮卻是沒說話。


    林怡努力睜著眼看了一會,等人影走得近了,才看清對方麵容,她小小的吸了口氣,“安衍?!”


    說是安衍,卻又不是他。


    依然是那副英俊的麵容,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媚氣,走路的姿勢,抬手的弧度,無不是活色生香,彷佛一名風情萬種的女人。


    “臥丨槽地府的生物都這麽個性的嗎。”林怡搓著胳膊上爆出來的雞皮疙瘩,湊到沈阮耳邊小聲說。


    殊不知她自覺的小聲,其實在場各位都聽到了。


    燭炤看著‘安衍’明顯黑了不少的臉色,勾唇一笑,迴頭對林怡道:“是吧,我也覺得,當然,小曼殊沙華除外。”


    說著抬手發出一道雷電,重重劈在‘安衍’肩頭上,皮肉燒焦的臭味瞬間彌漫開來。


    林怡被他這猝不及防的動作嚇了一跳,等濃煙散去,‘安衍’卻依然站在原地,隻是肩頭皮肉都沒了,露出森然的白骨。


    他緩緩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看向燭炤,突然開口道:“...多年不見,你還是這樣狠心。”


    熟稔彷佛老朋友的般的語氣。


    林怡轉頭去看燭炤反應,隻見他臉上笑意不變,慢條斯理道:“誰讓你死了都不老實,非要跑出來作妖,還到我地盤搞事情。”


    “燭炤。”安衍輕輕地吐出口氣,與此同時肩上開始生長出新鮮的血管和皮肉,汩汩的聲音聽得人牙酸。


    他突然看向沈阮,歪頭一笑:“有人告訴我你受了重傷。”


    他用目光打量著,片刻後道:“沒有了法身的我,和沒有法身並且沒痊愈的你,你覺得誰輸誰贏呢?”


    安衍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嫵媚的惡毒笑容。


    “喂喂喂,你當我不存在嗎...”燭炤雙手環胸,斜睨他一眼。


    安衍卻是沒答話,隻注視著沈阮,如果目光能化成武器的話,沈阮覺得她可能已經被釘死在地上了。


    她上前一步,將燭炤躍躍欲試的身形擋了下去,抬眸看過去,“...幽熒,你想怎麽樣。”


    太陰幽熒,許多年前自盡於忘川,法身盡毀,如今不知道為什麽又迴來了,因為曾是聖獸,魂體無法寄身在紙人裏,所以必須依存於人類身上。


    而費盡心思得到安衍的軀殼,想必是因為不敢妄奪性命,怕被天道察覺降下責罰罷?


    畢竟聖獸入魔,已經非常容易引動天劫。


    四周無聲的刮起暴風,無數鬼哭狼嚎齊齊從血海響起,位於風暴中心的幽熒抬手在血海中抽出一把彎而薄,半月形的刀,血水不斷從危險鋒利的雪亮刀刃上滾落下去。


    她當年死於忘川,武器也隨著法身沉入海底,如今法身被血水腐蝕融化得一幹二淨,唯有這把跟隨她千萬年的刀,依然閃爍著逼人的銳芒。


    “你們都以為我是自盡的。”幽熒伸出修長的手指從刀鋒上拂過,柔軟的指腹瞬間被割開一道細長的口子,汩汩的血液爭先恐後湧出來,將刀上精致的花紋染得紅豔,她嘴角嘲諷的勾了勾,“燭炤與你訂婚,我確實非常憤怒難過,但不至於想去死。”


    沈阮一愣,難道這其中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隱情?


    “當初你死於忘川,曼陀羅告訴我,你是自盡的,我沒有懷疑,因為這天地間,想要悄無聲息不驚動地府其他人將你殺死,基本是不可能的。”


    連全盛時期的她對上那時候的幽熒,都沒辦法輕易獲勝。


    而地府之中,還有誰的修為能與她並駕齊驅?


