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當好大明的主人必須……精分。


    朱厚照當主播時像個傻子,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行常人所不能行,全為了賺錢還房貸。朱厚照當太子像個瘋子,決斷常人所不能決之事、喜怒無常、無法揣摩,全為了防止別人預判了他的預判。


    比如說他打算把囚牛商行打造成大明版的大型購物平台。各地分行、商鋪、合作商、走街串巷的賣貨郎,不管規模大小,都是囚牛商行滲透各行業的血管。北方、海外的商人除了經商,還有探聽消息的職責。朱厚照同樣讓囚牛商行下級分支機構當他的耳朵眼睛。


    這般做,肯定會戳中官紳的肺管子。尤其是暴露現實狀況的沙盤,讓地方鄉村開始警惕賣貨郎的到來。


    殊不知對收集數據製作沙盤貢獻最大的是加入一體黨的大爺、大媽們。人老成精,不但適用官場,也適合民間。一體黨搞內部活動嘮嗑的時候,各村各地的地主老爺家的八卦是大家最愛聊的話題。哪怕田產經過幾道轉手,時間一長周圍的人總會知道點蛛絲馬跡。有了底層的情報,再加上廠衛核實,很容易找到真相。


    可怕的不是囚牛商行,而是深入群眾中的一體黨啊!教派的影響力深遠。這也是為何宗教、白蓮教等邪教教派經久不衰、為何蒙古人要改信伊教的原因。


    朱厚照怎麽會把實情說出來!


    “小爺,地方上的官紳太過分了!怎麽能把沒有當地戶籍的賣貨郎抓入大牢呢?規定隻能本地人從事賣貨等販賣行為!誰給他們的權利!還用關進大牢的賣貨郎威脅囚牛商行,想要換成他們的人!這算什麽事!陳雲之大掌櫃竟然還同意了!處置此事的手段……太溫和了,失了小爺的威儀。”劉瑾得知喋喋不休地給念叨陳雲之的不是。


    對沙盤反響最大的不是隱匿耕地最多的湖廣,而是江南,甚至包括已經清丈田畝的南直隸!


    湖廣的八位,不,現在是七位了。湖廣的七位藩王府乃隱匿土地的領頭羊,藩王還不敢對囚牛商行下手。


    富裕的蘇州、鬆江屬於南直隸,當初清丈田畝時皇帝爹給權貴們留了臉麵,差個幾十、幾百畝沒有追究。沙盤可把遺漏統計的全算了進去。還不把人嚇死!杭州、嘉興等地屬於浙江布政使司,暫未輪到清丈田畝。他們定要先下手為強。首先想要掐斷他的“眼線”。囚牛商行和江南商人有競爭也有合作,利益糾葛不清。因有利益牽連,江南商人才篤定弄掉囚牛商行底層的賣貨郎不會激怒他。


    朱厚照橫了劉瑾一眼:“陳雲之出身西廠。”還曾是西廠的大檔頭。陳雲之沒手段的話,西廠也不會被妖魔化了。


    劉瑾眼珠子一轉:“陳大掌櫃生意做久了,真以為和氣才會生財。”


    朱厚照摸摸額頭。商場如戰場,尤其是在北方充當眼線和先鋒的囚牛商行,行商時可不和氣。陳雲之對江南客氣,因為陳雲之腦子一直帶著。


    不過他不會露出真實想法。


    “換成你,你怎麽應對?”朱厚照挑眉問。


    劉瑾舔著臉笑:“囚牛商行賣出的貨物價美物廉,賣貨郎挑著生活必須物品下村莊,造福的是出門不便的普通百姓。百姓最現實,類似的貨物貴上一文都能讓他們肉疼。幹脆小爺叫停賣貨郎賣貨。江南一代都換上江南商人代售的貨物。運到江南的貨可以賣往海外,收迴的利潤還能更多呢。”


    朱厚照眼神暗了暗。有了深入鄉村的毛細吸管才能讓囚牛商行發揮平台的作用。劉瑾的建議不可取。


    劉瑾善於察言觀色,見朱厚照神情不讚同,立馬拋出另一個方案,“或者一邊拉攏地方鄉紳,一邊打壓地方官員。讓江南的地方官不敢和當地鄉紳、三老勾結。北伐期間不宜和江南商人起衝突,那就讓囚牛商行降價銷售,從商場上下手。”


    “篤篤篤”,朱厚照一手扶額,一手屈指敲打書案裝聆聽狀。


    真是蠢!北伐五十萬將士用掉的物資海量,一點也不嫌多。囚牛商行在江南降價,江南商人低價買下高價倒賣到北方。


    劉瑾以為他的諫言說動了朱厚照,再接再厲,“江南商人想要海貿上大賺一筆。禁海的時候有好幾家偷偷下海,雖被東廠抓住罰了一大筆。但海商出身這部分人,還是保留了不少小型海船。可以假扮海盜在海上……隻要處理幹淨……”


    朱厚照聽得興致盎然,加快了敲桌子的節奏。


    “江南商人們太不識相。他們根本沒意識到隻要國家在背後支撐他們才能做大。”嘴角上翹,這話朱厚照在禦花園玻璃房裏說過。


    “古裏國的阿拉伯商人與意大利商人壟斷中西航線。葡萄牙人一到古裏,把阿拉伯商人擠到一邊。而意大利正在遭受西班牙和法國的爭奪,自顧不暇。”


    “在看撒爾馬罕,被月即別占領後,那些商人如同無頭蒼蠅。”


    “土魯番汗國沒了,我們站穩了哈密。西域商人想要做生意,必須老老實實的在土魯番或者哈密納稅。”


    劉瑾分析地頭頭是道,朱厚照笑容越變越大。


    “哪怕下海的江南商人避過了海盜,到了滿勒加等地,不還得看囚牛商行的臉色嗎?整治他們的辦法多了去,不過是仗著小爺仁慈,讓他們上下蹦躂。江南官商一體,商人們囂張跋扈,說到底還是江南官員……”


    劉瑾在朱厚照冷若冰霜的注視下閉上了嘴巴。


    “鍾鼓司很閑?”朱厚照涼涼地問。


    劉瑾跪地:“奴婢想替小爺解憂。”


    “聽到本王要拆分囚牛商行名下車船行的消息了?”朱厚照問。


    劉瑾身體一顫,把頭抵在文華殿地磚上,不敢隱瞞分毫,“是。”


    朱厚照翹起二郎腿一搖一搖,手指繼續敲擊書案。


    “篤、篤、篤……”規律的篤篤聲仿佛敲打在劉瑾心頭。


    黃獻在門外探頭探腦,見到殿內詭異的場景,又把頭縮進去了。


    朱厚照長時間不說話,把劉瑾嚇出一身汗。


    朱厚照手指敲擊的書案上,放著一份懇請丁憂的奏折。詹事府詹事兼吏部右侍郎王鏊父新喪,需要迴鄉丁憂三年。


    “車船行本王另有重用。”見劉瑾駝色的交領直袍後背被汗水打濕,朱厚照終於開了尊口,“你出去告訴焦芳,本王聽了你的建議準備把他調往吏部。”


    劉瑾說了一堆廢話,就整治江南地方官不敢與地方勢力勾結這句話有用。


    “啊?”劉瑾傻眼了。


    他今天來幹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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