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悅隻覺得匪夷所思,她一直有一個疑惑,命數的確可以推算,但推算出的命運,是否必定會發生?


    若必定發生,人還努力做什麽?


    天道又為何給江善唯預警?


    飲朝夕繼續道:“據批命所示,七百年內放我出塔的女子,便是我的有緣人。”


    曲悅微微愕,放他出塔的女子?


    自己?


    咦,倒真有這個可能,消除十八層囚徒們的心結,原本就是父親給她出的考題。


    何況她取得移動門,請囚徒們出手相助,本就該互惠互利。


    曲悅問:“不知晚輩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


    飲朝夕忽然停下腳步,側過身子麵朝著她拱手躬身,正正經經朝她鞠了一禮。


    年紀修為擺在眼前,曲悅哪裏承受的起,忙躬身還禮:“前輩這是作甚?”


    飲朝夕保持著躬身姿態,稍稍抬頭看向她,微笑道:“還望你想法子,令我愛上你。”


    曲悅:??


    飲朝夕:“與我結一段纏綿悱惻的愛緣,使我為你融劍。隨後,你再紅杏出牆,給我戴綠帽子。”


    曲悅:???


    飲朝夕眼眸裏燃起一簇希冀的光:“聽聞此乃世間男子最傷之事,必使我成功斷劍,你覺著我的想法如何?”


    曲悅沉默一瞬:“您想聽實話麽?”


    第83章 找上門


    飲朝夕道:“自然是實話。”


    曲悅此刻的內心戲甭提有多豐富。


    求著我給你戴綠帽子, 你怕是腦子有坑吧?


    你還有臉罵你的劍坑, 其實你和你的劍根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吧?


    還有, 男人最傷的事兒可不是戴綠帽子, 是去煉《葵花寶典》好嗎!


    但這些她隻敢在心裏想想,對麵站著的不是個登徒子,是位比她父親年紀還大的劍仙, 何況人家直到現在還弓著腰身, 禮貌的很。


    曲悅自然也擺出同樣的禮貌,為難道:“晚輩認為您這個想法行不通。”


    飲朝夕蹙眉:“為何?”


    曲悅示意他先直起身,不然他倆如此在別院外麵對麵拱手躬身,像極了夫妻交拜。


    等直起身後,她道:“首先, 晚輩並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


    遺傳的好基因,曲悅生的漂亮,但真沒什麽異性緣。


    近些年來異人學院裏兩個異類,男有惡搞達人謝無意, 女有打臉狂魔曲六娘,都是出身好容貌好, 卻無人問津的典範。


    飲朝夕不信:“姑娘十四五歲時, 便以手段使得我那小邪修獄友為你動心, 何必如此自謙呢。”


    曲悅道:“他整年待在山上,閱曆不多, 哪裏見過幾個女人?怎能與您相提並論?”猶豫了一下, “他的年紀, 還不到您的零頭吧?”


    飲朝夕微微蹙眉:“這倒是個問題。”


    曲悅攤手:“所以這第一步晚輩做不到,至於第二步‘綠帽子’,晚輩更是做不到了。晚輩若是假裝紅杏出牆,您肯定能夠看破,毫無意義。可晚輩真與您結成了愛侶,即使情難自控見異思遷,也不可能紅杏出牆,這是道德操守問題。”


    補充,“前輩您的這種想法,是對晚輩的一種侮辱。”


    飲朝夕立時也意識到了,再鞠一禮,表情嚴肅,慎重道歉:“是我思慮欠妥,冒犯了姑娘……”


    曲悅忙道:“無妨,隻是一個假想罷了。”


    飲朝夕依舊垂首:“這個機緣,我等了上千年,眼見卦象成真,滿心愉悅,才會忽視這一處,實在汗顏。”


    並非忽視,曲悅覺著他在心裏認定自己肯定會背叛他,忍不住問:“您卜算的卦象,莫非是晚輩一定會紅杏出牆,令您斷劍?”


    “那倒不是,我在尋找機緣時,原本就是想結個道侶,遭一次背叛。因為一直孑然一身,從未曆過情劫。最後一次心碎,估摸著就應在情劫之上。”


    飲朝夕歎息,“然而結道侶與收徒弟、交朋友不同,總不能一個個試著來,才想要去卜算一卦,確定一個有緣人。”


    曲悅沉吟:“情劫是您自己認為的,卦象顯示的隻是有緣人,並未言明結的是什麽緣,對吧?”


