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孟萋萋攜著盛嘉彥雙雙飄然離去,留敏貴人一人呆坐在地上抽泣。


    他倆出了披香殿,一路奔迴建章宮。


    孟萋萋立刻屏退下人,原地轉圈:“怎麽辦怎麽辦,阿彥,孟庸和周行的關係比我們想象的複雜的多了。原來我們不止要阻止他們國運衰敗,還要管周行綠帽子的事?!”


    盛嘉彥不慌不忙的潤了口涼茶:“也許周行的所作所為也是國運中的一部分。”


    孟萋萋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周行也太荒唐了,雖然表麵上看著是個十分正常的皇帝。但他竟然為了一個死掉的心上人荒廢了數年朝政。宮裏頭一堆牛鬼蛇神,周行的親妹妹昭鸞幻想兄妹戀,大臣們帶著皇帝一起打葉子牌,不願意帶太後一起的原因就是因為太後耍賴?還有那個什麽,偷窺皇後暗戀皇後的表哥厲玉書……”


    “你什麽?”盛嘉彥敏銳的捕捉到了一點:“你剛才誰暗戀皇後?”


    孟萋萋愣了一下:“厲玉書啊,怎麽了……”


    盛嘉彥眉峰一凜:“我們要想辦法接近這個厲玉書了。”


    “為何?”


    “書中記載,在這個朝代結束的時候,第一批帶兵攻入皇城的人,就是厲玉書。”盛嘉彥神色變化莫測:“他現在表現的如此熱愛皇後,恐怕真正目的是有所圖的。”


    孟萋萋恍然大悟:“厲玉書有可能是一個關鍵人物?可是……”孟萋萋想起他的模樣:“看起來就是一個正常的酸腐書生,竟能領兵入京?如果他是韜光養晦,那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周行還允許他隨時出入內宮呢,不知道布置了多少眼線了。”


    盛嘉彥頷首,停了一會吩咐道:“你可以讓人準備南下了。”


    “南下?我們去哪兒啊?”


    “觀春園。”盛嘉彥斜睨她一眼:“厲玉書的事暫時放放,孟庸身上的事我們要先弄清楚,我總覺得這其中有一些別的淵源。”


    能出去遊山玩水孟萋萋不知道多麽願意了,當即催促著太監傳旨叫人準備。太後知道以後並未加以阻止,倒是要求孟萋萋一定要將舒妃帶上。孟萋萋倒是無所謂的,隻要這個舒妃不添亂,她不介意多帶一個。不過既然帶都帶了,那就多帶幾個。如此一來,孟萋萋隨手點了後宮幾個名字,一個舒妃,兩個才人,還有一個寶林。


    宮中一切都安排妥當,出發那日風和日麗,晚夏的風拂在麵上帶來舒適的倦意。


    周譽禮扯著孟萋萋的衣角,可憐巴巴的:“父皇,您可要快點迴來啊。”


    孟萋萋摸了摸他腦袋:“一個月後就會迴來了,這期間你要跟著薑太傅好好做功課。一日都不要偷懶,父皇迴來會檢查的。”


    盛嘉彥在一旁冷哼一聲。


    孟萋萋連忙補充:“你母後也要檢查的。”


    孟庸的兩個婢女碧綺和翠縷都在往馬車上清點一路上要帶的東西,翠縷心直口快,笑道一句:“這樣一看,殿下跟娘娘竟有八分相似呢!”


    孟萋萋還來不及去細想這其中的關係,就聽得碧綺奇怪的咦了一聲。


    “薑太傅,您怎麽也跟著裝行囊?”


    孟萋萋繞到車隊的中間,發現薑治這老頭竟往馬車上搬運自己的東西。他喘了口氣:“陛下不是要南巡嗎?”罷,他還準備指揮人將他喝茶的桌子搬進馬車。


    孟萋萋一掌拉住他:“太傅!您不用跟著去。”


    “什麽?陛下不帶臣?”薑治一臉難以接受的樣子。


    孟萋萋貼近他幾分:“您需要留下來好好教導譽兒,您走了誰來教他!”


    “不還有臣的同僚幾位太師大人嗎?”


    這老頭找起借口來一本正經的。


    孟萋萋便以退為進,將薑太傅拉到一邊聲:“太傅,朕讓你留下其實著實是有苦衷的。朕不在的這段時間,希望您能在宮中替朕留意厲玉書的行蹤,就算皇後不在宮內,朕也要知道他的確切去向,否則朕一直被蒙在鼓裏,實在是難堪。”


    薑太傅聽後,摸了摸胡子,眼睛一眯,了然的點了點頭。還給了孟萋萋一個“大家都是男人,都明白”的眼神。


    安撫好薑太傅,向太後辭行,孟萋萋等人便準備要動身了。


    此時此刻,某處角落。


    厲玉書躲在暗處看到皇帝的車隊準備出發,心中嘿嘿兩聲,正要找個機會跟上去。誰知他的肩膀忽然被人大力的握住,險些痛的他叫出來。


    厲玉書麵目猙獰的迴頭,昭鸞公主滿麵含羞的站在他身後。


    他看著昭鸞公主這個龐然大物嬌羞的扭了扭手指頭:“厲公子,你在這裏做什麽?”


