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屠袖盡管不怎麽願意,但還是與段水遙作別,迴了冷記麵館。


    近些年青崖宮冷琤琤這尊大魔,輕易不出山,江湖傳聞他是愛財如命,每天要守著他的金銀財寶才能安心。誠然,冷琤琤是個愛財的主兒,但也不至於那麽變態。他不出青崖宮的門,因為他覺得大人物都是輕易不露麵的,得讓人有神秘感,這是其一;其二,冷宮主的身子骨已不如早年橫行江湖時那麽健朗,朱顏辭鏡花辭樹,人都會變老,但想打死他的仇家隻多不少。


    故,冷琤琤突然尋來京城,冷屠袖想來必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齊國傳國玉璽撲朔迷離,還有段家的案子,齊陳兩國的關係,可能冷琤琤接到他所寫的信,查到了什麽。


    進門就看到冷宮主坐在八仙桌邊吃茶,一派悠然自得,他今朝穿著一身金光閃閃的華服,不認識的人隻當他是哪個村裏跑出來的土豪,奈何冷宮主一張老臉還挺俊朗,平時練功練得身材也不曾走樣,於是臉蛋漂亮身材好的人,穿再難看的衣服也不覺得礙眼。


    「兒子啊!聽豆芽說,你跟姑娘出去約會了?今朝七夕乞巧節,爹過來的不巧,沒壞你好事吧?」他搓手,裝可憐。


    冷屠袖眼皮跳了跳,心裏嚎:嗷!難怪今天街上如此熱鬧,他以為是休業之日舉國歡慶,原來今天還是七夕節啊!牛郎會織女一年就那麽一次,他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十分懊惱。


    而冷琤琤看自己兒子這般動作,暗道是:見這蠢貨信上說得挺自信,快找到媳婦了的樣子,原來仍然是塊不開竅的木頭,哎!


    「爹,你來找我,最好是有急事。」


    「自是有事須與你當麵說,你以為你爹從青崖宮上爬下來一迴容易?」


    他便洗耳恭聽。


    「你把你那玉佩拿出來。」冷琤琤指指兒子脖間。


    冷屠袖聽話掏出玉佩,那墨玉牽著根紅繩,紅與黑的組合比白黑更鮮明刺眼。老宮主抬手摩挲那枚小小的墨錠,目光裏透出許多不常有的落寞和感傷,冷大公子猜他爹是憶起了什麽往事默默感慨著,就識相地沒有追問。


    待冷琤琤迴過神,對著兒子狷狂一笑,便是恢復了尋常麵目。他道:「這玉佩確應該是一對,你這一塊是一個對我十分重要的人所贈。我們以對玉為信,早年做過一個約定。」


    「……我娘?」像這種成對的東西,多是情侶之物,又是對他爹非常重要的人,除了他娘,冷大公子想不出其他人。


    可冷琤琤卻搖頭。


    冷大公子盡管不至於怒目圓睜,但也想拍桌子質問他這親爹到底有多少紅顏知己,玉佩主人也委實厲害,送了一塊玉佩給冷宮主,冷宮主硬要自己兒子一帶十多年。


    「是幫你訂的娃娃親。」


    「……」欸?!


    「本說好了的親事,後來發生了些變故,說來話長。哎,你來信提到有人帶著那玉墨硯,先與我說說是怎麽迴事,是什麽人打聽清楚沒有?」


    冷大公子現在的心情可謂跌宕起伏,他皺眉心想:怎麽又發生了些變故?爹你啥意思能不能一句話說明白點?!「那玉就在白雲城從前那個被殺害的縣令的女兒身上,我這次來京城要找到的那個姑娘。」


    「什麽?!」冷琤琤驚得蹦起來,他從來不相信巧合,尤其是這種太巧的巧合。


    「她說是她娘留給她的遺物。」冷屠袖補刀。


    他的話把冷琤琤說得略略站不穩,冷琤琤扶額靠住桌子,是太激動了氣血一個勁往腦門沖,頭暈目眩。


    ※


    這天,冷琤琤給冷屠袖講了個很久以前的故事。


    故事裏除了他爹,還有一些江湖上早年響噹噹的人物。


    時光倒流,那時候冷屠袖都還沒有出生,冷琤琤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夥子,仗著自己有點小聰明,武功又不錯,總喜歡作弄人,江湖裏名聲不怎麽好。獨來獨往。


