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翊,我們身在皇家,有時候卻並不自由,這一點想必你早有體會。”


    “是啊父皇,很多時候兒臣都在想,如果身在普通人家就好了。”林蕭這一聲長歎絕對發自內心,事實上如果有可能,他很想質問時光儀,為什麽要把他放在東宮門口?他並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好嗎。如果是普通人家,他還可以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以及稍微一點點的優越感,拚命賺錢,迎娶歐陽嫣,長上人生巔峰。想想也比現在幸福多了,真是造化弄人。


    “小五一直在江湖,倒是少沾染宮裏的氣息,現在想想算好事了。朕當初讓你去,也是想以此操控江湖,如今看來是朕短視。就好像那五聖,可得百年流傳,百姓都十分愛戴,而朕,也不知史書要如何寫了。”皇帝歎了口氣,但麵色卻好了很多。“隻是瑾翊,當初你臥病在床,朕心急如焚,也曾遍請天下名醫……”


    “遍請天下名醫都沒有治好太子殿下?”五皇子瞪大眼睛,沒有理由啊,當年五聖的風頭比現在還盛,如果早請到那兩位神醫,怕是大哥的病早就好了,或者說,他的毒早就解了。


    “是小三去請的人。”皇帝歎了口氣,現在看來,他的確對三皇子是偏袒的,隻因為他的母親當時還很得寵,所以他們說什麽,便是什麽了。後來漸漸有所覺察,也太遲了,他已經動了換太子的心思。而太子殿下也沉寂下來,有時候皇帝十天半個月不踏入東宮,他也默默接受,甚至不再過問朝堂的事。有時候連皇帝都覺得,十幾歲的太子經此打擊,大概已經認命了。


    “其實,父皇本就想讓三皇兄當太子的吧,當初會立大哥為太子,不過是為了祖訓?”五皇子問得直接,反正皇帝都說了他是江湖人,宮裏的規矩早就忘了。


    皇帝愣了愣,沒有迴答五皇子的問題,他看了眼林蕭,“瑾翊,朕知道你優秀,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小三被朕培養了這麽多年,或許對帝王之術還有些生疏,有時候甚至有些急切,但父皇還是想問你,可以把皇位讓給他嗎?”


    林蕭和五皇子直接震驚了,滿臉驚詫地看著皇帝,心想三皇子會不會給他下了蠱,這人明顯是瘋了啊!明知三皇子給他下毒,巴不得他早死,他依然要讓他上皇位,這是怎樣的一種精神,病啊?


    “父皇決定了嗎?”林蕭冷著臉,“所以,我們本不該為父皇解毒的?”


    五皇子有點緊張,這是徹底撕破臉了啊!這是何苦呢?他直愣愣地看著皇帝,“為什麽?”他輕聲問,“雖然現在問有點遲了,但三皇兄給父皇下毒,太子殿下不惜冒著被構陷的危險,請來神醫為父皇解毒,孰是孰非再明白不過,父皇居然還要將皇位傳給三皇子?兒臣不明白,父皇到底為什麽如此?”


    “小五,人有時候做選擇,並不知道好壞,然而選了就得接受,我們極少有迴頭路可走。這就是選擇的代價。”


    “可父皇是皇帝,把江山給誰難道不是一句話的事?何況太子殿下還在這裏。”


    “你三皇兄掌握了朕的大半江山,如今朝堂上的朝臣,忠於他的比忠於朕的還多。”皇帝歎了口氣,“這本是我教他的,以權弄術,收買人心,都是我教的……”皇帝似乎很疲憊,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所以父皇你並未服下神醫給你開的解藥?”林蕭突然明白過來,難怪皇帝的臉色越來越差。


    “你們偷偷帶神醫來為我診脈,我就知道了,那時尚有知覺。神醫以銀針驅毒,但還要佐以丹丸解毒。那些丹丸我沒有全部吞下。”


    “原來父皇一心求死,隻為給三皇子鋪路。”林蕭咬牙,這是走火入魔了嗎?寧願死也要堅持自己的選擇,隻因太子當初被放棄,他選了三皇子,所以寧可去死也要助三皇子上位。他覺得自己還是不了解古人的想法,他們沒有現代人那麽惜命,現代人覺得,沒有什麽比活著重要。而他們隨時可以去死,為知己,為蒼生,甚至為救一隻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動物。林蕭都有點佩服他們了。


    皇帝沉默許久,歎了口氣,“你們去吧,朕累了,這江山就交給你們折騰了。”


    林蕭突然覺得很好笑,“那父皇好好休息,待兒臣登基之日,再請父皇觀禮。”言下之意,放心,你死不了,但也看不到三皇子登基。


    “你說什麽?”皇帝明明已經閉上眼,卻又突然睜開,“宮裏有些江湖人,大概已經幫兒臣製住了三皇子,父皇偷偷藏在禦書房的聖旨,也被兒臣毀了。父皇下不下詔沒關係,反正整個朝堂都知道父皇病重,如今三皇子出京為父皇尋名醫,也不知何時能歸,這朝堂,兒臣就代父皇暫管了。至於那些丹丸,父皇服不服都沒關係,反正銀針能吊著您的命。”


    “你!”皇帝陛下憤然起身,指著他大喘氣,“你怎麽敢?”


    “這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嗎?”林蕭輕笑,“兒臣沒有將三皇子毒殺父皇的消息傳出去,已經是對他最大的仁慈了。父皇暮年昏庸,識人不明,兒臣為父皇分憂理所應當。不信您去問任何一個皇子公主,如若三皇子掌天下,他們可還有活路?”


    “自然,小三答應了朕,會好好善待你們。”


    “兒臣不信。”五皇子接話,“他連父皇都敢毒殺,更何況我們。”


    “所以你們就幫著太子……你們又怎麽知道,太子會給你們留活路?”


    林蕭無言以對,這真是他遇到的最莫名其妙的皇帝,也是最狠心的父親,到現在還要挑撥離間,他到底有多討厭太子?“父皇為何如此討厭兒臣?總覺得理由沒那麽簡單。當年父皇立兒臣為太子,應該是皇爺爺逼迫的吧?父皇對先皇後並無感情,但迫於立長立嫡的規矩和皇爺爺的堅持,才立了兒臣。說什麽寄予厚望,說什麽請了天下名醫,事實上父皇什麽都沒做,心裏巴不得兒臣死吧?”


    林蕭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這位皇帝和三皇子一模一樣,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簡直是一對奇葩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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