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內,白雪皚皚的山峰高處。


    寒露通過“眼”,注視著擂台上的動靜。


    唇線微微一提,對九荒頗為滿意。


    ……


    九荒打贏了之後,收到雪裏鴻的消息,讓他繼續迴來族會。


    他迴位置上坐下,傳音:“師父,沒有人問我……”


    雪裏鴻挑眉:“可以了。”


    九荒微愣:“就可以了?”


    雪裏鴻笑道:“恩。宗家人已經跑來找我爹旁敲側擊了。”


    九荒搞不懂,但師父不會騙他。


    “小邪修?”


    長老們又在喊。


    九荒和顏悅色:“問吧。”


    一直旁聽做筆記,不發一言的大長老放下手裏的筆,麵向雪裏鴻歎氣:“少主啊,我聽來聽去,覺著這三本書冊,不過是老祖宗在研究開辟空間時的一個隨身記錄本,壓根兒就不是專門寫給後人的。想一出是一出,東一筆西一筆,毫無章法,邏輯混亂,我們隻能拿來參考。”


    二長老接著道:“沒錯,這些材料全部打造出來,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且還未必開辟成功……”


    九荒漆黑的眼瞳閃爍不定,無法理解他們為何一個個苦瓜臉:“有這麽難?老祖宗那時候連個參考都沒有,不是照樣做到了?”


    大長老攤手:“所以他是老祖宗。”


    九荒:“幾萬年以後,你們也是老祖宗。”


    大長老:……


    二長老擺擺手:“世易時移,先上古時代,天地靈氣精純,珍奇異獸繁多,今時今日,已是不能比了。”


    怨天怪地,反正就是不肯承認自己蠢,果然蠢不自知最可怕,九荒心道自己去改良天人翅時,從來就沒想過做不到,若像他們考慮這麽多,黃花菜都涼了。


    九荒也不指望他們了:“已經敲定的材料,你們先造吧,稍後我研究,我開辟,我當祖宗。”


    眾長老實在看不慣他這猖狂樣子,紛紛看向雪裏鴻。族長將權利交給了少主,造容器,辟空間,這真不是鬧著玩的。


    雪裏鴻遲疑了下:“聽他的,他來做工頭。”


    什麽?!


    眾長老哀嚎:“少主三思!”


    在天工族內,組織大工程,除了族長和少主親自參與,自然而然成為工頭之外,工頭需要通過比試爭取。


    特殊情況,則由組長和少主指定。


    而工頭非常重要,像頭雁、頭羊一樣,幾乎一人決定整個工程的成敗方向。


    “少主,您要培養徒弟,也不能拿我們全族開玩笑啊。”


    “少主,他年紀這般小,又是個剛剛入道的半血天工,毫無經驗,您怎能輕易賦予他如此重任啊……”


    殿內迴音似波浪滾滾,雪裏鴻掏掏耳朵,敲敲麵前的矮幾,示意他們肅靜:“小爺也想舉行比試,可小爺實在是怕你們丟人啊。說些簡單的,我徒弟任意兩個挨著的腳趾頭夾著刻刀都能雕刻,你們可以嗎?”


    眾長老:……


    雪裏鴻:“在不使用法力的情況下,我徒弟卷起舌頭,掛個繩上去,能提起一百斤重的木頭,你們行嗎?”


    眾長老:……


    雪裏鴻:“我徒弟……”


    眾長老:“行了,告辭。”


    工程敲定,會議結束。


    長老們魚貫而出。


    幾位長老走著走著腳步一頓,先後反應過來:娘的,我們究竟是工匠,還是耍雜耍的?


    ——


    清晨,曲悅在房內脫下自己石榴紅長裙,換上覆霜學院的夫子服,準備帶著她的小徒弟們去演武堂比賽了。


    父親、宗權、邢諺都要一起去觀戰,她倒是突然有了一些壓力。


    尤其是想起自己還在異人學院念書那會兒,最遺憾的事兒,便是父親去閉關了,沒能來觀看她的畢業考核。


    出門前,她將小木偶取出來,接下來要忙好幾日,便顧不上九荒了。


    將小木偶握在手裏,曲悅閉上眼睛,慢慢感覺到小木偶活了過來。


    九荒的聲音十分愉悅:“六娘。”


    曲悅好奇:“有什麽開心事?”


