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全然忘卻了在蕭子鴻還未登基前,所有官員思及他時,都想的是“有邊塞血脈注定與皇位無緣的無才皇子”。


    但凡一人沒給眾人帶來好處,那他身上的每一點特質,都隻是一個讓人說笑輕視的談資。


    但凡一人做事出眾,給眾人帶來了好處,那他身上的每一點特質,都會成為別人的誇讚點。


    蕭子鴻活得太久,看得清楚,早就不屑。


    隻是不屑歸不屑,碰到舒淺如此“膚淺”真的純粹看重他臉的,蕭子鴻至今為止依然覺得著實感受新奇。


    這點新奇每一迴都能有新的高度。


    比如當下。


    舒淺屋子裏本就擺了桌子椅子,平日裏處理事情都在屋子一角。


    當蕭子鴻建了屋子不肯睡後,舒淺直接將蕭子鴻那屋子改成了書房,擺上了麵對麵的兩張桌子。並且在蕭子鴻那桌椅後頭的牆上,將他的畫給掛上了。


    隻要舒淺在自己桌椅那兒抬頭,看到的必然會是蕭子鴻或者蕭子鴻的畫像。


    她不是如尋常女子關心問候自己郎君如何如何,來熨帖表達自己的愛意。她是每一迴都真情實感正大光明幹出一些表達自己歡喜的行為。


    蕭子鴻站在自己畫像麵前,麵上淺笑,心中複雜。


    不是誰都會有機會在自己畫像前做事的。


    而匆匆從京城趕過來,第一次來到崇明教的紅六,此刻還在勤奮將從京城運來的本子堆到書房裏來。


    他和自家主子同齡,在被紅二好生交代一陣過後,是做好了準備過來的。


    這個準備甚至包括對“這教中教主對主子不一般”這一點。


    當紅六看到自家主子在牆上的畫像時,他竟是十分容易就接受了,還極為誠懇向自家主子誇了一句:“教主果然對主子不一般。”


    蕭子鴻那一刻甚至懷疑自己收下屬時,是不是還不夠嚴格。


    就在蕭子鴻還對著畫感慨萬千的時候,紅二將裏頭布置得差不多:“主子,好了。”


    舒淺這會兒才端著一盤子的小米團走了進來。


    她一看到蕭子鴻那桌子上堆得快有桌子高的本,被震了震,隨後將盤子送到了蕭子鴻麵前:“吃麽?”


    蕭子鴻伸手取了一個米團。


    舒淺看向蕭子鴻的畫,很是欣慰點頭:“果然這畫還是掛這兒好。掛我屋裏,那位置太小,我看得都憋屈。”


    她屋裏頭還掛著地形圖,再掛這畫看起來總擠了點。


    蕭子鴻聽著這話,想著先前畫被收著了,猜到了點舒淺的意思。他要是這迴沒再來江南,兩人再次見麵,怕是很難很難了。


    舒淺收起畫,當時在想的或許就是當兩人之間就此斷了。


    “你的畫,我掛在了乾清宮。”蕭子鴻還是說了出來,“下迴帶你看。”


    舒淺啃了個團子點頭:“嗯。”


    “崇州的事很快京城裏會來人。”縣變州,官員調動,都是大事。


    舒淺又點頭應了。


    以及……


    蕭子鴻再任性,還是不得不說:“過年我要迴京城。”年後才能迴來。


    他登基的第一個新年,這還真必須要在皇宮裏頭。他將米團放入嘴裏,慢慢吃下。


    紅六在邊上聽著,內心還很戲多,覺得果然帝王最是無情人啊。大局為重,必舍小家。


    舒淺聽了這話,在自己所有的行動安排中,直接切入了一條:“這樣,那我入京獻個禮再迴來。”


    蕭子鴻微怔。


    作者有話要說:  蕭子鴻:說好的不上京呢?


    舒淺:時過境遷,過去的時休要再提,我們這種人,最會審時度勢。你看,拿了皇後位置,人也不跑了,畫也掛上了,就差睡人了。努努力,我行的!


    蕭子鴻:……


    第58章


    舒淺的本意是早日將師家處理了,但由於蕭子鴻出現, 帶著她挖錢, 還說年前要走, 讓她不得不將攻打師家這事改到年後。


    過年不一樣。


    不論是朝廷還是普通百姓,除夕那日都是非常重要的。而年後幾天不論如何, 殺戮這種事情, 那是越少幹越好, 不吉利。


    再者,冬日出海遠航未免太冷一點。雖已經將船用於捕魚試試,然而試也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舒淺便吩咐下去, 正好試著將海舟適當再多造幾艘。


    至少蕭子鴻默認準許她造船搞海上貿易或者打倭寇的這段時間, 她要把握住了。


    至於京城獻禮一事……


    蕭子鴻怔了一下。


    舒淺看向他, 問:“不是你讓我去京城領個寶冊麽?”


