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段水遙和冷大公子的意見達成一致以後,小黑妞吃起餃子來特別香,她還敢紅著臉對冷大公子說:「冷公子,我想……」


    冷屠袖正經危坐,他今日不僅灑了香粉,還特地挑了件月白錦緞袍子,襯得君子如仙如鬆如玉如墨如得風花雪月,反正就是要比那孫廣誌更俊朗。他見段水遙這嬌羞的小模樣,心裏頭直蕩漾,卻硬是憋著一張俊臉,旁人看著十分高尚。


    「我想要一碟黃牛肉。」


    「……」冷屠袖的眸子黯然,是流行劃過天際般的感傷,他讓小少年上兩盤黃牛肉,又捂著口心頭血巴巴兒問,「還有別的想要的麽?」


    小黑妞搖頭,知足常樂。


    冷大公子嘴角輕壓,默默把最後兩個餃子吃下去,望著側身的段水遙,同她沒話找話:「你這身衣服看上去有些年歲,可是你母親留下的舊物?」


    「是胡勒她娘梅姨年輕時穿過的衣服,梅姨說她身材走樣穿不了,料子是好料子,扔了捨不得,就送給我穿。」段水遙碗裏還有好幾個餃子,她今天吃得特別細嚼慢咽,因這是難得的機會可以像小時候那樣慢慢吃飯、慢慢走路、慢慢思考人生。


    「冷公子,吃完餃子我要去趟胡勒家。」


    「哦,我陪你一塊兒去。」孫廣誌這個對手太強,冷大公子一時都忘了還有胡勒這號人物。


    唔,可是這不太好吧?萬一梅姨問起跟來的男子是誰,她要如何迴答?梅姨平時挺喜歡她的,還和她開過玩笑,說要是哪一天她幸運得了自由就來胡家當媳婦,若胡勒娶了媳婦,就給梅姨當幹閨女,梅姨幫她張羅嫁妝。


    多好的人。


    然,冷大公子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大哥習性,他等段水遙吃完,便自然地起身,示意她帶路,兩人一起往胡家的小院子去。


    胡勒家離開樂街不遠,枕在京城唯一的一碗小湖邊。這湖原來叫撈月湖,人工開鑿,建都的時候便有了。不過,大概二十幾年前,有個新高中的狀元不知怎麽地掉進了這湖裏,被人救上來以後大家便將這湖改了名,叫做狀元湖。而外來的考生盲目,一聽京城狀元湖,就覺得是個好兆頭,凡科考以前總有許多考生來狀元湖邊洗頭洗臉,求高中。


    湖邊種著一圈淩霄,這時節淩霄花開得正盛,火紅一片。


    「叩叩叩。」段水遙敲門。


    梅姨出來的很快,開門一見小黑妞,說:「水遙啊,一年難得一次休業,怎麽不上梅姨家吃飯了?!胡勒見你不來,自去京兆尹那兒值班了。」她忽見段水遙後麵一堵人牆,抬頭打量冷屠袖。梅姨風韻猶存的漂亮眼睛眯了眯,「水遙啊,是你朋友?」


    段水遙也看冷屠袖,跟閨女領男盆友迴家見家長一般緊張,侷促地點點頭,「梅姨,這是冷記麵館的老闆冷公子,他和我,還有胡勒都是認識的,聽聞我要來你家,便一起來拜望一下。」


    冷大公子作勢行禮,跟著段水遙也叫:「梅姨。」


    梅姨眉頭微蹙著,不怎麽待見冷屠袖的樣子。她道:「水遙啊,下午我約了街坊打麻將,你不用來幫我做什麽活兒,難得休業,出去玩吧。」邊說邊把段水遙往門外推。段水遙被她趕的後背都貼到了冷屠袖前胸,冷屠袖出手虛扶了一把,以至於他也跟著被梅姨往外推。


    「你們快去玩啊,別耽誤我搓麻將。」梅姨自己也走出來,反身鎖上門。壓根不打算請他倆進去喝口茶說說話。


    「……」


    她匆匆走了。


    冷屠袖望著梅姨的背影,雙手背手,冷峻的容顏看不出喜怒。確是沒有普通人敢把青崖宮冷少宮主拒之門外的,段水遙察覺出冷屠袖的尷尬,安慰他:「冷公子,梅姨最喜歡打麻將,一天不摸麻將牌就睡不安穩,她不是不喜歡我們。」順便好像也安慰了自己。


