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說了,是氣血逆行至頭頂,需得用銀針紮穴位,讓血脈流通。”阿大趕緊解釋:“不用多久的,上次才紮了一小會兒,這次很快就可以拔針了。”


    方琮珠有些無語,這是缺氧,跟氣血逆行沒什麽關係啊,怎麽能這樣胡亂紮針呢?


    她趕緊跑了出去找大夫:“您能確定我父親是氣血逆行嗎?他是被煙嗆了,應該是缺氧啊。”


    “缺氧是什麽?”那個老大夫一臉困惑的看著她:“這人昏迷不醒,是與頭部有關,令尊乃是血脈逆行而至腦部有淤血,用針灸能將淤血散了,血脈通暢,這樣就能醒過來了。”


    “可是我父親已經昏迷整整一個白天了,你紮針都紮了兩次吧,怎麽還沒醒過來呢?”方琮珠又急又氣,這中醫看病全靠診脈,根本不用做什麽全身檢查,如何能得知真正病因?


    “這個嘛……”老大夫皺了皺眉:“令尊可能還要一會兒才能醒過來吧?”


    “我不跟你說可能不可能,你現在去把我父親頭上的針給拔了再說。”方琮珠兇巴巴的盯著那個老大夫:“我要將我父親送去醫院去。”


    “哎呀呀,方大小姐,西醫那些巫術怎麽能相信?”老大夫跟在方琮珠身後嘀嘀咕咕:“靠不住的,靠不住!”


    “如果你能靠得住,那趕緊讓我父親醒過來啊!”


    方琮珠有些心急,這麽久沒醒過來,就靠著針灸,怎麽行!


    老大夫擦著額頭上的汗珠:“方大小姐,稍安勿躁!”


    “老金,蘇州有什麽西醫的醫院沒有?不能再放到這間藥堂了,再這麽下去,我父親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方琮珠沒有再理睬那位老大夫,直接問老金。


    “有倒是有一家,可是大家都不敢朝那裏送,隻有一些信基督的人會去那邊看病。”老金也有些猶豫:“還是中醫吧?”


    “不,必須去看西醫了。”方琮珠斬釘截鐵:“都快一整天沒醒過來了,還放到這裏治?”


    方正成倒了,方琮亭又在廠房裏,這兒也就隻有方琮珠能做主了,老金無奈,隻能走出去發動汽車,方琮珠讓阿大和幾個下人將方正成抬了出來,橫著放在後座上,她歪著身子坐在方正成的腳頭,阿大和另外一個下人擠到了前邊的副駕駛座。


    好在這個念頭還沒交警,副駕駛上坐兩個人,逮到保準是超載。


    他看了看方正成,頭上的銀針已經拔掉,看起來沒有那麽嚇人了,臉色有些紅潤,似乎正在沉睡一般。


    千萬不要有事情啊,方琮珠心中暗暗祈禱著,方正成是個好人,老天爺應該會幫他渡過難關的。


    醫院在蘇州城北,還隔著半條街就見著了屋頂上有一個紅色十字架。


    看到那個十字架,方琮珠忽然就覺得安心了,好像找到了一個失去很久的朋友一般。


    畢竟前世她學的專業跟醫學有些掛鉤,找到的工作也是研發抗癌藥的,故此與醫院打交道比較多,看到那個紅色十字架,她就覺得親切。


    幾個人將方正成抬了下來,扶著走進醫院,護士見著來了病人,趕緊推了車子過來接人,方琮珠跟著推車走進病房,等了沒幾分鍾來了一位外國醫生,穿著白大褂,胸前掛著聽診器。


    這個年頭,中國的年輕人很少學西醫,醫院裏大部分都有外國醫生坐鎮,蘇州不算小城市,故此有外國醫生也不奇怪。


    阿大他們的眼睛都盯住了醫生,一臉驚詫。


    畢竟出門少,見得少,看到和自己長相什麽有異的人,不免會多看兩眼。


    “小姐,聽護士說你父親是救火的時候被煙嗆到昏迷了?”醫生用聽診器聽過方正成的心跳以後,轉過頭來問方琮珠,他說得一口流利的中國話,溝通起來毫無困難。


    “是的,先生,我父親應該是缺氧導致的腦部損傷,您這邊有沒有製氧設備,讓我父親吸點新鮮氧氣,幫助他盡快恢複?”


    醫生驚詫的看了方琮珠一眼:“小姐,你懂醫學?”