    領個寶冊,等於是冊封皇後。


    這需要選定一個吉日,還要昭告天下, 這裏頭的繁瑣程度, 僅此於帝王登基。


    “你要在京城幾日?”蕭子鴻在思考除夕前後冊封皇後的可行性。


    戶部尚書剛解決, 這下禮部尚書可能要緊跟他後頭,以示憤慨。


    舒淺細細算了算日子:“五日, 迴來後還有要事做。”


    從京城趕迴來一樣需要時間,等到了崇明,一月都過了大半,休息兩日就可以安排動手。


    “皇後冊封三日前開始齋戒, 當日文武百官都會在,白日受冊,晚上舉行百官稱賀上表箋儀,第二日謁廟禮,迴宮後宴請命婦。”這點蕭子鴻還真問過禮部。


    再怎麽精簡,這幾個步驟都是要的。


    “……這聽著像成婚。”舒淺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


    蕭子鴻看著舒淺:“對這天下而言,確實是。”


    舒淺對著蕭子鴻露出了微笑:“皇後的寶冊就留在皇宮一段時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在下先去看看庫房裏有什麽可以獻禮的。”


    說完端著盤子就走,去意堅決。


    蕭子鴻:“……”


    聽著蕭子鴻說得簡單,可皇帝成親隻會比普通人成親還麻煩。舒淺前些時日為了喬曼的婚事,專程去問了問的,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繁雜到讓人色變。


    婚書就足夠了,再多,舒淺便覺得太過煩人。


    感受過兩迴帝王登基的蕭子鴻,臨著舒淺踏出房門,又開口說了一聲:“冊封日我會帶著文武百官……”


    他話還沒說完,舒淺人都跑出去了,還體貼給他關上了房門。


    唯一還在場的紅六低頭,裝作自己不存在。


    自家主子連寶冊都送不出去呢。


    什麽無情不無情的,果然還是自己想太多。


    好在舒淺跑了,否則蕭子鴻真敢在過年時間弄出一個皇後冊封,而禮部尚書也真能試圖給他上演一場大殿撞柱子。


    而這一天晚上,蕭子鴻和舒淺照樣同床不共枕,兩人還從一條被子變成了兩條被子。


    舒淺麵對兩條被子,略帶震驚:這兩人關係還能倒退呢?


    兩人之間總是還差了那麽點,以至於除了輕吻,一直都不曾有下一步。


    蕭子鴻沒那個心理準備,舒淺也沒有那個心理準備。


    可兩個人至少還是睡在一個被窩裏,能夠感受一下對方對自己的“想法”的。


    今天,兩條被子。


    舒淺震驚,而做出這種事情的蕭子鴻半點沒有震驚。


    他帶著淺笑慢吞吞進了自己被子裏:“放在以前,無媒苟合是要浸豬籠的。”


    舒淺更震驚了。


    婚書都簽了,竟然說無媒苟合!


    “三茶六禮都欠著,什麽時候有了,什麽時候再睡一條被子。”蕭子鴻朝著舒淺笑笑,“我們北方人很講究的。”


    有的人,簽婚書的時候很果斷,說要成親冊封儀式走一下,都要假裝沒有聽見。


    其實南方人一樣很講究,恐怕全天下最不想講究的就是舒淺。


    她幾乎是無話可說,在有禮部操辦依舊要她出場五天的繁雜流程,和兩條被子中掙紮了一下,相當悵然,退去了衣服,鑽入了另一條被子。


    “唉。”


    舒淺幽幽歎了口氣:“蕭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前兩天還能將她給啃青了,轉眼就不認。


    蕭子鴻笑意加重:“我年紀尚小,還未及冠,舒娘可不要亂說話。”


    舒淺心中冷笑:“我年紀更小,正是童言無忌的階段。”


    蕭子鴻加深笑意:“可女子準許嫁娶的年紀,本就比男子要小。”


    舒淺不得不露出了一樣的笑容:“睡覺吧,否則我怕我迴頭送你禮,送出的隻驚不喜。”


    蕭子鴻不再開口,笑出聲音。


    舒淺跟著默默躺下。


    半響。


    兩人心裏頭同時產生一個念頭:這大約就是打仗中的攻心戰吧。


    ……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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