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亭從包裏拿出了一張支票,默默推到瑪利亞修女麵前:“這是香油錢。”


    方琮珠極力忍住想笑的衝動,踩了方琮亭的皮鞋一腳,又笑著看了瑪利亞修女一眼:“這是捐給上帝的,請他替我們去行善。”


    瑪利亞修女瞥了一眼支票的麵額,伸手將那張支票拿在手裏:“唔,既然你們兄妹倆對上帝這麽誠心,上帝感召我讓我給你一個機會。”


    她喊了一個修女拿了幾張試卷進來:“孩子,你先做一下這些題目,如果你的水平達到了,那我一定給你開這個證明。”


    方琮亭額頭爆出了汗珠,她都伸手拿了自己的支票,可還是要刁難琮珠,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他盯住瑪利亞修女那張老樹皮一樣的臉,心裏有些煩躁,很想要站起身把那張支票搶迴來,可又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做不出來那種事情。


    方琮珠看了方琮亭一眼,笑了笑:“大哥,瑪利亞修女也是為了對我負責啊,要是我連高中同等學力都沒有,那還用談考複旦大學這迴事嗎?”


    她拿起試卷瞄了一眼,看上去雖然有好幾張,可字卻刻印得很大,實際上沒幾道題目。


    看到自然科學的試卷,她忍不住想笑,這分明就是小學生的題目,在民國這就有高中生的水平了。


    太陽是圓的還是方的?地理方位如何判斷?


    這些題目實在太容易,方琮珠拿起筆隻用了幾分鍾就把自然科學給解決了,然後拿起第二張數學試卷做。


    瑪利亞修女拿起她做完的試卷看了一眼,有幾分驚訝,臉上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數學試題也很簡單,那些應用題隻需要一元一次方程式就能解出,還有一些求正方形長方形和三角形的試題,對方琮珠來說都是小兒科。


    方琮亭在一旁提心吊膽的看著,隻不過見方琮珠下筆很快,沒有停歇,悄悄鬆了一口氣,看起來琮珠做得挺順手,應該沒什麽問題。


    瑪利亞修女看過方琮珠完成的試卷,滿臉微笑的對她說:“孩子,你太棒了,上帝會保佑你考進複旦的。”


    方琮珠笑著點頭:“多謝校長。”


    拿到同等學力證明書以後,方氏兄妹離開瑪利亞修女的房間,這時候學校剛剛好放學了,一群女學生從教室裏走了出來,嘻嘻哈哈的朝校門口走過去。


    “菀言,菀言!”


    有個女生跑著從他們身邊經過,轉頭看了看身後,招唿著一個少女:“你快些跟上,咱們先去五芳齋買點新出糕點!”


    這名字好像有些熟?方琮珠忍不住朝後邊看了一眼,就見一個剪著短頭發的圓臉少女朝這邊跑了過來,穿著鮮紅色的闊袖上衣,一條黑色的過膝百褶裙,下邊一雙黑布鞋。


    若是一個人潛意識裏對某個名字很熟悉,那應該是因為在哪裏曾經聽到或者見到過。


    方琮珠皺了皺眉,努力去想這些日子裏,自己可否認識一個叫菀言的人。


    她眼前忽然閃過一道亮光。


    是了,她知道了這小姑娘是誰。


    她就是書裏的女主,那位複旦大學唐教授的女兒唐菀言。


    在這場愛情角力裏,方琮珠被林思虞視為宅鬥高人手段老辣,用盡千方百計破壞他和唐菀言的美好愛情。經過一段時間的牽扯之後,作者筆下的癡情男女會在舊金山相逢,兩個人最終得成眷屬。


    而那個可憐的佛係女配方琮珠,她唯一做錯的事情隻是用藥迷了林思虞,那個晚上的纏綿以後得了個孩子,其餘的事情她真的一件都沒做,不知道為何林思虞會這樣看待她。


    若方琮珠真是一個刁蠻老辣之人,早就沒唐菀言什麽事情了——她生得這樣美,又如此聰明,何愁籠絡不住林思虞的心?


    方琮珠朝唐菀言看了過去,見這小姑娘一張略圓潤的臉,似乎還未褪去嬰兒肥,可她的嘴唇薄薄,眼神伶俐,應該是個有心計的人。


    說不定這個姓唐的小姑娘,就是一個白蓮花女主呢。


    方琮珠又看了一眼唐菀言,想記住她的臉。雖然她現在對林思虞毫無想法,可她還得防備著林思虞的愛慕者在暗地裏放冷箭。


    “美欣!”唐菀言挽起前邊那個年輕姑娘的手,兩個人親親熱熱的朝前走,就如尋常的年輕姑娘那樣,他們兩人的腦袋不時湊到一處,好像在竊竊私語,不知道說了什麽,忽然間兩人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或許這就是念書時期的純真吧,方琮珠看著前邊走的那兩個人,沒有絲毫芥蒂,似乎已經忘記了其中有一個是林思虞的愛慕者。


    校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見著兩個年輕姑娘從學校裏邊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從司機的位置上下來,向其中一個行禮。


    唐菀言揮了揮手:“美欣,明天上午複旦見!”