    幽熒一步踏出,海麵頓時燃起無數紅蓮,業火灼灼,整片忘川很快被燒成滾燙的開水,咕嚕嚕的氣泡不斷翻湧,上空烏雲迅速聚攏,沉重的雷聲在雲間滾動,猶如山石滾落,令人心頭不自覺產生畏懼。


    空氣都被業火燒燙了,林怡熱得滿身是汗,她今天穿了身羽絨服外加小毛衣短裙,這會兒不得不把外套脫了下來,依然無法阻止熱意在身體翻湧,整個人彷佛蒸籠裏的包子,快熟了。


    在她旁邊的燭炤最先發現異樣,抬手一揮,四周的溫度立刻降了下來,漸漸恢複成普通人能接受的溫度。


    林怡拿手背擦了擦額間的汗,剛想說聲謝謝,突然懷裏被塞進來幾隻玩偶。


    “......?”


    燭炤指了指玩偶,道:“小曼殊沙華的鬼使,剛剛被業火烤暈了,你照顧一下。”


    林怡看了看手裏吐著舌頭暈乎乎的鬼使,頭皮頓時炸出一陣惡寒,扔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後忍著恐懼把它們抱了起來,不停在心裏催眠自己這是玩偶這是玩偶不是鬼。


    血海之中,幽熒刀尖直指沈阮,怒笑著道:“是啊,所以你一早讓曼陀羅給我下了阿舍曼之果的毒,這毒讓我逐漸失去五感,所以後來才會被曼陀羅偷襲殺死,並將屍體沉入忘川,為的就是防止被人查出,是你下令。”


    “......”沈阮聽到這,不易察覺的歎了口氣,低聲喃喃道:“我果然應該早點收拾曼陀羅的。”


    阿舍曼之果的劇毒不僅對鬼類異常有效,即便是聖獸也無法阻擋,當年她若是看到幽熒屍身,便能看出不對勁。


    可惜曼陀羅辦事周全,沒給她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太陰幽熒,與在人間鎮守京都的太陽燭炤不同,她負責超度地府的厲鬼,若是遇上實在沒辦法超度,丟十八層地獄都不能洗清罪孽的,就直接一道業火燒成灰飛煙滅。


    不受女君掌控,也從不與地府陰吏交好。


    “我說不是我下的令,你肯定不信的。”沈阮拉開弓弦,一支箭憑空出現,周身纏繞著幾縷絲線般的紅影,“所以,來吧。”


    幽熒冷笑一聲,下一秒飛身而上,薄如蟬翼的刀鋒光芒閃電般襲向她脆弱的脖子。


    沈阮腳下未動,拉開弓弦的手鬆開,‘咻’的破空之聲震顫,箭尖與刀芒相撞,發出‘當’的一聲轟鳴,花火四下綻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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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chapter 32 幽熒


    chapter 32


    月牙形的刀上刻著精美繁複的花紋, 被鮮血浸得微微發紅, 刀身雪亮薄如蟬翼, 使用起來極其輕快,刀揮出來的鋒芒輕而易舉把岩石整齊切開, 可以想象,這一刀若是落在沈阮身上,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沈阮很快被逼到岩石邊緣, 這樣狹窄的地方對她非常不利, 淩空擰身避開緊追而來的刀鋒, 轟的一聲, 沈阮原本所在的地麵出現一道三米多長的刀痕。


    林怡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小心。”


    幽熒箭步上前, 刀鋒直接重重朝著沈阮砍下, 幾乎要將她攔腰折斷。


    ‘錚’的一聲嗡鳴, 暴烈的颶風將整個血海吹的浪潮翻湧,沈阮站在海麵上, 長弓一橫擋住了刀鋒,發出刺耳的聲音。


    ——幽熒為上古聖獸之一, 戰鬥力不可小噓。


    雪亮的刀身映出兩人的麵容,霸道的刀鋒削斷沈阮一縷頭發, 幽熒冷笑:“‘蝕月’還沒斬過地府女君,今天你或許是第一個。”


