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初來乍到,認定了林思虞不是個好人,氣勢洶洶的給他甩了個離婚聲明,啪啪啪的打了一翻臉以後又跑去鬧騰嫁妝的事情,逼著他在欠條上寫日期……迴想起這些事情,她自己覺得有些過分。


    她不應如此武斷,就憑著書裏的描寫就給林思虞定下了罪名——畢竟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自己也該先好好考察幾日再說。


    隻不過好在林思虞似乎並不記恨她,這讓方琮珠的那種後悔又稍微淡了點。


    在對待婚姻上,原主與林思虞兩人都有問題,而這些矛盾隨著她的一紙離婚聲明已經戛然而止,他與她現在恢複到了一種全新的關係,一切又從頭開始,仿佛是一對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現在可能已經邁到了最淺層次的朋友關係。


    “老師!”


    前邊有人舉手,方琮珠無意識的朝前邊看了一眼,那個女生的穿著很眼熟。


    好像是唐菀言,剛剛還在前坪看到過她和那個劉美欣,兩個人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監考老師走到了唐菀言講台前,看了她一眼,認出是唐潤之教授的女兒,衝著她笑了笑:“有事情嗎?”


    “老師,剛剛那個機動監考……”


    唐菀言咬了咬嘴唇,忽然不知道該怎麽朝下說。


    她看到林思虞走到方琮珠的課桌旁邊,彎腰與她說話,貼在她耳邊,那神態很……怎麽說呢,眼神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這時她忽然醒悟過來,原來開始的那些想法隻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林思虞根本就不是為了與她緩和關係而已,他隻是想過來看她,或者,是想做些手腳?


    一個鄉下女人,就算努力了幾個月,就能達到考上複旦的水平?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她氣鼓鼓的舉手想要告發,可剛剛說出“機動監考”幾個字又停住了,若是她把林思虞攀扯出來,複旦會不會因為徇私舞弊將他給開除了?這可是關乎到他的前程啊。


    一時之間,她又猶豫起來。


    監考老師看了她一眼:“怎麽了?機動監考怎麽了?”


    唐菀言隻能將話頭轉開:“我想知道那位機動監考老師的名字。”


    監考老師笑了起來,長得好看的男生就是受歡迎,隻不過是代替自己監一會兒考,就有小姑娘盯上他了。


    “他應該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以前開教工會似乎沒見到過他。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要是你想知道,我去幫你翻一翻考試安排表,下一場考試再告訴你。”


    唐菀言假意說了句“謝謝”,氣鼓鼓的坐了下來。


    分明有把柄抓到自己手裏,卻不能揭發,真是令人生氣。


    坐了下來,腦子裏一團漿糊似的,頭暈腦脹,試卷上的漢字好像一個都不認識了,唐菀言拿著筆,很機械的寫著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麽。


    直到終考鈴聲響起,她還有整整一麵試卷沒有做。


    她蒼白著一張臉,咬著牙齒站了起來,偏偏後邊劉美欣還要拉著她問:“菀言,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有些看不懂。”


    唐菀言拉成了一張臉,朝監考老師呶了呶嘴:“你瞧,人家盯著呢。”


    劉美欣這才將試卷放下,歎了一口氣:“唉,有些難。”


    唐菀言朝後邊那個座位看了過去。


    空的,座位上沒有人。


    看起來已經交卷離開了。


    她有些生氣,自己考得亂七八糟的,方琮珠倒是好,得了林思虞給她的密報,肯定考得不錯。


    嫉妒就像一把火熊熊的燒了起來,她拿了自來水筆朝後排座位走了過去。


    她要把自己自來水筆裏的墨水都擠出來,將她考卷弄髒,把名字蓋了過去,老師就沒辦法給她評分了。


    唐菀言走到了方琮珠的座位一側,看了看試卷,上邊的字跡秀麗工整,考卷完成情況特別好,每一道題目都寫得滿滿的,沒有一處空著。


    想到自己尚未完成的試卷,唐菀言怒火中燒,她咬了咬牙,將自來水筆管拔出,剛剛想要用力捏住水筆的塑料膽,方琮珠的試卷卻被人從旁邊拖了過去,她擠出的一滴墨水剛剛好滴在了桌麵上。


    “同學,你這是打算幹啥呢?”


