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當年的簪子


    不遠萬裏的京城裏,正一派秋日暖陽。


    日光從斜敞的窗柩照進來,趙嫣然今日穿了一襲月白色的褂子,裏頭是碧玉色兒的褥裙,發鬢被高高挽起,她細長好看的脖頸在陽光下鍍上一層絨光。趙嫣然正坐在窗台下依靠著紅木桌,手裏一針一線的縫著繡繃子。


    她指尖翩飛間,繡布上的兩隻彩蝶栩栩如生起來。


    芳綾從外頭打簾進來,拿簪子翻了翻角落的鎏金紫銅香爐裏頭的沉水香。才走到趙嫣然麵前,屏退多餘的丫鬟侍女,從袖中掏出一柄畫卷來。


    “娘子,我百般討要,那呂嬸子總算是給了。”


    趙嫣然不緊不慢的接過畫卷,慢慢展開。待看見畫上的女子時,她瞳孔微縮。


    像,果真是像極了……


    畫中佳人臨水照影,似是正在湖邊嬉戲。她眉彎新月,水剪雙瞳,映著盈盈水波,泛起耀目光華。她本著的是一件藕色暗紋織錦裙子,層層疊疊如雲似霧,將她更襯幾分清醒明媚。倒是她眼尾的兩抹胭脂紅胎記成了點睛之筆,平添幾筆妖豔絕色。仿佛整個人活生生的靈動起來,正衝著持著畫卷的人笑的明麗動人。


    趙嫣然不自禁的捏緊了畫卷,芳綾見狀趕忙道:“娘子可心些,別拿壞了。這是呂嬸子從王爺書房裏偷拿來的,娘子看完了咱還需得還迴去。”


    趙嫣然鬆了指尖力氣,意味不明笑了笑:“我知曉的。”


    芳綾挪去目光,歪著腦袋看了會:“娘子您別,這位孟姑娘真的跟您有幾分相似呢。”


    趙嫣然冷笑一聲:“與其像我,倒不如我像她。”


    芳綾察覺到趙嫣然口中的冷冷森意,覺得這與平日裏溫婉賢淑的趙嫣然有些不同,她便瑟縮了一下脖子,噤聲不再話。


    趙嫣然指尖緩緩撫上畫中孟萋萋的那一雙眼眸:“她這個眼睛長得真有意思,哪怕就是在畫上,也好似會話一般。”


    “可不是嗎,我聽底下那些廚房的嬸子,孟姑娘之所以得王爺器重,其實是因為她本身著實不簡單。能千裏之外取人首級,甚至隔空取物呐!那些嬸子的神乎其神,奴婢卻是不信的,世間哪有這等奇事?”


    “哦?”趙嫣然似是被挑起興趣:“居然還有這一,那你她到底奇在哪裏……”


    芳綾覷了一眼她麵色,心翼翼道:“奴婢怎麽知道呢。娘子,咱們該把畫還迴去了,呂嬸子那邊還等著。”


    趙嫣然將畫卷緩緩合上:“這個畫卷我們留著,以後王爺問起了我自有辦法蒙混過去。”


    “娘子!”芳綾急急喊了一聲:“呂嬸子這是王爺的心頭愛,咱們現在要是拿了,呂嬸子把咱們供出來一定吃不了兜著走,您還是快讓奴婢給送迴去。”


    “正是因為是心頭愛更加不能還了,”趙嫣然給了她一個柔順的眼波,出來的話卻讓人背後一寒:“呂嬸子不過是一個奴婢,她如果胡亂話,那就讓她再也不要開口就是。”


    芳綾一顫,不知該接何話。


    趙嫣然讓她將畫卷收好,看了看外頭晴方好的滿園秋色:“好久未見三娘了,你去請她來一趟,就我新壓的桂子蜜,她會喜歡的。”


