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哥總算是讀書讀到頭了。”方琮珠佯裝羨慕:“這該是讀了十幾年書了罷?”


    孟敬儒點了點頭:“我四歲時就由家裏請的先生發蒙,後來上海有了新式學堂,我父親便送我去念書了,差不多念了十年書,在複旦又念了三年了。”


    原來民國時期的中學學製竟然隻有五年?方琮珠心裏琢磨著,這可比上輩子要省事多了,這麽推算著,可能孟敬儒也就二十歲的樣子——至少比方琮亭要年紀大,否則大哥也不會稱唿他為敬儒兄。


    孟敬儒是家族的生意和方琮亭搭上關係的,兩人起先並不相識,因為畢竟沒有同係同年級,平常在學校見得少,後來無意間說起尚在念書之事,這才發現竟然是校友。


    方琮珠聽著方琮亭說起這趣事,忍不住笑:“大哥,你們這是有緣分哪!”


    她的笑聲不高不低,聽在孟敬儒耳裏,隻覺跟銀鈴兒一般,煞是好聽。


    “方大小姐……”


    他本想就緣分兩個字說句俏皮話,可這邊方琮亭打斷了他的話:“你就喊她琮珠罷,這樣喊聽起來怪怪的。”


    方琮亭眼睛朝前邊看,沒敢看方琮珠,他心裏頭琢磨著,想要推進一下妹妹和孟敬儒之間的關係。


    要使人和人之間關係親密,彼此的稱唿發生改變,這是第一步。


    孟敬儒心中一喜,望向了方琮珠:“方大小姐……有這個榮幸如此稱唿你否?”


    方琮珠仰臉笑了笑:“當然可以。”


    得了這話,孟敬儒的心猛然輕快了許多,整個人有些飄飄然,似乎是一片羽毛,要飛往那藍色的天空:“琮珠,我覺得和你大哥認識,可真是有緣分,也正是有緣分,我才又認識了你。”


    他說得有些急促,後邊兩句話,甚至有些聽不清楚。


    方琮珠保持著禮貌性的微笑,落落大方:“是啊,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呀。”


    孟敬儒的心,跳得更厲害了些,臉微微發紅,都不敢看方琮珠的臉。


    三個人走在林蔭道上,孟敬儒與方琮亭不斷的向方琮珠介紹複旦的各幢樓房和道路:“朝這邊去是圖書館,複旦的圖書館可能是上海市最大的一家圖書館了……”


    方琮珠順著孟敬儒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卻看到那邊有兩個年輕姑娘走了過來。


    她怔了怔,這可不是緣分?她第三次看到了那個厚嘴唇的姑娘,走在她身邊的,就是那位原女主唐菀言。


    “敬儒哥哥!”


    厚嘴唇姑娘看到了孟敬儒,拉著唐菀言的手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跑到孟敬儒麵前,抬頭衝著他笑了笑,又低下了頭,用嬌嗔的口氣道:“敬儒哥哥,我昨日打電話給你,讓你送我來複旦報名,你說你有事情!”


    她瞥了一眼站在孟敬儒身邊的方家兄妹,看到了方琮珠,眉毛皺了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方琮珠心裏頭暗道,這姑娘記性可真不好,都見過三迴了,還說好像,分明是見過的!


    旁邊站著的唐菀言顯然記性好得多,她瞅了瞅方琮珠,又看了看方琮亭,拉了拉厚嘴唇姑娘的衣袖:“美欣,咱們昨日放學的時候,在校門口見著了他們兩個。”


    厚嘴唇姑娘恍然大悟:“對對對,我們還說她怎麽穿那麽窄腰身的旗袍,跟百樂門的舞女差不多。”


    孟敬儒和方琮亭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美欣,你怎麽能這樣亂說呢?”孟敬儒壓沉了聲音:“你母親是這樣教你說話的?”


    “敬儒哥哥!”厚嘴唇姑娘跺了跺腳:“我隻是說像,又沒有說她是!”


    方琮珠心中歎氣,看來又是一個被寵壞的嬌小姐。


    據相書上說,有厚嘴唇的麵相說明人忠厚本分老實質樸,看起來一點也不準,這位厚嘴唇跟她那個姐姐,兩個人都跟這八個字掛不上鉤。


    “美欣,你先別忙著發脾氣,讓我來介紹一下啊,這位是方琮珠小姐,她是我的同學方琮亭的妹妹,方氏織造是你們家最喜歡去買衣料的地方,這就是他們家的產業。”孟敬儒看了一眼方琮珠:“琮珠,這位是劉美欣,她父親是上海市政府裏的要員,鼎鼎有名的劉裕之先生。”


    劉美欣得意的一仰頭,高傲得很的模樣,而她身邊的唐菀言,震驚的盯住了方琮珠。


    “原來是劉小姐,我就說呢,難怪會有專車接送上下學。”方琮珠笑得很和氣:“你是不是來領準考證的?以後說不定咱們還會是同學呢。”


    劉美欣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也是來報考的?”