    飲朝夕點了點頭:“未說,可我隱隱有一種感覺,應是情劫。”


    曲悅也不懂,勸道:“那不如順其自然,前輩已經等了上千年,也不在乎多等上一陣子吧。”


    飲朝夕:“如今看來,也唯有順其自然了。”


    曲悅鬆了口氣兒。


    ——


    江善唯有著良好的生活習慣,不但早睡早起,偶爾還要睡個午覺。


    離開了覆霜,沒有小藥田,他不必整日裏催熟草藥,過了午時便迴屋裏躺下了。


    翻來覆去好半響才睡著,突然覺著唿吸困難,又猛地醒來了。


    摸摸額頭一腦門的汗,瞌睡全無,索性從床上爬起來,拎著個圈椅去院子裏曬太陽。


    曬了一刻鍾,昏昏欲睡著又有了困意,起身迴房去,關門時透過門縫一看,院中圈椅前的地麵上,竟有個黑乎乎的人影。


    江善唯瞪大了眼睛,那好像是他的影子。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慢慢開門走去院子裏,太陽照射下來,他的腳下果然沒有影子。


    毛骨悚然的江善唯大叫起來:“師姐!師姐!”


    倏地,他從床上醒來。


    才發現剛才隻是一場夢。


    真的是夢?


    江善唯心有餘悸的跑出去,日頭底下,他的影子好端端的,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皮皮站在屋頂上,低頭看著他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你幹嘛呢?”


    江善唯抬頭瞪它:“你管我。”


    皮皮瞧他滿頭大汗:“你該不是做噩夢了吧?”肯定是,“多大的人了,竟會被噩夢嚇成這樣,你傻不傻?”


    “誰、誰說我害怕了?”江善唯窘迫不堪,他剛才確實被嚇著了,那夢實在是太真實。


    他茫然的抓了抓後腦勺,迴去房間裏。


    剛闔上門,曲悅和飲朝夕從外頭迴來。


    她抬頭看一眼皮皮,這小家夥是真聰明,她讓它多注意點周圍,它直接就飛去了房頂上。


    先前不得不屈服她,發現能從她這裏學到東西以後,又開始處處表現討好她。


    “我下午要打個坐調息,有人來找我的話,等到太陽落山。”


    “好的。”


    ……


    曲悅迴到房間裏,將琵琶取出來,進入天羅塔。


    九國試煉七日後開啟,由聯盟操持,不過前頭都是單人項目,團隊試煉屬於壓軸項目。


    已經抽過簽,分了組,對手的範圍縮小,曲悅研究起來更方便一些,一邊按照擔保書的要求監視九荒,一邊研究。


    九荒罕見的沒有在籠子裏雕木頭,竟在打坐。


    聽見籠子外有動靜,通常敢靠他這麽近的,肯定是六娘,他忙收迴真氣,爬來柵欄邊。


    她已經取出飛毯和小矮桌,嘴角還帶著些笑意。


    “六娘,你很開心?”九荒很少瞧見她一個人傻笑。


    “有點。”被發現了,曲悅連忙合攏住嘴角,“我三哥今天邀請我去國師府住。”


    她開心,九荒不由自主的牽動唇角跟著笑了一下。


    見她開始看書,他也繼續盤腿打坐。


    “你沒事吧?”曲悅專心致誌研究了一個時辰,扭臉見他頭上不斷逸出毒霧,“是不是先前突然爆發去汙染結界,傷了身體?還是神魂印記……”


    “沒有。”他隻是想早點養好身體,出去守著她。


    “那就好。”曲悅看向他周身逸散的黑綠毒霧。


    九荒一直想要換血,洗掉這一身毒,先不提他這個想法理智不理智。如今還真是得想辦法洗掉,才有可能消除天羅塔的神魂印記。


    九荒見她盯著自己的毒霧瞧,連忙道:“六娘,我的毒即使不換血,也一定能洗掉的。你說我吃的是合道惡果,那我迴頭去抓善果來吃,應就能洗掉了。”


    此話聽的曲悅心頭咯噔一聲。


    “沒用。”


    曲悅尚未說話,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不,這聲音不陌生,上次她送九荒迴塔裏,就曾聽過此人說話。


    憑她的耳力,分辨不出是哪個籠子。


    “勾黎魔君?”她試探著問。


    最近隻有勾黎魔君被喚醒過。


    那聲音道:“善果解不了惡果的毒,同時,惡果也毒不到善果,它們之間相互排斥,又能夠相互吸收,畢竟是一棵樹上的果子。”


    曲悅問:“他身上的毒……”


    那聲音道:“通常都是合道時才敢吃,吃了後並不會有毒。而非渡劫巔峰,一口便能吃死人,老子從沒見過他這種情況。”


    不等曲悅說話,“但老子沒見過,不代表別人沒見過,隻不過提醒你一句,別以為惡果吃不死你,善果也一樣,對於邪魔而言,善果比惡果更毒。”


    曲悅又問了一個問題,但那聲音沒有迴應,似乎又迴到了自己的幻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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