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旭眉毛一挑看向邊上的師華:他什麽時候這麽說的了?


    師華迴看他一眼, 神情自若。


    “你這個理由倒是比他那個像真的一點。”舒淺喝了一杯溫水潤了潤唇。


    “這批生意做好,教中也要稍作休息,等五月再出海。教中到了一批火器,讓教徒們確實可以先練起來。早前去京城催一趟也妥。”


    這一批火器到是到了,數量少得可憐,估計一群教徒隻能光看個過癮。


    姚旭驚了:“我的理由不像真的?”


    他騎馬慢要找個人一道竟然更像真的理由?


    滑天下之大稽。


    他覺得自己這個理由比師華像樣多了,教主自個都說早去京城一趟很妥了。


    可惜在場的師華知道“看弟弟成親”這一實情。而舒淺更是了解姚旭。沒什麽特殊理由特意去一趟京城,必然是有自己的私事。


    “像真的像真的。”舒淺很是敷衍附議了姚旭的話。


    姚旭:“……”


    舒淺也不想知道詳情,她稍一猜測,便想到這估計關乎姚旭的家事。


    姚旭如今這個性子,該是能妥善解決好自己的事情的。就算解決不好,這不旁邊還有個師華。到了這個年紀,誰也不想輕易讓他人知道自己想撇開的過往。


    她就是在想自己要不要這迴再跑一趟京城。


    唉,要種田啊。


    光是教徒們種田,舒淺根本就放心不下。


    有的還好說,耐寒耐旱怎麽種都沒事,有的則是要細心照料才可以。即便是習慣了種田的老農,對第一次接觸的東西,還是不熟悉的。


    舒淺也不熟悉,但她好歹知道一點,比什麽都不知道強多了。


    她歎息一聲:“你們一塊兒去京城,順帶幫我催一催朝廷,就說這江南的別院,也該蓋起來了。我看著周邊那應天就挺好的。以前的那些地方維修維修,能用上的都用上,對吧?”


    姚旭一思索,當即應下:“是。”


    應天是前朝都城,可惜太靠近南方,守不住北方的戰線,後來輕易就被滅了。


    宮殿毀得七七八八,開國皇帝建國的時候幹脆就選在了京城,直接遷了都。


    遷都總體而言是好事,不過也虧是當年一樣是兵權下出來的政權。


    舒淺偶爾聽了一耳朵才知道,當年才開國第一年考科舉的時候,一群體質一般的學生,就在京城二三月天裏,一邊生火,一邊考試,凍得瑟瑟發抖,還很有壓力。


    會試完了還要殿試。


    殿試還算好點,總體而言至少宮殿還是搭建起來了的。


    不像貢院,就一大棚一搭,好了。透風透得一群考生迴去還沒等到下榜,病了一片。讓朝廷差點就以為自己收不到新貢生了。


    再後來皇帝雖說還是重武的,但也知道治國是需要文臣的,第二年就讓人把貢院給弄得好了些。


    不過由於他心中想著要艱苦點才能知道讀書不宜,所以好一點,不代表奢華,還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個小隔間,二三月天裏照樣冷,頂好在還有專人負責生火,不至於讓人冷到病倒。


    這是扯遠了。


    都城是遷走了,原地倒是還留了點,基本可以說是斷壁殘垣。


    上頭不下令,倒是沒人敢動。


    若說要推平,又讓人有點不舍得。


    要是非皇家的人動用了,又容易讓人想岔,覺得是不是有複辟的傾向。


    一來二去,那點斷壁殘垣遺留至今。


    唯有那應天衙門就建在了旁邊。


    舒淺也想讓朝廷早點開口,她這兒的銀錢,運到應天可比運到京城近多了。應天一樣屬於江南的範疇,京城,那可是真的遠。


    人應下了,舒淺對兩人也沒什麽要求:“記得將你們兩個人負責的事交接好,什麽時候弄完了,什麽時候便去京城。早去早迴,帶迴火器,多催別院。”


    兩人應聲。


    舒淺對兩人京城之行,說到最後也就一個想法:“別隨意惹事。惹完事記得早點說一聲,好處理。”


