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珠嘟嘴:“爹都不教我。”


    “你是女子啊,以後不用管這廠裏的事情,當然不用學了,若你有這方麵的興趣,大哥可以教你。”


    方琮珠點了點頭:“好。”


    若是真的按著書裏寫的那樣發展,方琮亭被捉走了,方琮楨年紀還小,方家織造肯定會發生變故,她應該代替原主為方家做點事情,至少也得要保住方氏織造,不能讓這百年家業垮掉。


    雖然方氏織造大不如前,可畢竟還有這麽大一個架子,不僅要養活方家,還要養活方家的下人和幾百個織工的生活。


    錢能省則省,不必浪費,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自己若是沒考上複旦大學,那是技不如人,再重新念高中便是,何必拿錢去買錄取通知書?


    隻不過……若是她沒有考上,方琮珠覺得有些汗顏,自己好歹也念到博士畢業,再活一世在民國考大學竟然考不起,自己都得要鄙視自己。


    方琮亭和孟敬儒總是在安慰她不打緊,沒有念過高中考不上也很正常,隻有方琮珠自己知道有多麽不正常——她哪裏沒有念過高中,她可以念了二十多年書,人家都說她念書念傻了,竟然要念到博士才肯停住。


    女博士是世上第三種性別,有人這樣譏笑念書多的女生。


    在二十一世紀,都有人不遺餘力的打擊知識女性,更別說在民國了,大家都覺得女人沒必要念這麽多書,認識幾個字,找個好人家嫁了就行。


    就是受過新思想教育的方琮亭,對她的人生規劃不也是念完書就找個好人嫁了?


    女科學家?女教育家?女社會改革家?


    不存在的,這些名詞在方琮亭他們的腦袋裏,應該根本就沒存在過。


    方琮珠將窗簾撩起,朝下邊的草坪裏看了一眼,就見翡翠蹦蹦跳跳的從大門口跑了進來。


    翡翠和方琮珠年紀差不多大,從小就一塊兒長大的,她與原主的感情很深,方琮珠穿到了這個時代,與翡翠每天都呆在一處,朝夕相處,成了一對好閨蜜。


    這丫頭機靈活潑,除了嘴巴碎一點,喜歡嘮嘮叨叨,其餘再也挑不出毛病來。


    “小姐,小姐!”


    翡翠氣喘籲籲的衝進了書房,手裏舉著一樣東西不停的晃動:“複旦大學給你寄了一封信過來!肯定是錄取通知書!”


    方琮珠笑了起來:“真的嗎?你認出那些字來了?”


    翡翠原來不認識幾個字,原主不是特別喜歡念書,自然也沒心思再去教翡翠識字,方琮珠過來以後,發現翡翠人聰明,可卻是個半文盲,心裏頭有些惋惜,在自己看書的時候順便教她識字,過了幾個月以後,翡翠基本上能毫無障礙的讀懂一篇文章了。


    “小姐,複旦大學這幾個字多容易啊,我能認不出來?”


    翡翠指著落款上邊的那幾個大字:“雖然第三個字有些複雜而且是扭著寫的,可我看到這個旦字就能猜出前邊是複字!”


    方琮珠將信接了過來,統一印製的信封,發件人是私立複旦大學。


    她撕開了信封,從裏邊抽出了一張紅色的信箋。


    是了,肯定是錄取通知書。


    方琮珠展開那張紅紙看了看,報到日期,地點,需要知道的一些信息,上邊交代得清清楚楚。


    “小姐,我沒猜錯吧,是錄取通知書吧?”


    翡翠守在方琮珠身邊,伸長脖子朝那張紅紙看,眼巴巴的望著。


    “沒錯沒錯,是錄取通知書。”方琮珠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得好好感謝你,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鼓勵我念書。”


    “小姐,那是你自己聰明。”翡翠有些不好意思:“小姐還老是要教我識字,占了你不少時間呢。”


    “這哪裏是占我時間,我也是在順便複習啊,咱們是互相促進,互相進步!”