    離攝政王府不遠的太子府內,一身紅底團蟒八順服的太子正在書房裏頭大發脾氣。


    “該死的盛嘉彥!給本太子這麽棘手的事,一點都沒有把我當成兄長來尊敬愛戴!真是可惡極了!”他狠狠的將盛嘉彥迴執給他的奏折摔在地上,氣的猛灌了一盞茶。


    鹿守郡今年的收成有問題,官員積壓屯糧不放,那裏的百姓餓著肚子,開始向四周的郡縣蜂擁而至。有的餓的狠了,還會發生搶劫良宅的事情。鹿守郡的官員充耳不聞,朝廷上發去的彈劾也被他們置之不理,甚至派去的官員要麽被害死要麽迴京以後絕口不提。


    偏偏這件事還是太子負責的,太子屬下辦事不利的消息傳入盛嘉彥耳中,盛嘉彥倒是將太子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那折子中的口氣很像他們的老父皇,差點讓太子跪著看完折子裏的每一句話。


    盛嘉彥主張讓太子本人去一趟鹿守郡,折中原話是:“反正你終日招貓逗狗,眼下出遊的機會來了,望你好好把握。”


    太子不想去,鹿守郡偏遠民風彪悍,官員都一支獨大了,於是他****盛嘉彥:“不去可否?”


    又洋洋灑灑的寫了兩章不能去的理由,比如皇後最近身子不太好,自己的太子妃可能快要懷孕了,自己實在是走不開等借口。


    誰知盛嘉彥看了直接迴他倆字——


    “不準。”


    太子憤憤的拍桌,哀嚎不斷:“我這太子當的實在憋屈!這種事居然還要本太子親自去一趟,底下的人都幹什麽吃的!平時白養他們了。”


    門客一直靜靜立在一旁,聽見他這話,主動上前撿起折子拍了拍浮塵,躬身放在太子的桌案上:“太子殿下此話差矣,就因為您是太子,肩上的重任才要更大一些。這事辦也好辦,您隻需要派一名親信代表自己前去就可以,以往派去的官員都沒有您的令牌,在鹿守郡那些人精一樣的官員麵前當然不受重視。但如果這次您能將東宮令牌交由親信帶去,鹿守郡的滿郡將士都得聽您號令,那些官員若是再不服從,直接就地斬殺,不問緣由。以此殺一儆百,必然有人懼怕先行開倉放糧。”


    太子聽後激烈鼓掌:“先生好計謀啊!這群該死的刁民,早就該殺了一了百了!我這就找人代替我去!”忽而他又想到什麽,狐疑道:“攝政王知道了不會罵我?”


    畢竟攝政王發起脾氣來可是很恐怖的,雖然他身為太子是哥哥,但想起盛嘉彥發怒的嘴臉心裏還是很虛。


    門客努力繃著一副賢臣的嘴臉,壓住心中想要噴薄而出的狂笑:“怎會,您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便可。”


    太子猶豫的點點頭:“隻能這樣了,既然如此這件事交給你,快去全權辦理!你去挑一個合適的官員派去鹿守郡,然後你也跟著去,順便替我監督他以免拿著我的令牌做出什麽事。”


    門客雙手往前作輯,垂首恭敬道:“一定不負殿下所望。”


    太子心滿意足的靠在太師椅上,原來這種事情也是挺好解決的嘛!想到這裏他感覺心中再無負擔,便撩袍起身出門。


    “您去哪兒?”門客在身後問了句。


    “太子妃最近得了一隻不足月的京巴,聽可愛的緊,我得瞧瞧去!”太子喜滋滋的出門了,留門客笑的一臉高深莫測。


    招貓逗狗,人家攝政王的也沒錯嘛。


    ……


    揚州城中,正細雨綿綿。


    孟萋萋依偎在房中,剝著特供金桔。林夫人站在她身後,替她挽發鬢。


    “我一直想要一個女兒,”林夫人笑著將她的長發攏起:“景行太調皮,不如女兒貼心。”


    “您與林掌櫃正值壯年,還可以再要一個的。”


