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一塊兒迴去吧,我要找一個肩膀靠著,這會讓我心裏好受一點點。”劉美欣心裏憋得慌,拉住唐菀言不肯鬆胳膊。


    她沒有唐菀言那麽多顧慮,考不考得上複旦根本不是她關注的事情,她想要念複旦,隻要她爹出麵,就是沒參加考試也會給她一個名額,她現在關注的目標是孟敬儒,她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要他能對自己溫情脈脈,甚至是……


    她低下了頭,心裏甜絲絲的一片。


    如果有那麽一天,那該多好,天是藍的,雲是白的,吸一口氣都是香的。


    “不了,美欣,我要迴去休息,下午還有考試呢。”


    唐菀言很果斷的拒絕了劉美欣的要求,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必須要好好休息一個中午,重新聚集精力,這才能好好應對下午的考試。


    作為複旦知名教授的女兒,她若是考砸了,父親在同事麵前也會抬不起頭。


    雖然上午的國文沒考好,她要守住接下來三門的防線,不能再出現意外。


    “那……”劉美欣的臉拉長了一些,她從小就被慣著,被人拒絕的滋味很難受,可她也沒辦法勉強唐菀言,隻能抱住她一隻胳膊撒嬌:“那我到你們家去吃午飯吧,你們家就在複旦旁邊,走過來也不用花太長時間。”


    “好吧。”唐菀言心裏頭雖然不樂意,但還是同意了。


    汽車停在小巷口,正在那邊玩耍的孩子們都驚奇的瞪大了眼睛,看到唐菀言下車,一擁而上:“唐姐姐,唐姐姐,你坐上了大汽車!”


    唐菀言笑了笑,晃了晃劉美欣的手:“是這個姐姐家的車!”


    孩子們瞪大眼睛望著劉美欣,不住的在她身邊蹦躂:“這個姐姐家裏真是有錢啊!”


    劉美欣很得意,腦袋抬得高高,走起路來腳下帶風。


    唐夫人正在準備飯菜,見到女兒和一個年輕姑娘走了進來,不由得愣了愣,本來還想問問唐菀言考得怎麽樣,現在倒是不好開口了。


    “媽媽,這是我的同學劉美欣,她也報考了複旦。”


    “啊,原來是同學啊,快請進。”


    唐夫人很熱情的給劉美欣斟了一杯茶,趕緊又把灶台上的飯鍋拿下來,加了一把米。


    劉美欣四處打量了下唐家的小院子,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哇,菀言,你們家這院子不錯啊,我還以為當老師的都很窮,沒想到還什麽都有,這院子收拾一下,看上去也挺整齊漂亮的。”


    唐菀言心裏頭有些堵,劉美欣這話說得真沒水平。


    她話裏頭的意思,大概以為自家原來是住在貧民窟裏的。


    “菀言,考完以後去我們家玩啊,我帶你看看我們家的大花園,你想要什麽花,我讓花匠挖一株出來給你帶迴家。”


    她看了一眼台階上放著的那幾盆蘭花,不大認識:“那些都不開花,多難看,一叢叢的葉子亂七八糟的,不如擺了玫瑰花插瓶,又香又美。”


    唐菀言沒有出聲,玫瑰花本是產自中國,也不見有多少人喜歡,反正曆代詩歌裏詠玫瑰的便沒幾首。後來西方文化湧入,莎士比亞以玫瑰比喻愛人,彭斯那首《a red red rose》更是膾炙人口,玫瑰忽然就變成了上海灘的新寵,據說名角趙蘭英在環球劇院登台,外邊賣花姑娘手裏的玫瑰花都賣到了一鷹洋一把,瞬間有“洛陽紙貴”之景。


    她不喜歡玫瑰,覺得那種美太過張揚,可也不喜歡父親種的蘭花,太素淡了些,唐菀言想了想,她可能比較喜歡像杏花這樣的花朵,豔紅的一抹,遠遠看著如霞似錦,近裏看每一朵花都是那樣嬌媚動人。


    一枝紅杏出牆來,這也算是尋春的一種境界了。


    沒多久,唐潤之迴來了,一進門見著唐菀言和劉美欣坐在走廊下的小方案幾旁邊喝茶聊天,皺著的眉頭微微鬆開了些——既然是家裏來了客人,暫時給她留點麵子。


    方才校長找他去有點事情,迴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些監考迴來的同事,有一個人拉著他把唐菀言今天想把別人試卷弄髒的事情告訴了他:“也不知道她和那個女生有什麽過節,但是這種行為畢竟不大好。唐教授您德高望重,我就沒有將她的所作所為上報學校,怕別人會在後邊說三道四附帶也影響了您的名聲,隻不過您迴家以後最好開導她一番,讓她為人大度一些,別與人一般見識,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唐潤之聽到這話氣得眼睛前邊一陣發黑,從小便教育她要友愛同學,千萬不能背地裏搞鬼,這種行為最令人不屑。可是沒想到自己這般教育,她依舊是我行我素,竟然想到這樣不堪的法子,意欲毀掉別人的試卷,實在是讓他無法忍受。