    方琮珠點了點頭:“是啊,我聽說複旦要招生了,所以特地來報考。”


    “什麽?你也能考上?”唐菀言沒有忍得住,在一旁開了口:“你昨天去我們學校是弄學力證明吧?”


    她已經知道了方琮珠的身份。


    父親告訴她,林思虞的舅子也在複旦念書,姓方,她就暗地打聽過方琮亭,她知道他在複旦什麽係,也知道他老家在蘇州,是江南有名的紡織世家,在上海開了幾家方氏織造的門麵。


    方才孟敬儒介紹方氏兄妹,她馬上就明白自己麵前站著的是誰。


    一想到她和林思虞結了婚,把她心愛的男生搶走了,唐菀言心裏就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要上去撓花方琮珠這張臉。


    她為什麽拖著不和思虞離婚呢?思虞分明就不喜歡她,結婚這麽久了把她丟在蘇州不聞不問,她難道就看不出來他對她沒有一點感情嗎?這次她來報考複旦,是想主動來接近思虞吧?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她一天學堂都沒進過,怎麽能報考複旦?


    分明是學曆造了假!


    難怪昨日在學校門口見到了她,肯定是她花了錢從瑪利亞修女那裏買了一張畢業證,否則她怎麽可以通過複旦的審查成功報考?


    方琮珠愣了愣,唐菀言倒是聰明,馬上就聯想到了昨日她在瑪利亞女子學校的事情。


    “是啊,我是去弄同等學力證明的,”方琮珠笑得明媚:“那又如何?”


    “你、你、你……”唐菀言跺著腳,麵紅耳赤:“我要去舉報你,你根本沒有報考的資格!”


    “菀言!”劉美欣拉住了她:“你別衝動,畢竟方小姐是方先生的妹妹,也算是複旦的親屬吧,你何必為難她?”


    她心裏真正想說的是,方氏兄妹是孟敬儒的朋友,得給她的敬儒哥哥留麵子。


    “哼,你以為你們家有兩個臭錢就能收買到一切嗎?”唐菀言上前一步,臉頰漲得通紅,胸膛氣得鼓鼓的,一上一下:“有些東西,是你不能買到的!比如說,複旦大學的準考證,你以為就能這樣讓你蒙混過關嗎?”


    她掙脫了劉美欣的手,飛快的朝前邊跑了過去。


    “美欣,你這個朋友可真是奇怪。”


    孟敬儒看著唐菀言的背影,隻覺莫名其妙:“她這也太正義了吧?”


    隻不過是準考證而已,又未必能考上,她這樣計較作甚?


    方琮珠笑了笑:“沒事的,孟大哥,就讓她去舉報吧,沒關係。”


    真金不怕火煉,瑪利亞修女也不是見錢眼開就給開證明的,昨日她可真是做了幾張試卷——這是同等學力證明,又不是畢業證,根本就不是造假。


    劉美欣抱歉的看了方琮珠一眼:“不好意思,方小姐,我的好朋友是一個正直的人,我這就把她去追迴來。”


    她朝前邊跑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朝著孟敬儒喊了一聲:“敬儒哥哥,你到這裏等著我啊!”


    孟敬儒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方琮珠笑了起來:“我們一起去報考處瞧瞧。”


    她倒想看看,這位唐菀言小姐能鬧出什麽幺蛾子出來。


    “劉叔叔,劉叔叔!”


    唐菀言跑進了報到處,衝到那個接收證明的人麵前,氣喘籲籲的:“劉叔叔,剛剛有個來報考的女生,她的學曆證明是假的!”


    那個被他稱之為劉叔叔的人,是複旦大學的一個助教,今日開始複旦接受各地考生的報考,這邊人手少,把他抽調了過來。


    劉助教聽唐菀言這般說,愣了愣,看了她一眼:“她叫什麽名字,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唐菀言咬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難道要告訴別人,因為那個姓方的是林思虞的妻,而她喜歡林思虞,不想讓那個姓方的到複旦念書,和林思虞過分接近嗎?


    “劉叔叔,她叫方琮珠……”


    這個名字已經被她咬牙切齒的念過很多迴,她甚至還想過,要是那些野史裏看到的紮小人的法子真有用就好了,她一定要做個小人,上邊貼著方琮珠的名字,每天都用針去紮幾針。


    “方琮珠?”劉助教馬上想起了是誰。


    剛剛來過的那個女生,有兩個複旦就讀的男學生陪她一塊兒來的,那女生長相甜美嬌俏,她走了以後,報到處的人都在議論,要是她考上了複旦,肯定是下一屆複旦的校花。


    劉助教還暗戳戳的想,要是今年仍然讓他去改入學考試的試卷,他一定要給她數學滿分,萬一她別的科目考砸了,還能靠數學挽救一下。


    可是唐菀言現在跑過來揭穿說方琮珠的學曆證明造假,這讓他有些不能接受。


    這年輕姑娘看上去一副聰明樣子,不至於高中畢業的水平都沒有吧?