    方琮珠點了點頭:“略懂一二。”


    “既然你略懂一二,我就跟你實話實說吧,你父親送過來的時間有些晚,可能救治……”醫生搖搖頭:“我盡力。”


    “醫生,拜托你了。”方琮珠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她不敢想象方正成如果救不迴來會是怎麽樣:“求求你了。”


    “他現在心跳還算正常,應該是腦部受損的問題,可能也不一定是缺氧導致,或許是因為著急引發的腦梗塞。”那醫生指了指方正成:“小姐,你父親要做一係列檢查,希望你能配合。”


    方琮珠趕緊點頭:“醫生,一切聽您的安排,請盡快幫我父親檢查下他的基本情況,根據各種化驗來決定如何治療。”


    那外國醫生笑了起來:“小姐,你很明智,相信上帝會保佑你父親的。”


    他很虔誠的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低低頌了一句“阿門”。


    方琮珠也有樣學樣的伸出手在空中畫了個十字,口中念念有詞:“上帝保佑”。


    雖然她不信教,可這個時候,隻要能讓方正成盡快醒過來,她願意將那些神仙上帝真主都通通讚頌一遍。


    第49章 抽絲剝繭整亂麻


    醫院走廊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燈光有些黯淡,照著走廊上灰澀的一片。


    腳步聲急驟響起,一步步, 似乎踏在人的心坎上。


    “琮珠, 琮珠!”


    方琮亭從門口奔了進來:“父親怎麽樣了?”


    方琮珠搖了搖頭, 眼裏含著點點淚光:“現在還在手術室,沒有醒過來。”


    “怎麽會這樣?”方琮亭頹然坐了下來,一隻手抓了抓頭發,滿臉憔悴。


    “工廠那邊怎麽樣了?”方琮珠看了他一眼,她看到方琮亭手裏抓著一塊布, 是踏雪尋梅圖, 隻不過不是整幅, 隻是一片, 燒焦的邊緣卷了起來,皺巴巴的縮成一團。


    “現在已經沒有人在了,那幾個燒死的正在廠子外邊哭,我方才答應賠錢給他們, 他們這才放了我出來。”


    方琮珠看了一眼方琮亭:“大哥, 你不覺得這事情很蹊蹺嗎?”


    孟敬儒也跟著點頭:“是的,我也覺得蹊蹺, 不可能上夜的三個人都被燒死了, 總有睡得不那麽沉的。”


    方琮亭抬起頭:“我也想過這件事情,可是現在找不到兇手,那些死去的工人總得要入土為安, 先給了錢再說罷。”


    “大哥,跟你簽合約的那個人,明日要來接貨了?”方琮珠努力思考著這件事情,試圖要找到期間的聯係:“是不是他做下的手腳?”


    “不可能,”方琮亭馬上搖了搖頭:“他很著急要這批貨,上次還催我要按時交貨哪。”


    “莫餘瀝是個正經生意人,隻不過喜歡欠賬罷了。”孟敬儒閉著眼睛想了想:“這件事情跟他或許真沒什麽關係,因為做西洋生意的,都是開春就要將貨運出去,海上要走一兩個月才能到國外,到那邊賣了,再迴來,差不多半年。下半年再做一轉生意,他們就可以迴家過年了。”


    聽著孟敬儒這般說,方琮珠更是迷茫,若雨這位莫先生沒有關係,誰又會針對方家,在這個時候恰巧過來放一把火呢?


    “我們可以去看看那些工人的屍體,掰開嘴巴看看裏邊有沒有吸入的灰塵,若是口腔內是幹淨的,那就說明火災前已經死亡,那是他殺。”


    方琮珠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刑偵片,好像這是一個推斷的理由。


    孟敬儒與方琮亭都驚詫的望著她:“琮珠,你怎麽知道?”


    “我猜到的。”方琮珠向他們解釋:“大哥,你看父親因為吸入煙霧而被嗆到,至今昏迷不醒,他是後來去救火都會吸入煙塵,更別說當時在火場的人了。死人不會張嘴唿吸,若是那幾個人被人殺害再放火,他們的口裏肯定沒有灰塵,非常幹淨。”


    “琮珠這說法很有道理。”


    孟敬儒點了點頭,讚了她一句:“琮珠,你簡直可以去當探長了。”


    “我也不過是隨便胡亂猜的罷了。”方琮珠看了看手術室的門,依舊緊緊的閉著。


    “唉,隻盼著父親快些醒過來就好。”


    方琮珠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念了一堆,然後接下來又喃喃自語“上帝保佑,請保佑你的子民快些蘇醒。”