    他第一個想法便是迴家拿了小棍子把她抽打一頓,後來想著女兒年紀大了,再這樣對她似乎不好,無論如何一頓責罵還是免不了的。


    但是迴家看到有客人在,他又不好開口,總不能當著她朋友的麵訓斥她。


    劉美欣看著唐潤之臉色不虞的從門口走進來,輕輕拿胳膊碰了碰唐菀言:“這是你爹?看起來他好像有些生氣的樣子。”


    唐菀言輕輕哼了一聲:“別理睬他,他的脾氣越來越怪了。”


    為著林思虞的事情,唐菀言已經和唐潤之鬧了好幾次矛盾,父女兩人的關係已經大不如前。


    劉美欣還是站起來行禮,喊了一句“唐伯伯”。


    畢竟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維持的,可不能因為唐菀言說不用理睬他就真的不管不顧。


    唐潤之衝她點了點頭,看了看唐菀言,眉毛又皺了起來。


    “爹。”唐菀言見著父親的眉頭漸漸聚集,還是有些畏懼,趕緊喊了一聲。


    唐潤之站在那裏看了看她,最終背著手走進了廚房。


    唐夫人正在灶台前邊忙碌,看到丈夫進來,迴頭衝他溫柔的笑了笑:“就迴來了?校長喊你去幹嘛呢?”


    “他說要增加我的工作量,這一屆新招進來的助教們功底還不是特別紮實,需要我給他們指點一二。”唐潤之搖了搖頭:“誰不是從新人過來的?慢慢研究也就是了,不敢放手如何讓他們成長?”


    “那你答應沒有?”唐夫人有些擔憂:“你這身子可比不得年輕時候了,那陣子真是和牛一樣結實,每天上五六節課都沒問題,現在可不行咯。”


    “我也想推掉,可是校長不答應啊,”唐潤之歎了一口氣:“他說讓我至少帶半年,千拜托萬拜托的,我也沒好意思迴絕,隻能答應了。”


    “那薪酬……”唐夫人猶豫著問了一句:“有沒有提?”


    “說一個月加二十塊鷹洋。”


    兩人默默相對。


    二十塊鷹洋不算多,可是有總比沒有好。


    “唉,要帶著那些新來的助教上道,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你得和校長說說你的難處。”唐夫人心裏頭琢磨著,能多要點就是一點,畢竟現在物價比去年又漲了些,以前拿一塊錢鷹洋出去買菜足足夠夠的,可現在都還得掂量著去。


    “這事情再說罷。”唐潤之擰著眉頭瞥眼看了看小院子,唐菀言和劉美欣已經沒見了影子,應該是去她自己房間了:“素梅,我現在很想衝出去菀言罵一頓,礙著她的朋友在,使勁壓著這股子火氣。”


    “菀言怎麽了?”唐夫人看了看唐潤之,心中忐忑:“你為何想要責罵她?”


    唐潤之壓低聲音氣唿唿的把同事告訴他的轉述了一遍:“她的心眼怎麽這樣壞?竟然想去破壞人家的試卷,我都不知道她怎麽會想出這樣的主意!”


    唐夫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唐潤之一眼:“或許是那個女生實在太壞了……”


    “不管別人壞不壞,這都不是她做這種齷齪事情的理由!”唐潤之嚴肅的看了夫人一眼:“菀言就是被你慣壞了,我想說她幾句,你就跳出來護著她!”


    唐夫人低聲迴了一句:“她是女孩子,當然得嬌養著些,若是個兒子,我便隨你去教育了,兒子總歸得要嚴格一點管束的。”


    “兒子女兒都不是一樣?素梅,下迴我教育菀言,你千萬可別出聲!”


    唐潤之叮囑了一句:“她再這樣下去,以後可就不得了,指不定要闖出什麽大禍來。”


    唐夫人心裏頭雖然不認同,可口裏頭還是答應下來:“你教育便教育,可別說太重的話,而且今日這事情你要提也得等她明日考完再說,莫要弄得她無心考試,到時候考砸了就不好辦啦。”


    唐潤之想了想,點點頭:“好罷,就等明日考完再說。”


    當下壓著心裏頭的火氣,和唐菀言劉美欣一塊兒吃飯,席間唐潤之沒有說話,隻是低頭默默扒飯,唐夫人夾了些菜給劉美欣,笑著勸她多吃一點點,劉美欣雖然有些不自在,可畢竟人家客氣,也不好拒絕,隻能接受,口裏說了句客套話:“唐伯母的飯菜弄得真好吃。”


    唐夫人笑眯眯的望著她:“你這是在逗我高興哪?比你母親做的飯菜更好吃?”