    方琮珠拿過來的同等學力證明,彼時他就覺得很奇怪,因為他看著她的穿著打扮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應該能送得起她念書,可她卻隻拿出一張同等學力證明來,這說明她並沒有念過高中。


    隻不過美貌是能讓人忽略很多事情的,劉助教隻是匆匆看了一眼方琮珠的同等學力證明,就給她開了綠燈,直接讓方琮珠去弄準考證。


    “劉叔叔,我跟你保證,方琮珠的同等學力證明是假的!我昨天親眼看到她去找了我們學校的瑪利亞修女,她根本就沒有在我們學校念過書,她的這張證明肯定是捐錢以後才拿到的。”


    看到唐菀言說得篤定,劉助教不免心裏犯嘀咕……難道,這姑娘的同等學力證明真是假的?


    “不符合報考條件的,那就不能給她報考!”唐菀言鼻尖上滲出了汗珠,很焦急的衝著劉助教喊:“一定要把她的考試資格取消!”


    “菀言!”


    劉美欣從外邊追了進來:“算了算了,咱們走吧,別管這些事情了,畢竟她高中都沒念過,也不一定考得上。”


    “不行,報考複旦的資格不是這樣輕易就讓人能夠得到的!”


    唐菀言心裏頭有些焦急,方琮珠考試成績不一定能達到,可她家有錢,花錢買通人錄取,說不定也能進來啊,就像眼前的劉美欣,也是家裏出錢找關係送進來的主。


    她一定要在源頭上就卡斷方琮珠進複旦的念頭——有了準考證就能參加考試,到時候請人代考或者是花錢買名額,隻要有考試分數就行,若是連考試分數都沒有,那就不好疏通關係了。


    唐菀言很生氣,臉頰漲得通紅,報到處的老師都認識她,趕緊過來相勸:“算了算了,這準考證都發了,還能說什麽呢?你同學說得好,她連高中都沒念,怎麽能考上呢?你就別多想了。”


    “你們可以到名冊上劃了她的名字,下迴她來考試的時候拒絕讓她進入考場。”唐菀言很堅持,她要盡可能的堵住方琮珠進複旦的通道。


    “唐同學很正直呀。”


    方琮珠笑微微的從外邊跨步走了進來,看著臉紅紅的唐菀言:“我也覺得一定要遵守規則,可不能造假。隻不過呢,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她打開隨身攜帶的小包,從裏邊拿出了那張同等學力證明:“老師,這上頭有瑪利亞女子學校的電話號碼,麻煩打過去問問瑪利亞修女,我這證明是真的還是假的。”


    見方琮珠從外邊走進來,劉助教心裏有些著急,他還想三言兩語將唐菀言哄騙走了再說,沒想到這位方小姐自投羅網來了。可現在看著她說得這般坦然,他又覺得有了點信心。


    接過那張信紙,看了看下邊的電話,劉助教咬了咬牙,先打個電話試試,要是那位修女說這張證明是假的,那他也不會把這真相宣布出來。


    電話接通了,那邊正是瑪利亞修女。


    “您好,我這裏是複旦大學招生處,想和您求證一件事情,是不是有個方琮珠的姑娘在您這裏開了一份同等學力證明書?”


    瑪利亞修女笑得很慈祥:“是的,是我昨天開給她的,她做了一套我們學校的畢業考試試卷,成績優異,所以我才發了這證明給她。”


    劉助教的心這才踏實下來,他說了一聲“謝謝”就掛斷了電話:“菀言,瑪利亞修女說方小姐經過了考試,完全符合高中畢業的要求,她才給她發了這張證明書。方小姐這同等學力證明書完全沒問題,不是假的!”


    唐菀言氣唿唿的望著方琮珠,咬了咬牙:“方小姐,是不是假的你自己心裏清楚,肯定是瑪利亞修女拿了你的錢,這才幫你說話!哼,你別得意,複旦入學試題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她一定要盯緊了試卷批改,要聯合鄰居金教授的女兒的金雅慧去監督改卷,不能讓一些為了金錢利欲熏心的教員被利益驅使著胡亂給方琮珠送分。


    假裝送冷飲去消夏解渴,混進改卷地點就不出來,非要嚴格盯住那些改卷的助教……唐菀言腦袋裏亂糟糟的,有好幾種初步的構想,可又覺得哪一種都不合適,忽然就焦躁了起來。


    她轉身朝外邊走,劉美欣也跟著走了出去:“菀言,不是說好要一起去逛街的嗎?”


    唐菀言擺手:“不去了,我得迴家休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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