    然而很多時候,事情不會按著自己的想象發展。


    方琮珠念遍了各路神仙,依然沒有能夠將方正成喚醒。


    手術室的門最終打開了,一張病床被推了出來。


    “醫生,我父親他……”方琮珠趕緊奔了過去,焦慮的看著躺在那裏的方正成。


    他的雙眼緊閉,沒有醒來的跡象。


    “方小姐,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滿臉焦慮的看著她:“方小姐,若是你願意,可送去上海的大醫院,那裏設備更好,醫療水平更高。”


    方琮珠慌亂的點了點頭:“好,麻煩盡快幫我父親辦理與上海廣慈醫院的對接手續,錢的方麵不用擔心。”


    “是的,你們不用替我們擔心錢。”


    方琮亭站在那裏,心亂如麻。


    “去,給廣慈醫院打個電話,告訴他們,現在我們就會送一個病人過去,是因為火災裏被煙嗆到昏迷不醒,請他們做好對接準備。”


    “好的。”


    跟在病床邊的護士趕緊匆匆忙忙的朝辦公室跑了過去。


    “大哥,我送父親迴上海,你留到這裏處理一下事情罷,畢竟你要去蘇州警察署報案,還要談那些工人的賠償金問題。”方琮珠擔憂的看了方琮亭一眼,經過這場變故,好像方琮亭忽然就憔悴了不少。


    “明天我還要與莫先生交貨……”方琮亭痛苦的抓了抓頭發:“我拿什麽與他交貨呢?”


    “大哥,這交貨的事情就暫時別想了。”方琮珠伸出手:“你把這塊布給我,明日我代你與莫先生交涉。”


    方琮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合同我放在書桌左邊的抽屜裏,你今晚迴去仔細看看,裏邊寫了毀約的賠付方式。我覺得能夠不賠最好,你與莫先生好好解釋一下,看能不能再寬限一個月,我趕緊組織工人將貨給補齊。”


    “賠付方式?”方琮珠吃了一驚:“最多是把定金雙倍反還,還有什麽別的賠付方式?”


    方琮亭垂頭喪氣:“定金約的是三倍反還,還要另外補償他的誤工費什麽的。”


    聽了這話,方琮珠才算是穩了穩心思,再怎麽著三千多塊也就能解決了,不算太多。


    “琮亭老弟,你放心在家裏處置事情,明日我陪琮珠一塊兒過去,有我在那裏鎮著場,或許姓莫的不會為難琮珠。”


    孟敬儒看了一眼方琮珠,心裏拿不定主意,她會不會拒絕自己的幫助。


    “那就太感謝你了,敬儒兄。”方琮亭感激涕零:“有你幫琮珠觀場,莫先生肯定不敢為難她。”


    方琮珠抬起頭,衝著孟敬儒笑了笑:“謝謝你,孟大哥。”


    事態緊急,她也顧不得什麽清高,隻能動用孟敬儒的關係了,等這事情過了以後找機會去還他的人情。


    孟敬儒提起的心放了下來,他點了點頭:“我先和你將方先生送去廣慈醫院吧。”


    付了五十塊大洋,蘇州醫院這邊派了一輛車,還有幾個護士隨著走,將方正成送去了廣慈醫院。方琮珠在這車上坐著,一隻手握著方正成的,一邊加油打氣:“父親,你要挺過去,你會好起來的。”


    此刻躺在床板上的方正成,就如睡著了一般,麵色並不是蒼白,相反還有些淡淡的紅色。他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裏,任憑方琮珠與他低聲說話,沒有半點迴應。


    “方小姐,你這樣體貼你父親,他醒來以後肯定會很感動的。”


    護士們看著方琮珠,心裏頭暗自歎氣,這好好的一家人,瞬間就成了這般模樣,真是令人扼腕。她們的目光朝車子後邊看過去,那裏有一輛黑色的小汽車緊緊的跟在醫院的車子後邊,燈光閃爍,好像是在護送她們一般。


    “方小姐,後麵開車的司機是你的未婚夫吧?”


    幾個護士暗搓搓的打聽著孟敬儒,這麽高大帥氣的男士,配方小姐可剛剛好是一對,真所謂郎才女貌。


    方琮珠愕然,搖了搖頭:“不是,他是我大哥的朋友,他們家與我們家有生意往來。”


    “哦,原來是這樣。”


    隻是有生意往來?不見得吧,那位孟先生的目光可是時不時的落在方小姐身上呢。


    心裏有點想法的小護士看了看方琮珠,隻覺得她生得容光豔豔,拿了和自己一比,自愧弗如,趕緊將那一點點小心思給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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