    劉美欣呆了呆:“我母親她從來沒做過飯菜。”


    “難道你家是你父親做飯菜的?”唐夫人愣了愣,沒想到還有熱愛做飯菜的男人。


    唐菀言有些尷尬:“媽,人家家裏有廚師的,哪裏像咱們家這樣寒酸。”


    唐夫人呆了呆,好半日說不出話來,唐潤之將筷子一放,真準備發脾氣,忽然瞥見劉美欣一臉尷尬的坐在那裏,於是又將筷子拿起來,忍下了那口氣,繼續默默吃飯。


    唐菀言撇撇嘴,自家是寒酸,都得母親親自動手幹活,若是富貴人家,早就請上傭人幫著做事情了——就連隔壁金教授家裏都請了個鄉下親戚當小阿姨,每個月包吃住十塊鷹洋做工錢,父親卻連花錢請小阿姨都不願意,事事讓母親動手。


    這就是她一點都不想喊朋友迴家玩的理由,她怕人家見到家裏的窘迫。


    特別像劉美欣這樣的姑娘,出身富貴,家裏奴仆成群,跑到她家一看這樣寒酸,免不得會蔑視她。


    唐潤之忍著心中火氣把午飯吃完,拿著碗放到廚房,眼睛盯著那個小小的煤爐,有些苦惱的皺起了眉頭。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小時候那麽可愛的菀言,怎麽現在變成了一個庸俗而且全身是缺點的少女?


    他覺得一定要好好跟女兒談談才行,否則她會一步步走斜。


    第26章 情思困頓苦糾纏


    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在大門口停了下來, 中午的日頭照著車身,閃閃的發著亮光。


    車門打開,方琮亭兄妹並著翡翠下來, 守門的阿忠趕緊迎了過來:“大少爺, 這車是不是要開進去?”


    孟敬儒已經開車來過好些車, 阿忠自然認識他的車輛。


    方琮亭攀著汽車門朝孟敬儒笑:“敬儒兄,要不要留下來一起用飯?”


    孟敬儒求之不得,隻愁方琮亭不開口,聽了這句話,當即點頭答應:“剛剛好, 我還想著要一個人在店裏吃飯了哪。”


    方琮亭嘿嘿一聲:“你都專車接送琮珠去考試, 還能讓你孤零零的吃午飯?”


    翡翠衝著方琮珠直樂嗬, 陪著她朝前邊走。


    “小姐, 大少爺可是為了你操碎了心。”


    方琮珠有些無奈,為什麽在別人心裏,自己一定要趕緊找個男人嫁了才是正道?她現在還一點不想陷入婚姻,隻想好好感受一下民國的時代氛圍。


    並不是說孟敬儒不好, 像他這樣的人, 放在哪裏都是少女們追逐的對象,個子高長得帥又家世好, 這樣的人真的說得上是無可挑剔, 然而方琮珠對他卻沒有心動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沒有緣分的人,哪怕是每天都在一起, 也不會擦出火花。


    李媽正在廚房忙碌,看到方琮珠進來,趕緊問她考得怎麽樣:“大小姐,考試肯定沒問題的,是不是啦?”


    方琮珠笑了笑:“李媽,這考試的事情以後再說,我來幫你做飯菜吧。”


    “大小姐,怎麽能讓你動手呢,我和翡翠兩個人就夠了,你快些出去休息吧。”李媽推著方琮珠想讓她出去,然而方琮珠並不想到起居室陪著孟敬儒說話,不如躲在廚房裏打打下手,也是一件愜意的事情。


    李媽見趕不走方琮珠,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大小姐,你可真是的,有福不會享!”


    方琮珠端了條小凳子坐在廚房後門口,一邊擇菜一邊看了看外邊的花園,牆邊一片玉簪花開得正好,綠色的樹葉裏掙出一朵朵白色的花,細長柔軟,被風吹著不住搖晃,煞是動人。


    外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方琮亭走到廚房門口,後邊跟著孟敬儒。


    兩人瞧了瞧廚房裏頭,方琮亭笑了笑:“琮珠,今日中午你掌瓢?”


    方琮珠迴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想吃我做的飯菜了?”


    方琮亭笑了笑:“無所謂,我隻要又飯吃就行。”


    他本來是想喊著方琮珠到起居室來坐,免得涼著孟敬儒在一旁,走到廚房見著方琮珠在擇菜,一時間沒想到喊她出來的理由。


    “琮珠還會做飯菜?那可真是難得。”


    孟敬儒有些驚訝,沒想到方琮珠竟然還會廚藝。


    按著方家的家世來說,方琮珠肯定是沒有下廚的機會,雖說方正成在上海灘算不得數一數二的富豪,可畢竟江南織造大王這個名字也不是白得的,還是有些實力。


    “琮珠自小便跟著我母親打理家中庶務,她喜歡廚藝擅長女紅。”


    每到這個時候,方琮亭才覺得走舊式傳統婦女的道路其實也有值得誇耀的優點,畢竟不是每個大家閨秀都能像琮珠一般這樣溫柔又心靈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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