    厲玉書一陣心虛,隱瞞道:“方才在宮中走的有些累了,想找個陰涼處歇歇腳。現下草民正準備歸家了,勞公主操心。”


    “不操心不操心,”昭鸞笑了兩下,滿頭珠翠花枝亂顫:“這樣急著迴去做什麽?為何不在宮中住幾日呢?皇宮很大的,有的地方你或許都沒有去過,我可以帶你去走走轉轉。”


    厲玉書麵上一僵,努力保持笑容:“不敢勞煩公主尋常男子在宮中逗留許久恐怕不妥,厲某這就要迴去了。”


    昭鸞死死的抓住他左肩:“急什麽?我皇兄帶著我皇嫂南巡去了,厲公子想留多久都可以,有我昭鸞帶著你,你也不用害怕。”


    那邊車隊已經出發了,厲玉書急了:“公主,厲某不是這個意思……”


    昭鸞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拖著他往迴走:“我給你呀厲公子,我皇兄的珠玉堂可是一個非常好的地方。那裏引流地泉,我每次都會去那泡一會,太醫能活血養身,是極好的呢。平時我皇兄都不許別人進去,今便宜你了,帶你去看看。”


    昭鸞心中嘿嘿一笑,仿佛看到了她與厲玉書鴛鴦戲水的模樣。


    厲玉書拚命掙紮,昭鸞就越是抓得緊。


    不遠處的薑太傅送走了孟萋萋等人,迴過頭的時候看到這一幕,一時感慨:“陛下讓我看著厲玉書,但他跟公主在一起的時候還是不用看著了。”


    罷,薑太傅拉著周譽禮:“走殿下,鬥蛐蛐去了!”


    孟萋萋趴在馬車上,探頭往外看去。


    隻見車隊前不見頭後不見尾,朱輪華蓋,八寶珠瑛迤邐鋪開。稚羽宮扇、錦繡鳳傘隨侍左右,浩浩蕩蕩的占滿了宮道。


    路邊跪著不計其數的百姓,孟萋萋好奇的看著這一切。


    忽而,她領子一緊,已是被人往後一拽,孟萋萋的後背撞上一個柔軟的胸膛。


    哦不,是一個柔軟的波濤上。


    她倒是沒怎麽痛,後者卻是沒料到這一撞讓胸前一痛。盛嘉彥蹙了蹙眉,正要下意識的伸手去揉。


    “哎!”孟萋萋怪叫一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聲色嚴厲:“阿彥!不能摸!”


    盛嘉彥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過燈似的一青一白,隨後低聲抱怨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煩。”爾後他冷冷對孟萋萋:“不許把頭伸出去,你生怕藏在人群中的刺客找不到哪輛才是皇帝的車。”


    孟萋萋卻還是覺得他方才吃癟的樣子好好笑,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來:“阿彥,你也有今。還想拽我,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麽身份了。”


    盛嘉彥見她得意,狹長鳳眸一揚,眼中閃過細碎的戲謔光芒,嘴角含著一抹算計的笑:“你如果不想我用孟庸的身子收拾你,最好給我乖乖的聽話。”


    他這話的曖昧,孟萋萋轉眼去看他的神情,盛嘉彥同樣眼裏包含火熱的看著她。


    一瞬間,孟萋萋便如同一隻鴿子一般,縮進了自己的腦袋坐到角落裏去了。


    “過來。”盛嘉彥一伸手臂,命令道。


    孟萋萋屁顛顛的坐過去,依偎在盛嘉彥懷中。


    盛嘉彥這才冷笑:“這就對了。”


    孟萋萋咬著唇,替周行覺得恥辱。居然被皇後嚇唬成這樣,真是丟人!算了!反正也不是她的臉,她怕什麽!


    第278章 當年的小綠


    他們的馬車行列進觀春園時,門口已經跪著園內所有大大的管事。


    “恭迎陛下與娘娘。”為首的梁管事露著一張諂媚討好的笑臉,孟萋萋看他一眼,揮了揮手讓他起身。


    盛嘉彥依舊冷冰冰的一雙眉眼,旁人不敢多與他攀談。


    舒妃興許這個時候覺得正是自己表現的機會,從後頭不動聲色的擠到孟萋萋身旁,十分得體賢淑一笑:“梁管事辛苦了,陛下的住所都安排好了?”