    方琮珠站直了身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等到了結果的感覺真好。


    方琮亭迴到家,聽說複旦來了通知書,很是高興,趕緊給孟敬儒那邊去了電話:“敬儒兄,琮珠的錄取通知書已經到了,不用幫忙找關係了。”


    聽著他打電話,方琮珠心裏頭想,孟敬儒多半又要會借故跑過來向她表示祝賀了。


    果不其然,這通電話完了不到半個小時,孟敬儒就捧著一束鮮花從外邊走了進來。


    “琮珠,祝賀你。”


    方琮珠伸手接過了那束鮮花,有禮貌的點了點頭。


    孟敬儒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每次來的時候都很有理由,這讓她根本沒辦法拉下臉將他趕走。


    完全沒有理由。


    她拿著花束在手裏,用手摸了摸上邊的花瓣,有些心不在焉。


    方琮亭和孟敬儒正在商量去哪裏吃晚飯:“為了慶祝琮珠考上了複旦,總得要找個合適的地方。”


    方琮珠心裏頭想著,孟敬儒肯定會提議去寶蘭庭,似乎他對那裏情有獨鍾。


    果然,孟敬儒的聲音響起:“不如去寶蘭庭,咱們有好久沒去過那裏了。”


    上迴考試完畢不就是在那兒吃的飯?也才二十來日沒去過而已。


    “行,就去那裏吧,場地好一點,人也不是特別多。”


    方琮亭愉快的表示了讚成,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方琮珠:“琮珠,你覺得怎麽樣?”


    方琮珠懶洋洋道:“若問我,不如在家吃便是。”


    “哎,不行不行,怎麽能到家裏吃飯呢?我們是要慶祝你收到了複旦的錄取通知書,當然得要正式一點的地方。”方琮亭用不容反駁的口氣道:“就這麽定了,去寶蘭庭。”


    方琮珠站了起來:“那我讓翡翠幫我把頭發重新梳一下。”


    孟敬儒微笑著望向她:“好的,我們在樓下等你。”


    此刻的方琮珠,頭發披散在肩膀上,黑黑的長發就如一匹絲綢一般柔滑。


    其實她都不用梳理頭發,這樣也很美。


    看著方琮珠與翡翠上樓,孟敬儒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每次看到她,心情就很好。


    沒多久,方琮珠款款走了下來,她換了一件新裙子,不是剛剛穿著的旗袍,換了一件白色襯衫和淺藍色的長褲,小小的立領讓她纖細的脖頸顯得更好看了,大大的蝴蝶結垂在胸前很飄逸。


    她的頭發有一部分紮了上去,用蝴蝶夾子卡住,還有一部分垂了下來,很自然的灑落在肩膀上,這樣的方琮珠看上去樸素大方又充滿靈氣。


    “大哥,走吧。”


    她拎起放在茶幾上的小手包,斜身的時候,苗條的腰肢展現無遺。


    孟敬儒的目光追隨著方琮珠的身影,隻有走在她身邊,他才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愉悅與心動,她的每一句話都那麽動聽,就如有人用手指撥動著他的心弦。


    開汽車去寶蘭庭沒有花多長時間,門童看到孟敬儒便趕緊拉開了門:“先生,小姐,祝你們用餐愉快。”


    孟敬儒剛剛走過舞池那邊,就聽著上邊有人喊了一句:“敬儒,孟敬儒!”


    抬頭一看,二樓走廊那邊探出了一個腦袋。


    頭發堆在腦袋頂上盤了個大的發髻,上邊插著一支鑽石的簪子,耳朵上一對紅寶石耳璫閃閃的發著亮。


    孟敬儒愣了愣,怎麽這樣巧,又遇著劉夫人了。


    “敬儒,你訂的座在一樓還是二樓?”那位劉夫人熟絡的打著招唿,一點也不在意周圍有人正在側目相看:“倘若是在一樓,不如讓他們調換一下?”


    方氏兄妹也認出了那個婦人到底是誰,畢竟長得實在有些特色。


    孟敬儒招手將服務生喊了過來:“你們一樓還有空的雅座嗎?”