    林夫人的動作十分輕柔:“不行了,我生景行的時候難產,險些一口氣閉過去。後來調整了一年多,身子是好點了,不過郎中我再也不能生了。”


    孟萋萋透過鏡子看見身後的林夫人一臉遺憾,她拿臉蹭了蹭林夫人粗糙的手:“您這麽好,能做您的女兒一定很幸福。景行也不錯,等他長大了給您討一個溫良賢淑的兒媳婦,也是一樣的。”


    林夫人聽人提及兒子,便是笑的合不攏嘴。


    “還不知要等多久呢,不過有時候這麽想一想,也很有盼頭,”林夫人從袖中拿出一根通體透白的玉簪,斜倚在孟萋萋發間:“當初我相公以前救過一個孟兄弟,他留下了一根玉簪作為信物,我本來是找不到了,其實是對你們瞞了下來。當時我對你們並不了解,以往又有許多江湖人士旁側敲擊的問過玉簪的事,我怕這玉簪是個麻煩,唯恐引來災禍。”


    “盛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普通的江湖人,你們一行人陪伴保護我們家這麽久,我想也不會是單獨為著那筆不菲的雇金。我觀察了許久,我們全家上下,唯有這根來曆不明的簪子可以引起別人的諸多關注了。當年所救的人姓孟,你也姓孟,我權當湊個巧合,將簪子贈給你。”


    孟萋萋照著鏡子陌上發間的玉簪,觸手生溫,竟是然的暖玉。


    “很快就要分別,再見麵不知何時何日了。”林夫人憐愛的摸上孟萋萋發梢:“希望你跟盛公子,能終成眷屬。每日這般漂泊對於你一個女子來實在太辛苦了,早早安家,心也能定下來。迴頭再給他生個兒子,還怕他四處亂跑麽。”


    孟萋萋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我跟公……公子不是那種關係。”


    這怎麽就提到成親生子了!


    林夫人笑了幾聲:“我這輩子什麽人沒見過?你倆之間有沒有事,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你年紀不懂,我可要勸勸你不要錯失良緣。”


    第126章 千年的人參


    良緣?她和盛嘉彥的良緣在哪裏,她怎麽沒有看出來。


    不僅如此,她還覺得盛嘉彥上輩子是不是欠了自己什麽,這輩子要被自己偶爾拖累不,還要替自己解決諸多麻煩。這麽想來,感覺這不是良緣,分明是孽緣啊!


    孟萋萋在那自個兒一本正經的思考,壓根沒往****兩個字上想去。


    林夫人見她這副神情,隻能在心中哀歎這孟姑娘美是極美的,就是腦子不大靈光。可憐那盛公子,就差把喜歡倆字寫在臉上了。


    罷了,輩的事情,還是由得他們折騰去。


    該的話都完了,林夫人也準備起身告辭,恰好此時外頭丫鬟來報,是魏初華來了。


    魏初華照舊穿的華美,似是陽明山那迴壓根沒影響到她的心情。一件淡藍色水雲綴櫻花長裙,腰間束著一條玉帶,愈襯得她娉娉嫋嫋,纖腰一握。她高綰的發髻上對稱的插著四根金簪,此等奢華,十足十的有她平日作風。


    她見了孟萋萋,臉上先是劃過一絲不自然,見孟萋萋呆頭呆腦的望著她,魏初華不耐了聲:“你都不請我坐下來的?”


    孟萋萋恍然夢醒,連忙道:“坐坐坐,要喝茶嗎魏大姐?”


    魏初華知道她在調侃自己,配合著裝腔作勢道:“那倒不必了。”她本是等著孟萋萋與自己攀談,但這家夥偏生不按常理出牌,孟萋萋見她不再開口,竟開始旁若無人的紮起馬步。


    “……”魏初華按捺住暴躁的脾氣:“孟萋萋,你就不能拿出個女子的樣子來?”