    站在教室後麵的副監考注意到唐菀言走到後邊的座位,當他發現她低頭看試卷的時候,還以為她是想偷看別人的卷麵去改正自己的答案,可他發現她竟然拿著自來水筆想要搞破壞,他飛奔過來,及時把方琮珠的試卷拿開。


    唐菀言慘白著一張臉站在那裏,不言不語。


    尚在教室裏的幾個學生都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竊竊私語。


    站在教室前邊的主監考趕緊將其餘學生遣開:“考試已經結束了,請迅速離開考場。”


    “菀言,菀言!”


    劉美欣衝了過來,跑到了唐菀言的身邊:“她父親是複旦大學的唐潤之教授!”


    唐潤之教授在複旦大學是挺出名的一個教授,大家都認識他。


    劉美欣將唐菀言的身份亮出來,那個副監考愣了愣,嚴厲的目光在唐菀言身上逡巡:“唐潤之教授?”


    主監考走了過來,拍了拍副監考的肩膀:“沒錯,她是唐教授的千金,我認識的。”


    副監考看了一眼唐菀言,眼中露出了一絲不讚成:“唐同學,不管你是誰的女兒,你都沒有權利去毀壞他人的試卷。”


    唐菀言低著頭,麵紅耳赤。


    主監考趕緊打圓場:“算了算了,這不沒有造成損失嗎,咱們就別把這事情上報了,到時候追查起來挺麻煩。”


    萬一副監考死心眼把這事情報送上去,到時候還得喊他們去調查,不知道要耽擱多少時間,再說他們怎麽也得給唐潤之教授留點麵子不是?萬一唐教授知道自己的女兒竟然在考場上弄出些這樣的事情來,還不會被氣炸?


    好在副監考倒也不是個古板的人,聽著主監考這般說,心領神會:“唐同學,你趕緊出去吧,別耽誤我們收卷了。”


    說完這句話,他還細心的撿了一張草稿紙,認認真真的把方琮珠座位上的墨汁擦得幹幹淨淨。


    方才坐在這裏的是一個膚白貌美的女學生,很溫柔淑女,隻需看一眼,誰都不會忘記。


    唐菀言直直的望著副監考手裏的那張卷子,心裏遺憾自己沒能一擊得中,隻要將她的卷子弄花了,那她無論如何會受影響——哪怕是副監考去向學校舉報了這件事情,方琮珠需要重新再考,對她也是一種打擊。


    題目不同了,心情也不同了。


    更何況再也沒有林思虞可以給她傳答案,看她用什麽考?


    隻是功虧一簣,唐菀言皺緊了眉頭,掉頭就走,劉美欣趕緊追了上去:“喂喂喂,菀言,你等等我啊,這是怎麽了?”


    考場之外的學生已經逐漸散去,今天上午的國文是考試時間最長的一科,下午考數學,明日上午考查文史或者自然,另外還有一科英語。


    方琮亭和翡翠在原地等著方琮珠出來,兩人都有些擔心。


    “琮珠,考得怎麽樣?”


    方琮亭看了看妹妹的臉色,見她神色如常,沒有異樣的反應,一顆心才慢慢放下來:“是不是試題挺容易?”


    他很希望試題簡單,琮珠的理解能力非常好,唯一的弱點就是基礎差一點,與別的高中生不同,她是突擊型的,沒有厚積薄發的本事,但願試題容易,大家都能解答出來,那麽琮珠的勝算也會大一點。


    唉,妹妹這性格真是令人擔憂,原先在家裏的時候,自己也曾勸她出來念書,可她就喜歡跟著母親學打理家務,沒事的時候刺繡打發時間。母親也很讚成她的選擇,總說女孩子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主持家裏的庶務,念那麽多書沒有用處,大家不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她一輩子也就學了認字,也沒念過幾本書,和父親關係和睦,沒什麽分歧。


    “我看哪,那些念書念得多的,心裏頭主意就多了,還老是爭強好勝,好好的一個家,弄得雞飛狗跳的。”方夫人慈祥的看著方琮珠:“我就得這樣一個女兒,好好的養著她,打發一筆豐厚的嫁妝讓她在夫家能立得穩腳跟,一輩子快快活活不用想太多的事情,這樣豈不是更好?”