    梁管事立刻點頭哈腰:“當然,陛下、娘娘,這邊請。”


    觀春園建在山上,順著山坡一層層的蓋上去,從外頭隻能看見觀春園一個華麗的輪廓。秀麗的門洞站著兩名垂髫童,層層重重的花門及長廊走過,孟萋萋能看見庭院中豢養的白鶴及鹿,池子中的錦鯉擺尾遊蕩。五步一樹,十步一池。


    觀春園曆經三個朝代,每個皇帝都對它十分重視,不斷翻修,以至於擴建到如今宏大的規模。園內共有一百三十二個房間,數不清的大池塘及花鳥樹木,隨處可見的珍禽,長廊更是不計其數。梁管事領著孟萋萋一眾人往觀春園最深處去,拂開四處都垂著的紫紗幔,步步登階,來到園內最高最大的建築前。


    龍閣。


    兩個字龍飛鳳舞的被人寫在黑底金漆的牌匾上,門口樹著兩根粉雕蟠龍柱,上麵金子雕刻凸出的龍頭正瞪著一雙被點睛了的眼看著孟萋萋等人。


    孟萋萋有些詫異,這是她第一次在凡間看見被點睛了的龍柱。


    相傳在人間,但凡畫了龍或者雕刻了龍建築的,就算龍畫的再好,也不能為它畫完一雙眼睛。如果畫完了,這個龍就能通神,它便是上的神靈窺視人間的渠道。而被龍窺視的人,一生之中所做的大事事好事壞事,全都無一例外的被書記載。自古為人君者,都不喜歡被人窺視掌握的滋味,所以在孟萋萋她們所住的京城中的皇宮裏,無論是飛簷上的飛龍,還是案上的團龍都沒有被點睛。


    但這觀春園,竟有兩條點睛了的龍柱。


    就在她對著這兩根龍柱饒有興致的打量時,旁邊舒妃已經故作賢惠的打點好了觀春園的下人們。她命丫鬟賞了不少銀子出去,看著眾人討好的感謝自己,舒妃得意的看了一眼旁邊從來沒給過好臉色的盛嘉彥。


    孟萋萋早在來前就安排過讓盛嘉彥與自己同住一殿,於是梁管事帶著舒妃離開時,舒妃還不情不願的看了看孟萋萋,發現她並沒有開口讓自己也留下,便憤憤的走了。


    他們走後,孟萋萋指著龍柱上的兩條蟠龍,低低道:“阿彥,你這龍會不會正在看著我們啊?”


    盛嘉彥掃了一眼,沒有話,隻用眼神表達了他的觀點。他頗為嫌棄的看了孟萋萋一眼。


    盛嘉彥拉住孟萋萋的手腕準備往內走,那龍柱上的龍忽而張口,雄厚渾圓的聲音陡然出現:“帝尊——”


    孟萋萋大驚失色:“龍,龍話了?”


    她揉了揉眼睛,撲過去近距離仔細觀察這兩條蟠龍,卻發現剛剛好像不過都是她的錯覺,兩條蟠龍色彩鮮豔,隻瞪著雙眼腳踏祥雲,仿佛隨時都會騰雲駕霧的離去。


    剛剛……都是自己的幻覺?


    孟萋萋不甘心的拉著盛嘉彥:“阿彥,你聽到沒有?剛剛這個龍話了!”


    盛嘉彥蹙眉:“別鬧了,哪有龍話?”他迴身看了一眼站在台階下的侍女們:“你再這樣行為舉止怪異,會被人懷疑。”


    孟萋萋仍舊難以置信,她看著蟠龍柱好一會都不見它再開口話。再看盛嘉彥淡定的神情,他好像真的是沒有聽到。孟萋萋陷入深深地疑惑,跟著盛嘉彥進了龍閣歇息。


    盛嘉彥轉身關門前,涼淡如水波的眼神掃向門口的蟠龍柱。那本該無波的雙眼,赫然閃過一抹利刃似的光,隨即如星子墜入水裏般消失不見。


    ……


    翌日,孟萋萋拿著觀春園內所有侍女的花名冊開始犯難。


    一千四百二十六個名字,讓她從何查起?


    光是叫綠的便有三百六十二個,除去年齡過老過的,還有一百八十一個。難道她要全部喊來麵前一一盤問?


    盛嘉彥在一旁看著孟萋萋都快把周行的頭發拽掉了,擱下手裏的卷宗:“敏貴人孟庸十六歲那年去的觀春園,按照這個時間推算,如今孟庸二十四,那綠至少是近八年內入觀春園服侍的。如此排查便是。”


    孟萋萋一拍腦門:“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


    她翻了兩頁,忽然頓住,想到另外一件事:“這裏有一百八十一個綠的名字,如果我從頭找起,那我真的是要累死了。”


    盛嘉彥淡淡道:“你還想找人幫你?”


    孟萋萋搖頭:“太多人知道這件事不好,不過——”她狡黠的笑了:“有一個人,她一定會辦好。”


    盛嘉彥看著她這樣陰險的笑,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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