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監官晚上,又被打了一頓。


    他不知道打他的人是誰,不過他確定不是冷大公子。


    因為他被冷大公子打得次數多了,對冷大公子打人的手法、力度、作風具是十分熟悉。


    這大概可以叫……相愛相殺。


    比如張監官知道,冷大公子打人是從頭到腳都不會放過的,但這次此神秘人走的是打人不打臉路線,都打在他屁股和肚子上;又比如冷大公子打人從來不避諱,就明白告訴你是老子打你的,不服來戰啊!但此神秘人暗搓搓的臉也沒露出來,十分見不得人……


    張監官趴在地上,猜測到底會是誰下的如此狠手?


    那廂謫仙般的京兆尹大人在清道司外麵站了一會兒,又拐迴官府去了。他想,讓你這小賤人瞎說,小姐冰清玉潔的一大閨女,哪裏來的野男人?嗯?像本官這種向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人,也得說你:該打!


    「表少爺。」孫廣誌在官府內院等迴某人。


    晏玨表哥悠哉跨進來,轉了轉自己手腕,漫不經心問道:「倉州那些人,現在怎麽樣了?」


    「不止我盯著他們。」


    晏玨明白孫廣誌的言下之意,這是多方交戰的重要時候啊,「皇上呢?」


    「一心想除去二老,自己做主。」


    「他年歲不大,怎鬥得過兩隻老狐狸。失了那兩人輔佐,也不見得比現在強。你怎麽不勸勸?」


    孫廣誌俊逸的麵孔上淡淡的神情,略有些深不可測,說:「勸了,越勸越遠。」


    血氣方剛的男兒,你與他說不行,他偏要行給你看,你這哪裏是勸,這明明是用的激將法,居心叵測。


    表哥看看天色,說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我這幾天,一直沒敢去找遙啊遙,她再碰到我,肯定會問許多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的問題。」竟然對段水遙瞭若指掌,段水遙之前也確實如此想的。


    孫廣誌不說話,他也最怕小姐睜著單純烏黑的大眼睛,問些出其不意的問題。故爾他與她即便時常在開樂街上擦肩而過,他還是堅持假裝不認識她。


    「艷遇表哥,為什麽你們是站著尿尿,我是蹲著的?」


    「跟屁蟲,為什麽太陽隻有一個,月亮隻有一個,星星就有很多很多?」


    「艷遇表哥,為什麽你尿完尿迴來,鞋子頭上總是看上去濕濕的?」


    「跟屁蟲,爹跟我說睡覺睡不著的時候可以數綿羊,我數一頭忙著給它餵草,再數一頭還得餵一頭,忙也忙死了,怎麽會睡得著?」


    ……


    那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夢裏花落知多少?


    ……


    卻說段水遙,一點不知道自己的厲害,她自從聽說皇上隻給了京兆尹大人三天的時間查案,不然烏紗帽不保,她第二天掃街就一門心思在街上找那個布告裏畫的小糖盒子。


    她還叫豆芽把冷大公子的田螺小隊叫出來,一個個交代糖盒子的事情。豆芽表示不滿:「水遙姑娘,孫大人那時候公報私仇,打了我們公子那麽多板子,你可忘記了?他不仁在先,青崖宮的宮規裏沒有以德報怨四個字……」


    「豆芽小哥,那你們宮規裏能不能把這四個字加進去?」


    豆芽撇撇嘴,被反問倒。「水遙姑娘以後是青崖宮少夫人,這條龜公,不是,宮規要加進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段水遙點點頭,她心中自有一桿秤,孫廣誌雖然公報私仇,但冷大公子也沒少給孫廣誌惹麻煩,如果她以後嫁給冷屠袖,孫廣誌便算是她的娘家人,兩個人還是要好好相處,互相幫助才行。那她今次借冷大公子的人,若幫到了孫廣誌,是不是能讓兩個人化幹戈為玉帛?(冷屠袖、孫廣誌:不、可、能!)


    開樂街上多了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是倉舟的災民,他們左顧右盼,小心翼翼。京城的老百姓長期生活在天子腳下,自視甚高,見那些災民都躲得遠遠的,若是災民多看兩眼貨攤上的東西,攤主就兇巴巴趕人:「去去去,別呆在這兒。」


    有個災民骨瘦嶙峋,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縮著脖子跑開,正好踩到了段水遙的掃帚。段水遙貓著腰在找小盒子,沒注意來人,被嚇了一跳,抽出掃帚力氣大了點,把那小少年直接抽倒在地。


    「噗通」一聲。


    段水遙:……


    她臉紅,最近吃的太好,力氣漸長,怪不好意思的。


    「對不起啊,你沒事吧?」段水遙也不嫌棄小少年身上髒兮兮,伸手將他扶起來。少年怕生,很快拂開段水遙的手,想走。不料小黑妞眼尖,瞧見他兜裏快掉出來的東西,使出渾身的力氣一把抓住要走的少年。


    「你別走!」


    小少年被小黑妞一拽,差不多跟煎荷包蛋翻了一個麵兒似的,頭暈目眩,再抬眼已經對上段水遙激動的小臉。


    「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東西你從哪裏來的?」段水遙拿著個小盒子問他。


    他一摸懷裏,空空如也,生起了氣:「你怎麽隨便拿別人東西!還給我!」


    「這東西不是你的!」


    那小小的食盒外頭鑲了一圈小珍珠,即便本身並不貴重,可明顯和這小少年的身份不太相符。何況這明明是官府發出布告,要找來破案的東西。


    「怎麽不是我的,在我身上自然就是我的!」「你說謊……」


    段水遙和小少年當街拉扯,引人關注,胡勒正好經過,一眼先看到段水遙的掃帚,怕她有什麽麻煩,趕緊過去查看,第二眼看到段水遙手裏拿著的東西,驚訝不已,直接把兩人帶到了官府。


    孫廣誌出來見段水遙,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怎麽什麽事兒都能讓她攤上,他原本的計劃裏沒有段水遙的戲份。


    「孫大人!」小黑妞激動,「這小弟弟手裏,有你們在找的東西!」


    「呈上來。」


    捕快把小食盒遞交上去,孫大人卻沒看一眼。隻問堂下小少年,「你是何人?此食盒從何處得來?」


    小少年膽子小,明明怕得瑟瑟發抖,可死撐著不說話。


    孫廣誌心如明鏡,哄小孩信手捏來:「你身無分文卻也沒賣了這盒子,想必這盒子對你十分重要,你大可以說出來,此地是公堂,明鏡高懸,眾目睽睽,沒人敢肆意妄為。」


    「……」堂下之人動搖些許。


    「你手中之物,牽連一樁朝廷命案,若今日不說,錯失良機,改日想要開口,或也沒機會。」孫大人哄完又嚇了嚇小孩。


    段水遙待在一邊,雙手緊握,比那小少年還要緊張。


    隔了良久,堂下小少年方開口:「這糖盒是我爹的。」


    「你爹是誰?」


    「便是死在客棧內的倉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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