    小木偶坐在她手上:“我當上工頭了。”


    統領一眾天工,完成一個浩大的開辟新世界、拯救魔種眾生的工程,這不是蓋世英雄這是什麽?


    迫不及待的想告訴六娘,六娘便將他召喚來了。


    心有靈犀。


    “工頭?”曲悅一句“你去工地搬磚了?”險些問出口,再一想,可能是屬於天工族的術語。


    “是的。”九荒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多有排場,“許多工匠跟著我,你想象一下。”


    “恩。”曲悅忍住不笑,她實在沒辦法想象,太滑稽了,“記得戴好安全帽。”


    “安全帽?”九荒不解。


    “就是讓你注意安全。”曲悅搪塞過去,轉移話題,“最近天人境局勢如何?”


    九慌忙將局勢講了一遍,說到認宗權做爹,他含糊一句是師父的命令,不敢不從。


    曲悅聽罷摩挲著指腹道:“看來天工族族長,是站在我娘一邊的。”


    她沉思良久之後,眨眨眼:“說起來,我倒是覺著你師父和宗權前輩還挺相配的。”


    “是麽?”


    “而且我覺著你師父,自從噬運獸那一戰之後,對宗權前輩改觀許多,都央著我多多照顧他了。”曲悅嘖嘖笑起來,“你別說,沒準兒往後宗權真成了你師公,那倒真算你半個爹了。”


    她說完半響,卻不聽九荒迴應。


    曲悅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轉變,從愉悅突然沉悶下來。


    她問:“怎麽了,你不喜歡宗權?”


    九荒:“沒有,我並不討厭宗權。”


    曲悅蹙眉:“說實話。”


    這次她是真猜不出他的黑腦洞,又開去了哪裏。


    九荒說的是實話,的確不討厭宗權,即使他討厭也沒關係,隻要師父喜歡就行。


    他隻是正在腦海裏數數。


    師父告訴他多個爹,多一份聘禮。


    他自己攢了一份,加上親爹葉承錫的,師父的。原先一共有三份。


    如今多了個宗權,他有四份聘禮了。


    倘若師父和宗權當真成為兩口子,那便隻需給他一份聘禮。


    又變成了三份。


    白忙活了?


    第188章 第二層


    九荒數數之時, 曲悅也不催他, 往床邊一坐,伸直了兩條修長的腿。


    待九荒迴過神, 她才問:“你究竟在想什麽?”


    不是她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 一點隱私空間也不給他留。實在是他思維跳的太快,曲悅一直試圖探索他的腦洞,每次猜不透時,必須問明白。


    也是為他著想,曲悅怕自己有時會照顧不到他的情緒。


    九荒為難:“真要說麽?”


    曲悅嚴肅臉:“不隻要說,還不可以說謊。”


    九荒訕訕:“我在算聘禮……”


    隻需一個關鍵詞, 曲悅旋即了悟,擰一下木偶的鼻子:“我就納悶了,你攢那麽多聘禮做什麽,我家又不是賣女兒, 我爹還能稀罕你的錢?”


    九荒一時不語,抬起手臂。木偶隻有巴掌大, 他用兩隻手才能抱住曲悅那根點在他鼻子上的食指。仰起頭, 目光筆直的望進曲悅眼底去,堅定道:“六娘,人各有誌。”


    曲悅:……


    行。


    既然這是他的誌向, 她也不管了, 換個話題:“雖然我隻是隨口一提,但一份聘禮,與你師父的姻緣相比, 肯定是你師父的因緣更重要,這時候,你應該先考慮你師父,而不是先想你的聘禮會不會少一份。”


    “哦。”


    “你也太敷衍了。”


    曲悅沒事兒就得和他叨叨幾句。


    從前,叨叨著讓他先與人講理,再動手。


    殺壞人可以,別那麽血腥。


    現在,叨叨著讓他多與葉承錫相處,多走點兒心,“子女徒弟都是債,父母與師父是還債的”這句話不對,長輩的愛護,不可以接受的這般心安理得。


    雪裏鴻灌輸這種思想給他,是有原因的。


    她私逃下界,指不定哪天就得被抓走,不想讓九荒念著她的恩,別產生什麽深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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