    母親是這般主張,父親也覺得並無不妥之處,結果琮珠就變成了一副這樣的性子,說得好聽些是溫柔敦厚,若是有些嘴毒的,免不了會說上一句“榆木疙瘩”。


    他本以為琮珠就會沿著母親既定的人生軌道過一輩子,沒想到半年以來琮珠性格忽然大變,現在的她和以前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行動果斷又積極上進——或許是因為與林思虞婚姻不順,這才導致了她的變化。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方琮亭望著妹妹的臉,看著她嘴角淡淡的笑容,忽然有些沒了底。


    這樣的琮珠,仿佛是任何一個人都捕捉不到她心中的想法,她就像一個謎,捉摸不透。


    “小姐,你肯定考得很好。”


    作為忠心耿耿的下人,翡翠理所當然的認為方琮珠肯定考得不錯。


    她的小姐可聰明呢,學什麽都是一學就會,考試那更不在話下,考的都會,蒙的全對!


    方琮珠衝著翡翠點了點頭:“是的,考得不錯,咱們走罷,下午還得考試呢,李媽肯定在家裏等得著急了。”


    三個人走到複旦的校門口,剛剛準備叫黃包車,就看到停在路邊的一輛福特轎車朝他們開了過來,車窗搖下來,露出了孟敬儒的一張臉。


    “琮亭老弟,我送你們迴家吧。”


    方琮亭很是驚喜:“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孟敬儒的眼睛望向方琮珠:“琮珠,你考得還好吧?”


    方琮珠含笑點了點頭:“尚可。”


    這跟上輩子如初一轍,每次考試出來,家中一堆人追著問考得如何,她煩不勝煩,隻想將耳朵塞起來做自己的事情。好在高考前夕,父母參加了學校的家長會,得了班主任的指導:父母不宜追問學生的考試情況,會增加他們的心理負擔。


    從此以後她便解脫了,每次考完迴家,父母都不再追問她的考試情況,隻是側目看著,一臉憋出內傷的微笑——她知道他們很想問,可又不敢開口。


    在民國參加複旦的招生考試,感覺又迴到了上輩子,一群人追著問她的考試情況。


    方琮珠決定不再多聊這件事情,上車以後就閉眼歇息。


    孟敬儒從那麵小小鏡子裏見著琮珠一臉疲憊抱著文具袋坐在那裏,心中很是憐惜,琮珠實在太拚了,聽方琮亭說她沒進過新式學堂,隻是在家裏跟著母親學了認字,這幾個月要突擊考上複旦,談何容易。


    他暗地裏下了決心,要去幫她找找關係,讓她如願以償。


    隻要她分數差得不太遠,自己去運作一下,應該也會沒問題的。


    “敬儒哥哥,敬儒哥哥!”


    正在打量方琮珠,孟敬儒耳邊隱隱傳來了熟悉的唿喚聲。


    他都不用偏頭去看便知道那人是誰。


    孟敬儒趕緊發動汽車,踩了一腳油門,汽車飛快的朝前邊開了過去。


    “敬儒哥哥,敬儒哥哥!”劉美欣氣喘籲籲的跑了出來,卻隻見那黑色的福特轎車朝前邊跑得飛快,尾氣噴出,地麵上的灰塵夾雜著紙片飛了起來,又慢慢的落了下來。


    劉美欣看著汽車的背影直跺腳:“唉,怎麽不早出來一步。”


    剛剛她快到學校正門的時候,眼睛朝前邊瞥,似乎看到了孟敬儒的車,她趕緊拖著唐菀言快跑幾步,奔到門口時,汽車正準備發動。


    她拚命喊叫,可也沒能喊住那輛朝前行進的汽車。


    “小姐,請您上車。”


    劉家的司機看到劉美欣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她準備要做什麽,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隻能走過來請她。


    劉美欣氣憤的跺了跺腳:“就是你!你要是不開車過來,敬儒哥哥肯定會開車送我的!”


    一定是孟敬儒看到自家的汽車也在,所以就不等她了,一定是這樣。


    劉美欣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司機站在一邊,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大小姐為什麽忽然對他大發雷霆。


    “美欣,迴家去吧,咱們下午還得考試呢。”


    唐菀言垂頭喪氣拉了一把劉美欣,她上午已經考砸了,必須鎮定下來好好準備下午的考試,她不能考得太丟了父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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