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學不發達的時代,要樹立至尊無上的威嚴,必須保持神秘感。尤其不能讓人揣摩出行為規律。如同太祖和太宗,都留下喜怒無常的評價。


    這一點上,朱厚照做的很到位。至今無人摸透他。馬文升的癲狂,引得百官議論紛紛。什麽樣的猜測都有,同樣無一人猜對。


    “官員們都猜了些什麽?”朱厚照翹著二郎腿,手中翻看刑部整理出來的《海運法》。


    宋元兩朝都有遠洋貿易,宋朝已經把市舶司規範化,從現實發生的遠航貿易摩擦中摸索出條條框框,比較著名的有《廣州市舶司條法》。明初的市舶司,基本依照宋律運轉。刑部稍微修改內容,大明首部《海運法》出爐。


    朱厚照沒學過法律,裝個樣子查閱,隻是為了表示對海運的重視而已。


    劉瑾把百官的推測當笑話講出來:“有的猜,小爺點名馬尚書出任三邊總督。”


    “嗬嗬。”


    “還有的猜小爺說了一籮筐好話安撫馬尚書。馬尚書在吏部還能留任三年。”


    “嗬嗬。”


    “兵部有官員探奴婢口風,問小爺是不是同意了馬尚書上報的人選?”


    “嗬嗬。”


    “更誇張的是,有人說小爺想給馬尚書封爵位。馬尚書曾經從土魯番速檀阿麻黑手中救下哈密忠順王。也算得上軍功。”劉瑾用餘光觀察朱厚照的表情。


    朱厚照曲指敲敲沙發椅扶手,臉上收斂了笑容。劉瑾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偷偷觀察劉瑾。劉瑾的功利心很強。這種人如同一把雙刃劍。用的好所向披靡,用的不好傷己。劉瑾特別留意他反應的地方,恰恰也是百官最關注的地方。


    百官們身處權利的漩渦,一有風吹草動準會一驚一乍。之前反對太子府遷往哈密。現在看出哈密的軍事、經濟雙重價值,不但改變態度還想和武官一起從戰爭中分一杯羹。


    無軍功不封爵。王越以文官的身份封爵,罕見之極。雖爵位不世襲,但彪炳史冊,萬古流名。哪怕王越在世時被帝皇冷落了十幾年,被同僚們罵閹黨,留給後人的也會是好名聲。馬文升如能兩次平定哈密,繼王越之後封爵的可能性的確不低。


    爵位是一方麵,官職是另一方麵。見他有抬舉六部削弱內閣的意圖,吏部尚書顯得更加重要。


    覺得他會換內閣,暗中蠢蠢欲動;覺得馬文升年老可以騰位置了,流言四起。


    再想到東廠和錦衣衛分別送到他手裏情報,朱厚照很想大聲問官員們一聲——你們累不累啊!


    朱厚照仿佛聽到物體刺耳的摩擦聲,心裏竄出無名怒火。想想類似的事情還要遭受幾十年,他煩躁地想撞牆。


    皇帝爹肯定是被年複一年的糟心事折磨的血壓居高不下!


    幾個深唿吸,平複情緒。一定要保持頭腦冷靜!他不是一個人,他身兼養家糊口的重任!怒火隻會吞噬理智!


    朱厚照越來越理解太祖、太宗監視百官的行為了。


    草!


    不能讓他一個人堵心。


    朱厚照騰的從沙發椅上彈起。“唰唰”在宣紙上龍飛鳳舞。


    “把這兩份內容分別送到《京報》和《大明報》。讓他們必須刊登在明日的頭版頭條上。”朱厚照譏誚地冷哼一聲,“讓《京報》發布‘一千兩一篇潤筆費’的征文活動。主題就圍繞官員的‘三從四德’進行。”


    官員的……三從四德?


    段聰壓製不住好奇心,往宣紙上瞟了一眼。


    “服從大局、遵從律法、順從民意。修為人之德,修為事之德,修為學之德,修為官之德。”


    真的是三從四德。


    朱厚照冷笑道:“官員們要學習女子,把‘三從四德’刻在骨子裏!”


    “奴婢立刻去辦。”劉瑾逃也似的離開。劉瑾壓根想不到幾句話能激怒小爺。小爺到底生什麽氣呢?


    朱厚照眯起眼斜視段聰:“想辦法讓官員們知道,劉瑾從中挑撥本王的百官之間的關係。”


    “另外找機會提醒劉瑾,本王不喜歡內臣和外臣關係過近!父皇仁厚,處置何文鼎的時候毫不留情。更何況本王!”


    段聰愁眉苦臉地接下這兩個差事。


    《大明報》由禮部負責日常刊發。焦芳把這差事牢牢捏在手裏。劉瑾來找他時,他還以為升任工部尚書的事有眉目了。


    “難怪今早聽到喜鵲在叫。劉公公快請進!剛拿到一罐從雲南送來的好茶,劉公公一起品品?”焦芳殷勤地迎接劉瑾到來。


    焦芳需要劉瑾打探太子動向。劉瑾需要焦芳替他分析太子言行的背後的深意。政治上是同盟。私底下兩人還狼狽為奸,從商人手裏撈走了不少好處。尤其在長蘆鹽場的拍賣上!


    “你聽到的是烏鴉才對!小爺發火了!咱家都不知道哪句話觸怒了小爺。”劉瑾急得團團轉。


    焦芳聞言楞了一下:“公公說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轉述百官對馬文升瘋癲的猜測。小爺知道後,讓咱家把官員的三從四德送到報館。命報館必須在頭條頭版上登出。”


    “三從四德?”焦芳耳朵嗡的一下,被雷到了。


    逐字逐句看完後,焦芳笑道,“公公安心。太子不是生您的氣。百官不消停,太子不高興了。”


    劉瑾鬆開眉頭喜道:“真的?”


    “千真萬確。工部尚書一職,很快會空出來。”在焦芳眼裏,工部尚書曾鑒犯了“三從四德”中的多條。致仕隻是早晚的問題。


    “那就好。咱家先要去一次《京報》。今晚咱家不當差,晚上見麵再聊。”喘喘不安的劉瑾整個人鬆快了。


    焦芳把人送出去:“今晚醉香樓不見不散。”


    劉瑾把“三從四德”送到《京報》立即離開。現在京報的總編是最看不慣宦官的胡禦史。胡老先生見一次劉瑾敲打一次。劉瑾最不愛和他打交道。


    胡老先生在都察院任職多年,和朱厚照也有過幾次“交手”。從未發現朱厚照有單純發火泄憤的時候。


    “太子發火,必定有所大動作。快去司禮監把溫公公找來。”


    胡老先生已經辭官,又在太子的產業《京報》當主編。沒有不能聯絡內臣的顧忌。溫祥現在身兼司禮監秉筆太監,消息一定很靈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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