    他沒接話。


    狀元湖邊有間水榭茶樓十分熱鬧,許多人在聽裏麵說書。那說書的嗓門奇大,正說得酣暢。


    「今日這日子,咱進來先說說皇家的軼事。就說大約五十年前啊,先皇的先皇有個兒子,卻不是先皇,而是先皇的兄長慶夜太子,慶夜太子有一個兒子,正是七月初七出生,整個京城被淩霄花承托的紅似火燒,慶夜太子便為兒子取名夕承。這位夕承小皇子天資聰穎,深得皇家喜愛,按正常推算,應是慶夜太子繼承皇位,再傳給夕承小皇子的節奏啊,可當今聖上乃夕承小皇子的堂弟,這其中有何變故?」


    啪——


    說書的拍了一聲桌子。


    段水遙眼睛烏溜溜地瞧著冷大公子。


    「冷公子,不如我們去茶樓裏聽說書吧?」


    大堂裏一碗茶一文錢,不貴。


    冷大公子這土豪,卻直接待段水遙上了二樓雅座,變成一兩銀子一碗茶,他還義正言辭:「你請我吃餃子,我請你喝茶。」


    ……


    說書的唾沫橫飛:「夕承小皇子長到七八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兒。隔壁齊國的小公主,跟著她舅舅來陳國玩,那時候齊陳二國關係不似現在這般僵,小公主來玩兒,慶夜太子就讓夕承小皇子陪著小公主。這國與國之間,關係十分微妙,慶夜太子這樣安排也存著別的心思,如果他兒子把小公主迷倒,以後陳國公主嫁過來,齊陳兩國就是一家人,通商合作,國泰民安。可惜慶夜太子這如意算盤沒打好,還打反了。齊國小公主離開之後,夕承小皇子也不見了。你們猜怎麽著——人家小皇子被小公主迷倒,被拐走啦!」


    堂下一片鬧笑,隻把幾十年前的舊事當做消遣。


    段水遙聽得津津有味,冷屠袖對這些不感興趣,麵色淡然,目光飄向湖心,不知在想什麽。


    「堂堂一國皇子,這般被拐走自然不行,於是陳國向齊國施壓,要求還迴小皇子。老夫方才也說了,這國與國之間關係十分微妙,你若說得好聽是公主拐跑了皇子,一段風月佳話;說得不好聽,便是蓄意劫持皇子。慶夜太子的兒子以後也會是皇帝,這樣一出事兒,等於是齊國對陳國心懷不軌,小公主和她舅舅來玩也不是光玩那麽簡單。你們說是不是??」


    啪——!


    堂下又是一片附和。


    「那齊國怎麽辦?當時齊國斷然是打不過陳國的,遂齊國小公主的舅舅帶著夕承小皇子返迴陳國,想將夕承小皇子送歸皇宮。誰料半路不知出了什麽差錯,這兩國的皇室繼承人都沒了蹤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至此兩國留下疙瘩,都覺得是對方所害,為擾亂對方朝綱。亦或是有人坐收漁翁之利,其中真相已然不得而知。哎,老夫不過一介草民,隻將道聽途說之事說與大家解解悶,切莫深究,更勿要誹謗皇室,大家的小命都隻有一條啊~慶夜太子痛失愛子,積鬱成疾,沒過幾年便去世,這也便是為何當今聖上是夕承小皇子堂弟的原因。」


    啪——!


    這故事到這便是結束,可說書的人最後一番告誡的話,就像是爹娘不讓孩子吃糖、官府不讓讀書人看*、娘子不讓相公看路上的漂亮姑娘一樣,叫人忍不住往下想、往下看,反倒勾起了大夥兒的興致。


    那堂子裏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


    段水遙豎著耳朵,聽那些議論。壓根沒注意豆芽尋了上來,豆芽找到冷大公子,驚了一驚,因著他細心,看段姑娘今天也特地打扮過,掃帚不拿囚服不穿,倒是挺好看的。他家公子當時在麵館裏等急了說要去尋段姑娘的時候,豆芽就覺得不靠譜,怕他家公子那「不能見人」的病,八成認不出段姑娘,他跟盲人摸象似的,要怎麽找啊?故爾,還特意讓個手下暗地裏盯著,該出手的時候就幫襯一下少主子。


    可這會兒,他家公子好像很順利的哇。


    「公子,您得迴去一趟。」


    「怎麽了?」


    「宮主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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