    那個被叫做美欣的年輕姑娘轉過頭,迴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好的,明天見!”


    中年男人替她拉開汽車後座的車門,年輕姑娘抱著書包坐了上去,一張臉貼在玻璃上,對著校門邊站著的唐菀言拚命笑,一隻手伸出來晃了晃:“菀言,再見啦!”


    方琮珠愣了愣,這個叫美欣的年輕姑娘她見過,她長得太有識別度了。


    那厚厚的嘴唇,讓她想起了那天在方氏織造裏遇到的姐妹花。


    兩人都是這種同款嘴唇,她記得很清楚。


    沒想到這世界竟然這般小,才來到這個年代十來日,便遇到了一個陌生人兩次。


    方氏兄妹迴到別墅不久,外邊的鈴聲響了,孟敬儒前來拜訪。


    今日的孟敬儒,穿著一件白襯衣,下邊一條白色西褲,配一件乳白色起淡黃色暗格馬甲,打了一個領結,他的臂彎裏搭著一件白色西裝外套,看上去是因著有些熱,將外邊那件給脫了下來。


    這一身白有些過於顯眼,方琮珠不免多打量了一番,她覺得這身行頭本應該是餐廳服務生的工作裝,但孟敬儒穿上去挺瀟灑,並不覺得土氣。


    同一件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自然不同。


    孟敬儒氣質相當好,個子高身板挺得筆直,穿著這套衣裳,正符合那四個字的描寫:玉樹臨風。


    見方琮珠打量了他好幾眼,孟敬儒忽然有些膽怯。


    這衣裳是蕙錦香新出的男式西裝,昨日去了店裏給方琮珠拿衣裳的時候,這一批西裝剛剛好才出來,掌櫃的和他開玩笑,隻說大少爺穿了這套衣裳絕對好看,他一時興起,讓店員取了一套適合他的尺碼試了試。


    走出更衣間,大家的眼睛都直了,隻說這衣裳大少爺穿著可真是帥:“上海應該沒有誰比大少爺更適合穿這套西服。”


    “可不是嗎?大少爺穿著這衣裳走出去,保準街上那些年輕姑娘都會看呆了一雙眼睛!”


    被自己的店員狠狠的誇獎了,孟敬儒不免得意,決定今日穿了這套西裝來江灣別墅給方琮珠送東西過來。


    可是,現在觸著方琮珠的目光,孟敬儒有些心虛,背上微微冒汗。


    他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真是傻,蕙錦香的掌櫃和店員,都是拿自家工錢的,哪裏會說自己半個不是?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有求與我也,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書真是白讀了。


    “琮亭老弟,”孟敬儒決計避開方琮珠的目光:“上次定做的旗袍,方大小姐一直沒有去取,今日我得空給她送過來了。”


    “敬儒兄,怎敢這般麻煩你?”方琮亭朝方琮珠看了一眼:“琮珠,你竟然都沒去接麽?”


    方琮珠衝著孟敬儒笑了笑:“我不認得路,忘記是哪一條路上的蕙錦香了,本來想坐輛黃包車到處去找找,可又怕孟大哥笑話我這樣計較,為了一件旗袍,竟然上海滿城轉。”


    她的笑容甜美,看上去讓人很舒服,孟敬儒剛剛的那一點不適,在她的笑容裏漸漸淡去。


    “怎麽會笑話你呢?若是知道方大小姐在等這件衣裳,我應當早就給你送過來。”


    孟敬儒看了一眼方琮珠,她穿著一件細格紋的麻紗旗袍,長袖至小臂的中斷,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來,看上去清新嬌媚,有點時髦女學生的感覺。


    “方大小姐身上這件旗袍很好看。”他不由得讚歎了一聲。


    “這是我自己做的。”方琮珠驕傲的一仰臉,嘴角的小梨渦深深:“衣料是從家裏的鋪子裏裁的,裁剪是我自己弄的,翡翠幫著縫了旗袍的身子,衣領袖籠我自己來,這些精細活兒,翡翠弄不大好。”


    孟敬儒大驚失色:“沒想到方大小姐這般心靈手巧!”


    方琮亭得意:“我妹妹最擅長女紅,你是沒見過她的刺繡,那可是栩栩如生,大家都說她要是去開繡莊,肯定能賺得盆滿缽滿。”


    “啊呀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方大小姐有這般才藝!若是……”孟敬儒本想開口相邀,請她去幫蕙錦香設計最新款的時裝,可忽然一想,方琮珠乃是大家閨秀,怎會屈尊降貴的去做這些苦力活,這不是在侮辱她麽?