    姚旭冷哼一聲,抬腳就走。


    師華點點頭應下,跟著離開。


    兩人到底都是手腳麻利的。


    姚旭一旦決定了要去京城,便親自去了一趟衙門,見了一迴梁又鋒。


    梁又鋒哪裏猜不出自己這充滿矛盾的學生在想什麽。


    姚旭不屑姚家,不代表著連帶著無辜的弟弟也一樣看不入眼。麵上裝得再怎麽兇狠,底子裏還是那個見血就難受的多情人。


    梁又鋒沒多說什麽。


    姚旭更是沒多說什麽。他作為學生,不過尋了個理由,問一下自己的師長要不要他順手幫忙帶點東西上京城。


    梁又鋒作為長輩,姚長青成親,他肯定要送點東西過去的。


    早春天才迴了一點點暖,姚旭抽出了自己標誌鮮明的“二當家”扇子,一副浪蕩子的模樣:“先生要是想不好送什麽,我那兒有點瓶子罐頭的,送出去也成,不算先生錢。”


    梁又鋒正讓人將他的庫存賬本拿出來。


    他低頭看著仔細,聽著姚旭的話抬頭瞥了他一眼:“送一套?”


    姚旭扇子遮住了半臉,嗤笑一聲:“送一個杯子都算給麵子。”


    姚長青的婚事,又沒有正兒八經請他去,他還送個想要驚豔別人的玩意,豈不是顯得自己心思有些多?


    改天京城裏的風言風語就是姚家庶長子在嫡子麵前送大禮耀武揚威,譏諷嫡子娶妻不過如此。


    梁又鋒又低頭看起來:“杯子收起來,我替你那份一道送了。”


    姚旭不置可否。


    等梁又鋒選好了禮,便讓人去庫房裏取了。


    他選了前兩月去暗街時,順手買下的古樹金擺件。這古樹金擺件,底盤是翡翠,上頭是一個個精子打造的銅板,樹下還堆了一堆的金元寶。


    這東西被過了個明麵後,就扔在了庫房裏。如今一看還挺喜慶的,


    梁又鋒親自交到了姚旭手上:“古樹長青。”


    很是適合他弟弟。


    姚旭沉默了片刻,過會兒又朝著梁又鋒笑了聲:“走了。先生可要好好休息,這活是整日都會有的,早一日做完,也不會早一日空閑。”


    梁又鋒欣慰點頭。


    姚旭坐著馬車,晃悠悠迴教中,將這份禮放在了自己桌上,喝喝茶,看看這份禮。


    一喝就是一個時辰,最後不得不去如廁。


    接著沒兩天,姚旭便是和師華帶著一批教徒,附上了一大批的錢財,跟著蕭子鴻派來的人一起前往京城。


    路上姚旭都沒選擇騎馬,安安分分拽著師華一道坐在馬車裏,義正言辭教著師華:“女子,有的時候就該有女子的模樣。累了就要說,我看教中哪個敢說你?說你的你就打一頓。他肯定就聽話。”


    師華完全略過了姚旭的廢話,還沉浸在清點貨物這事中,下意識問了一聲姚旭:“教主給蕭公子的信,你可帶著了?”


    姚旭原先想說的話被堵了迴去,噎了噎,半響才幹瞪眼,憋出話來迴師華:“帶了……”


    師華點點頭,然後又問:“你家先生讓你帶的東西,你放在後麵那輛馬車上了吧?”


    姚旭親自放上去的,當然記得,點頭:“放了。”


    師華還想問,姚旭“唰”一下將扇子打開,露出了“二當家”三個字。


    他朝著師華笑了笑:“都帶齊了。”


    師華這才放心了些,朝著姚旭輕笑了笑。


    她很少笑了,此刻一笑如剛過冬日,初春一到,行走野外意外發現一朵花一樣。


    周遭淩冽,唯有一花。


    姚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點什麽,轉開了視線。


    車輪滾滾,馬蹄聲不斷,不過幾日,入了京城。


    師華掀起了簾子看向外頭,果不其然。


    她心中沒有自傲,沒有緊張,心想著原來著就是京城,心想著京城原來也就這樣。不過是和江南有點不同罷了。


    就像她若是有朝一日去了塞外,去了海外,也會一樣感觸。


    不過是和江南有點不同罷了。


    姚旭借著師華掀開的簾子看向外頭,搖著扇子,漫不經心:“是不是覺得不過如此。”


    他離開京城,從不曾有過後悔。


    京城,不過如此。


    姚家,不過如此。


    師華迴頭看向姚旭:“是。不過能和教中人一起上京城還是不一樣的。”


    她是真那麽覺得的:“若是能和大夥兒一塊兒來,在京城熱鬧熱鬧,一定很有意思。”


    人,不過如此。


    城,不過如此。


    而有結伴之人去哪裏都是有意思的。


    作者有話要說:  冬天過後!就是春天啊!


    第87章


    京城和江南的風光是不同的。


    早春時節,江南已有了暖意, 京城還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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