    他本來習慣去二樓雅間,可現在見著劉夫人在那裏,卻一點也不想朝那邊走。


    “有的,有的。”服務生點了點頭,指引著他們朝樓梯下邊的那些小小卡座走,那種卡座可以麵對麵坐四個人,他們三個人隨便坐哪裏都好。


    孟敬儒坐了下來,頓時覺得全身輕鬆了不少。


    劉夫人與孟敬儒的母親算是手帕交——畢竟都是上海灘有頭臉的夫人,平常在一起打麻將吃飯什麽的,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孟敬儒以前並不覺得這位劉夫人討厭,可是不知為什麽,現在越發的不想和她太接近。


    因著每次見到她,就會聯想到她的女兒劉美欣。


    他實在受不了劉美欣的糾纏,就像一塊膏藥,貼上去就很難撕得下。


    第30章 且聽穿林打臉聲


    孟敬儒很舍得花錢, 點了一隻龍蝦。


    盡管做了方家大小姐好幾個月,可方琮珠對於金錢的觀念有時候依舊還是停留在上輩子,貧窮限製了她的想象——民國時代應該沒空運, 她拿不準這隻龍蝦是否來自澳洲。


    那麽大的一隻龍蝦, 首尾完整, 把一個潔白的瓷盤擺滿,盤子裏放了很多冰塊,潔白的龍蝦肉切片薄薄的,鋪在碎冰之上,在暖黃的燭光照耀下, 顯得格外誘人。


    方琮珠上輩到澳洲進行學術交流時候吃過一次龍蝦刺身, 對於澳洲龍蝦的美味有所領悟, 可她萬萬沒想到民國時代也會有這麽一道菜——畢竟夏天裏能弄到碎冰, 這對於這個年代來說是一種奢侈,這道菜的成本極高。


    高檔的菜自然要配高檔的酒,孟敬儒讓服務生開一瓶法國過來的紅酒,指明要某個年份的, 方琮珠聽著有些懵, 她知道年份越久酒就越值錢,可是沒想到孟敬儒竟然要點這麽多年前的那種紅酒, 她趕緊攔住服務生:“用最新過來的就行。”


    “琮珠, 年份久的紅酒口感更好。”


    “可是價錢也更高。”方琮珠擺手:“就拿最近運過來的紅酒罷。”


    孟敬儒微笑:“琮珠,生活要講究質量。”


    方琮珠並不願意讓他這樣花錢,堅持自己的觀點:“如果這頓飯是我付錢, 那隨便你點什麽年代的紅酒,可正因為是你請客,我才不願意喝那種昂貴的酒,這樣一來我欠你太多。”


    “琮珠……”孟敬儒有些驚訝,他感覺到了方琮珠對他的疏離。


    她話裏的意思,隻願意保持一般朋友的關係,不想更進一步?


    否則的話,作為她的親密愛人,為她花錢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她也應該會坦然接受。


    “孟大哥,雖說客隨主便,但我這個客還是想提點建議,畢竟咱們不是品酒的專家,紅酒就隨便喝點算了,這龍蝦咱們好好的品著,看起來很誘人。”


    “對對對,咱們吃龍蝦就行。”方琮亭也跟著點頭,畢竟是孟敬儒請客,讓他這般花費,心裏頭過意不去。


    方家兄妹堅持,孟敬儒也隻好順了他們的意思,叫了一瓶剛從法國運過來的紅酒,服務生打開酒瓶軟木塞子,將酒斟到高腳玻璃杯裏,透明的杯子裏紅灩灩的酒,就如美人的唇,散發著誘惑的光。


    沒多久菜上齊全,三個人舉杯輕輕碰了一下,玻璃杯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祝賀你。”


    孟敬儒的笑是那麽溫柔,看得方琮珠心裏頭有些微微發慌。


    他並未直接向她表白,而他做的每一件事又透著表白的氣息,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拒絕這一片緩緩而來的溫情。


    在人家還沒開口的情況下,直接說一句:“孟大哥,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這樣好像很魯莽,也特別自大。


    方琮珠隻能壓著心裏那一份被纏繞的感覺,盡量放輕鬆一些。


    改天去買一樣禮物,寫一封信附上,就說她最近的目標是要努力進取,好好念完書。


    孟敬儒是個聰明的,想必能知道她這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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