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泓?當今兩大權臣之一的丞相爺?」


    冷大公子雖與朝廷無甚往來,陳國政事還是聽聞一二。先帝前幾年駕崩,新帝不及弱冠,根基不穩,大權都在陳國丞相上官泓和太師孟先手中。丞相和太師分庭抗爭,麵和心不合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兒。


    孫廣誌神色如常,「在下今日告訴少宮主這些,不為其他,隻想請少宮主知道,你是江湖人,這些官家的事兒,即便你和青崖宮有心,手也未必夠得著。我家小姐的家事,還是不勞少宮主操心了。」


    冷屠袖腦門上青筋突突突地蹦躂,兩隻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


    這人忒*欠揍,他有點忍不住。


    「還有少宮主或許想要告訴小姐,那夜你我在清道司大打出手的事兒,張監官確是我教唆的,你要告訴小姐,在下求之不得。今朝我坐在京兆尹的位子上,不為與小姐相認,段老爺的仇未報,小姐一日未恢復自由身,我便沒有資格站在小姐麵前。她離在下遠遠的,未嚐不是好事。」


    他波瀾不驚地識破冷大公子的詭計,叫這位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小魔頭,有些不好意思。坦白說,冷屠袖今夜聽了孫廣誌這一席話,盡管心裏不爽,但到底有些佩服此人。冷屠袖佩服孫廣誌是條漢子,也佩服他這份不忘舊恩的心。而且孫廣誌所說不是不無道理,青崖宮哪怕在江湖再怎樣獨占鰲頭,跟人家相爺到底不能硬碰硬。


    「多謝你今夜相告。」冷屠袖抱拳,真心相謝。孫廣誌要為段家打抱不平,那是他孫廣誌的事情,冷大公子不想管。反之,冷大公子想做什麽,也不用他孫廣誌指手畫腳。


    冷大公子臨走,又補上一句:「這些事情,我不會告訴段水遙。」


    「我也是此意。」孫廣誌笑得十分好看。


    ※


    要查段老爺的案子,都扯上了當今丞相。


    冷屠袖當初猜的沒錯,這其中牽連甚大。


    他默默走在無人的大街上,風吹動他的衣角,吹出他隱隱約約精壯有型的身材,也吹來幾片掉落的樹葉,打著滾,在街上翻飛。樹葉滾到他腳下,他用腳劃了個弧形,再手臂一動,幾片葉子整整齊齊躺在他兩指之間。


    冷大公子已經得了強迫症,見不得街上有垃圾。


    當初答應段水遙要幫她,冷大公子便不會食言。他在彈指一揮間,捉住了些思路。


    孫廣誌的話,也不能盡信,比如他讓冷屠袖告訴段水遙,曾教唆張監官的事兒,冷大公子仔細想想,深以為這叫欲擒故縱。不想認段水遙?想要讓段水遙與他保持安全的距離?嗬嗬——孫廣誌分明在故意削弱自己的戰鬥力,好叫冷大公子放鬆警惕,他若真不想與段水遙相認,何必開口叫那聲「小姐」?


    可惜現在段老爺案子的線索,都被孫廣誌那臭小子掐斷,冷大公子已然沒有先機。現下他想替段水遙查明真相,順便戰勝孫廣誌這隻竹馬,隻能另闢蹊徑。


    這條蹊徑,冷大公子琢磨了一晚上,決定再修書一封給自己親爹:


    「老父,見信如晤,加急來信因有二事。一為齊國玉璽緣何落在段家父女手上,欲知其中原委;二為當年汝掛於兒脖間之玉墜,今有一墨硯與之相配,兒不知其中始末,亦望告之。老父,兒媳婦還要否?速速迴信。」


    然後冷大公子又招來豆芽:「去查查丞相和太師。」


    豆芽驚訝,「公子,這恐怕不太好辦。」丞相和太師豈是誰想查就能查的,掌權之人,少不得自己的情報網和眼線,若是青崖宮去探聽,又是在這京城,人家眼皮子底下,必被兩隻老虎有所察覺。


    「無妨,你隻需收集些市井之間對他二人的傳聞,找幾個茶樓說書的問問,把皇上,皇上他爹娘,哦,還有那個榮華公主,都問一遍。」


    豆芽眨了眨眼睛,擼了擼腦袋上幾根稀疏的毛,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


    次日,段水遙來掃街,冷屠袖將她拉到一旁,「我查過孫廣誌了。」


    段水遙對冷大公子此舉有些吃驚,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畢竟她自己也對孫廣誌滿腹疑問。為何他會負傷暈死街頭,為何他成了京兆尹,為何他一會兒認得她一會兒又不認得她。


    「其他無甚要緊,隻一件事兒,你還記得那次張監官向前任京兆尹舉報說我是你的同夥,害我們入獄一事嗎?」


    段水遙點點頭,怎麽不記得。


    「是他指使的。」


    冷大公子說完,不動聲色觀察段水遙的神情,他有些擔心,因為心裏沒底,從沒幹過這麽迂迴的挑撥離間。這事兒,孫廣誌都讓他說,他再不說那是對不起觀眾。可冷大公子還是暗暗生出幾許羞恥感,覺得自己不夠爺們。


    隻見段姑娘睜大眼睛,被這個消息震驚不已,她有點難過:「跟屁蟲為何要那樣做……」


    「張監官被我打過,一直懷恨在心。孫廣誌碰巧與那小太監有些關係,這是教他如何以牙還牙罷了。」冷大公子補刀,這也算事實,那夜孫廣誌自己也這麽說的。


    段姑娘扭了會掃帚把兒,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在她的記憶裏,跟屁蟲應該是個沉默寡慾、溫潤隨和的人,街上小孩欺負他,他從沒報復過誰,總是好脾氣的忍讓。而段水遙一直相信,跟屁蟲是白雲城裏最聰明的小男孩,沒有人背書能比過他。


    「冷公子。」段水遙糾著一張小臉喚冷屠袖。冷屠袖瞧她這神色,明顯對孫廣誌十分在意,她震驚過後露出了難過、擔心、迷茫……唯獨沒有氣憤。她說,「我救他的那天晚上,他分明好好的,像從前那樣喊我小姐,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感情。後來我再街上碰到他,他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雙眼睛冰涼冰涼,看得我都有些害怕。」


    段水遙頓了頓:「冷公子,我覺得跟屁蟲或許有他自己的苦衷。」


    冷屠袖聽到這結論,挺鬱悶。


    段水遙那麽信任孫廣誌,是從小積累起來的感情基礎,要離間他們的關係,冷屠袖想自己是絕壁迂迴不出那個理想效果。


    他從前聽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個男子喜歡上一個女子,可那女子已經有了一個心儀的對象。他本想放棄,但發現那個對象很花心,並非女子的良人,於是他以自己的上乘姿色,男扮女裝去勾引了那個對象,使得那個對象和女子分手,男子再恢復本來麵目,以傳統又不失浪漫的手段,抱得美人歸。冷大公子覺得這個故事裏的男主角十分了不起,為了喜歡的姑娘有所犧牲。這時候冷大公子突然想起這個故事,感到一陣力不從心。


    「又或許……」水遙的話卻沒有說完,「冷公子,你說跟屁蟲會不會得了一種奇怪的病?開樂街上有個乞丐,就是今天認得人,明天又不認得人,有時覺得自己是有錢人,別人給他錢他還罵他們,有時候又很可憐,看見人過來就磕頭求乞……」


    孫廣誌:=.=!小姐,您就直說,您懷疑我也得了蛇精病中的一種,人格分裂症。俗稱,精分……(冷屠袖:你加個「也」字,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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