    有一天年少無聊的冷琤琤摸到蒼孤山上五大門派之一的驚雁劍閣,想看看名動江湖的驚雁劍和驚雁三十六式,沒成想在劍閣的屋頂上碰到了個姑娘,江湖相逢多半是不打不相識,兩人皆以為對方為驚雁劍閣之人,對招不下百次,難捨難分,直到驚動劍閣弟子,舉著火把出來大喊有賊快來抓,兩人落荒而逃。


    那姑娘責怪冷琤琤:「你又不是驚雁劍閣的人,打我作甚!?」


    「明明是你先出的手。」


    「……我這不是以為你是嘛……」


    「……」


    人講究臭味相投,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姑娘跟著冷琤琤一起合夥幹了些調皮搗蛋的事兒,深感是同道中人,遂又引薦了一人與他相識。那姑娘說,「冷琤琤,這是我大哥。你一個人行走江湖沒個照應,挺可憐的,不若今日同我們結拜,以後三人成虎?」姑娘的大哥是個沉穩的少年,但亦是個不與大道同流的怪才,他們這種人或許很聰明,心地也不能說壞,可三觀免不得有些偏跛,遂很快江湖上便了有「青山三小魔」的綽號送給他們。


    冷屠袖聽青崖宮裏的老人說過關於他爹這段輝煌的歷史。青山即是青崖宮坐落的地方,從前青山上沒有青崖宮,隻有三間破屋,從前青山上也沒如此多人,隻住著三個年輕人,「小財神」冷琤琤、「不語公子」莫茶臣和小魔姬晏靈白。


    「爹,這玉佩是晏靈白給你的?」


    冷琤琤點頭。


    但晏靈白和莫茶臣十幾年前就消聲滅跡,他還問過冷琤琤這事兒,冷琤琤也說不知道他倆去了哪裏。當時豆芽在旁邊聽完,擼了擼頭頂那幾根稀疏的劉海,還給冷大公子分析過,人說三隻鴛鴦一對半,他們兩男一女的組合實在免不了那個俗套,八成是其中兩人成了一對,就撇下了另一隻。


    遂冷屠袖一直以為,晏靈白和莫茶臣是雙宿雙棲去了。


    卻原來真相不是這個樣子:


    三人雖住在青山上,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那時候冷琤琤遇到了冷屠袖他娘,光顧著追姑娘,沒管其他兩人的事情,一追追了一年多,等再迴來的時候,隻剩下他們大哥一人住在青山上。


    「靈白那丫頭呢?」


    莫茶臣寡言,隻道:「嫁人去了。」


    冷琤琤那會兒把媳婦帶到了青山,做的是和妻兒好友一起長長久久的打算,突然遭此打擊,憤憤然:「她怎麽不把男人抓這兒來養?她人呢!」


    「不知,她叫我們別去找她。」


    「為何?!」


    「自是有她的道理。」


    冷琤琤氣得要死,卻找不到晏靈白的蹤跡,也並不知道她喜歡上了什麽人,去了哪裏。莫茶臣那裝聾作啞的爛脾氣,什麽也不肯多說。直到三年以後,晏靈白迴了青山一次。那時候冷屠袖已經出生,三歲的奶娃娃,最是可愛的時候,她見著十分歡喜。


    「你怎麽捨得迴來了?」


    晏靈白那時已有少婦的風韻,減淡了許多少女時的張揚和明媚,她笑容溫婉:「知你生了個男孩,特地來跟你攀親家的,我家閨女上個月剛滿月,二哥是最會賺錢的人,武功也好,以後讓我家閨女跟著你這兒子,衣食無憂,沒人敢欺負。」她說完拿了塊墨玉的墨錠,作了定親的信物。


    她說:「等閨女大些我抱來給你看看,小鼻子小眼睛都像我,好看的緊,包你兒子滿意。」


    可惜這一等,便是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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