    “是嗎?”沈阮語氣毫無波瀾,眼瞳如黑曜石般純粹的幽暗,下一秒, 她另一隻手上的箭突然化成四五把兩指長小刀,猛地插入幽熒胸口,瘋狂的旋轉著切碎了她的心髒。


    幽熒臉上的笑意還未褪去,突然噴出一大口血,劇痛中‘蝕月’脫手,掉入血海。


    她神色大變,正欲追上去拿,沈阮卻不給這樣的機會,飛身上前一腳將她從半空踢落到地麵,隨後,長弓化作緋紅的劍抵在她喉嚨上。


    “......”


    幽熒恨恨瞪著她,咬牙切齒道:“...來啊,再殺我一次。”


    胸口不斷溢出鮮紅的血液,大量失血很快讓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幾乎能把人痛的昏過去的感覺從身體傳至魂魄,令她疼出一身冷汗。


    沈阮注視她良久,半晌後平靜道:“我從沒想過殺你。”


    若是普通人,心髒被攪碎瞬間就會死亡,但幽熒痛得踹不過氣,依然清楚的聽到了這句話。


    “到這個時候了...”她喉頭全是血沫,聲音嘶啞:“何必,繼續狡辯。”


    幽熒認定是她下手。


    “信不信隨你。”沈阮冷淡說了句,抬手落在她額頭上,淡淡的紅色光芒碎星般從指間流淌出來,滲進幽熒身體。


    幽熒隻感覺似乎有什麽清涼的東西從頭顱傳遍四肢百骸,涼意所到之處所有傷口消失,漸漸把她的神誌拉了迴來。


    “你的三魂七魄,其中一魂一魄,我先帶走了。”


    沈阮五指合攏,紅色的光芒悉數迴攏到手裏,中間包裹著雪白柔和的彷佛雪一樣的東西。


    普通人失去一魂一魄會發生非常嚴重的問題,比如變得癡呆,沈阮拿走幽熒的一魂一魄,是為了削弱她的力量。


    如今的幽熒除了不死不老,基本和凡人沒什麽區別。


    “你走吧。”沈阮收劍,化成八顆菩提珠子迴到腕上。


    幽熒冷冷抬眸,“你這副假惺惺的姿態,令人厭惡。”


    走過來的燭炤和林怡恰好聽到這句話。林怡呸了一聲怒道:“我看你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阮阮放你一馬還不知好歹。”


    燭炤從她旁邊經過,卻是嘲諷著哼笑,道:“瘋子。”


    聽到這兩個字,幽熒卻像是被狠狠刺激了某條敏感的神經,竟不顧失血過多產生的暈眩站了起來,狼狽萬分道:“燭炤,我對你真心一片,你卻視我若無物,如今還來踐踏我,你究竟有沒有一點良心?!”


    燭炤彷佛聽到笑話,轉身看她:“我一直都挺奇怪的,咱倆雖然同為聖獸,一陰一陽,但你在地府幽冥,怎麽就突然跑來說喜歡我?”


    幽熒愣怔,片刻後她急促道:“是你,你先對我有意的啊...這個太陽石,不是你給我的嗎?!”


    她雪白的手掌心,躺著一塊流光溢彩的石頭。


    幽熒彷佛抓著什麽救命稻草般,緊緊握著太陽石,茫然道:“我生辰那日,你親手送我的,還說...還說‘非卿不娶’,難道你都忘了?”


    她滿臉驚慌失措,立在原地,手臂和臉上沾著不少血跡,看起來可憐又可悲。


    一直沉默的沈阮聽到這,露出憐憫的神色。


    燭炤從幽熒手中接過太陽石,看了一會,五指合攏捏碎了。


    “幽熒。”燭炤歎了口氣,“我不明白你這幾千年是怎麽活的,這種單薄又愚蠢的謊言你也信。”


    他轉頭看向走到不遠處的沈阮,金色的眼眸光華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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