    當即將那句話咽了下去,又打量了方琮珠一眼。


    “孟大哥穿這套西裝挺好的,特別瀟灑。”方琮珠見他打量自己,趕緊找一句話來把氣氛緩和一下,否則這樣麵對麵的瞪著,實在有些尷尬。


    孟敬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伸手彈了彈馬甲上沾著的一粒浮塵:“真的嗎?你覺得我穿這衣裳挺好?”


    方琮珠點了點頭:“是啊,也就是你才能穿得出這白色的感覺來。”


    聽了這話,孟敬儒全身都覺得有些輕飄飄的,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大大張開,有說不出的酣暢淋漓。


    方才的擔心,此刻已經不翼而飛。


    他這才覺得全身自如,伸直了腿和方琮亭說起方琮珠報考複旦的事情:“你幫琮珠弄到學曆證明了沒有?”


    方琮亭點了點頭:“我們剛剛從瑪利亞女子學校迴來不久。”


    他從沙發上的背包裏拿出一張證明書,一張印著瑪利亞女子學校標識的信紙,上邊用英文和中文寫了兩段話:經過我校測試,方琮珠女士具有高中同等學力,特此證明。


    下邊是瑪利亞修女的親筆簽名,還蓋了學校的印章。


    “瑪利亞修女真的考了方大小姐?”孟敬儒拿著信紙看了看,嘴角露出了笑容:“不會這樣刁難人罷?”


    方琮亭氣憤的點了點頭:“你別說了,我都已經拿了一張支票給她,權當是買一張證明書,可她收了支票,還是要考琮珠!好在琮珠聰明,雖然隻學了這麽些日子,也對付過去了。”


    孟敬儒驚訝的看了方琮珠一眼,聲音裏含著佩服:“方大小姐真是了不起,沒念過高中竟然也能通過瑪利亞女子學校的考試!”


    方琮珠隻能含糊道:“她出的題目恰巧我都見過,也就這樣蒙混過關了。”


    “方大小姐,你太謙虛了,怎麽會是試卷上的題目你恰巧都見過呢?就算是你都見過,那也是說明你博覽群書啊!”


    此時看她,更是多了一分敬佩,孟敬儒覺得眼前的方琮珠,簡直是一個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人——冰雪聰明又生得貌美如花,真是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女子。


    “明日複旦就開始報考了,我們陪方大小姐去報考罷,順便去買些書和曆年的入學試題迴來,讓方大小姐在家裏多多複習。”


    “好啊,敬儒兄,明日就勞你開車過來接我們了。”


    方琮亭很開心的點頭:“其實啊,有你的麵子,或許都不用這張同等學力證明書,也能讓琮珠報考呢。”


    “我哪有什麽麵子,琮亭老弟你這是在笑話我。”


    孟敬儒又看了一眼方琮珠,嘴角浮出笑容。


    她坐在那裏,清新淡雅,就如一枝藏在綠葉間,嫋娜的打著朵兒的白玉蘭。


    第20章 逛複旦狹路相逢


    上海的五月天似乎比別處更柔媚, 抬頭看看那一線蔚藍的天空,似乎被水洗過一般,幹幹淨淨澄清的藍, 似乎被鏡麵兒照出來的那樣, 空中有著一種新鮮的玉蘭花氣息, 走近花樹,香味愈濃。


    複旦的校園裏,各種花朵開得正好,嫣紅粉白,在這和暖的陽光照射下, 在綠葉叢裏格外顯眼。


    方琮珠指著那一櫞薔薇, 驚喜的叫喊出聲:“這麽大一麵牆, 都是薔薇!”、


    方琮亭寵溺的看了她一眼:“琮珠, 家中的薔薇架子每年盛春也有這般景象!”


    怎麽見著薔薇都如此驚訝,還不得讓孟敬儒看了笑話?


    孟敬儒走在一邊隻是笑,白色的西裝襯得他更是瀟灑挺拔。


    剛剛他陪著方家兄妹去了報到處領取了報考簡章,審查過方琮珠的同等學力證明以後, 報到處的人問了方琮珠要了照片, 然後貼在準考證上邊,送到別處加蓋印章, 走迴來遞給了方琮珠。


    準考證上邊印著考試時間和地點, 方琮珠的照片上蓋了個紅色印章,沒有蓋在她臉上,正好從她下巴底下蓋了照片一個角——可能蓋印章的老師覺得實在不該破壞這張美人照, 所以特地沒有將印蓋在中央。


    拿到準考證,方琮亭提出帶方琮珠四處去轉轉,讓她預先熟悉一下地形,方琮珠點頭,孟敬儒當然樂意奉陪,同著方琮亭一塊走在方琮珠兩側,見著美人側顏,有說不出的愉快。


    方琮亭做了導遊,一邊走一邊說著複旦的曆史,方琮珠聽他說起複旦日常,這才明白原來孟敬儒其實和方琮亭並不是同班同學,甚至不同係,而且還高了兩個年級。


    方琮亭下半年要念大三了,而孟敬儒這個學期已經是大四,下半年就會徹底變成社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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