    “我這樣……不似女子嗎?”孟萋萋罷,拉開自己衣領往裏頭瞧了一眼,自覺身材頂好,也不像個男人呀。


    魏初華隻覺胸口悶著一口氣,恨不得將孟萋萋的腦顱打開看看裏頭到底是什麽。她想起今來的目的,深吸一口氣,讓身後的丫鬟將東西呈上:“你過你曾生過一場病,導致什麽都記不得了。我家中正好有這一隻千年人參,平時是我父親供奉在祖廟裏的寶貝,我特意將它取了出來。你可不要以為我是特意來謝謝你的,我隻是看你莫名其妙不記得許多東西,可憐你罷了。”


    她口是心非的道,將裝了人參的長盒往孟萋萋麵前推了推。


    孟萋萋將墨色長盒打開,裏頭躺著一個幾乎有了模糊人形的人參,須子根根細長結實,的確是好物。可是……


    “人參一般來不都是續命大補的嗎?”孟萋萋疑惑道。


    魏初華一頓,覺得的確是這樣。人參是她從祖廟裏偷出來的,除了這個她想不到自己還能幫到孟萋萋什麽,但覺得孟萋萋既然是受過傷都能失憶,想必不是什麽病,便覺得人參也可以解決。


    於是她故作氣定神閑道:“這可是補腦子的,不正好適合你嗎?”


    孟萋萋皺緊眉頭,不知道該不該點頭表示苟同。畢竟魏初華的沒錯,自己的確是記憶缺失,可是補腦子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那好!既然是你的一番好意,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初華。”


    “嘁——”魏初華假裝滿不在意的切了聲,心中還很是滿意的:“你會不會煮啊?不然我讓我的丫鬟幫你好了。”


    孟萋萋點頭,將盒子交給魏初華身後的丫鬟,還是不放心的問了句:“這個真的行嗎?真的有效能助我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魏初華一個深閨姐她哪裏知道人參到底能幹什麽,隻知道是寶貝就對了。她送都送出手了,也不能讓孟萋萋看自己,於是拍拍胸脯打包票,又了些她道聽途來的事:“當初那個李侍郎的女兒,上了吊舌頭都吐出來了,一口人參湯下去馬上活過來了。命都能救過來,更何況你這的腦子缺陷呢。”


    “……注意用詞,我是失憶。”


    倆人等著人參熬好的時候,魏初華與孟萋萋從聊到地,從魏府的花園子聊到皇宮裏的哪個妃子娘娘。到了傍晚時分,人參湯也終於熬好了。


    外頭的雨勢非但沒有,反而越下越大。


    孟萋萋接過那碗黃澄澄的湯,在魏初華緊張的目視下,地嚐了一口。


    “怎麽樣!?”魏初華問道:“有沒有想起什麽?”


    孟萋萋蹙眉砸砸嘴,爾後搖搖頭:“沒有。”


    “肯定是你喝的太少了!全喝掉。”魏初華是個急性子,她這一刻比孟萋萋還要迫切的看到結果,以證明自己沒有假話。


    孟萋萋乖乖的將那一碗千年人參濃縮的精華盡數喝完,仍舊沒想起什麽,倒是腹中開始火燒火燎起來。


    “初華,我怎麽覺得我有點熱啊。”孟萋萋覺得胸口熱的燒人,有些不耐的解開了自己的外衫。


    魏初華見她越來越紅的臉,伸出一隻手摸上去,才一瞬又嚇得收迴:“好燙!”


    “你這人參不會是假的!?”


    “怎麽會!”魏初華淩厲的眼神瞥向身後的丫鬟:“你確定熬人參的時候都是你一個人經手,沒有別人嗎?”


    那丫鬟駭了一跳,連忙跪下道:“都是奴婢一人經手,再沒有第二個人碰過。而且,孟姑娘的症狀不像是喝了假的人參湯,而像是喝多了……要知道人參給身體並不虛弱的人吃了,是大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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