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水遙第二天起來,見到張監官的模樣嚇了一跳。


    張監官一隻眼睛腫了,眼圈烏黑,他一隻手撐著腰,像個十月懷胎的孕婦,走一步路就齜牙咧嘴很痛苦的樣子。明明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還生龍活虎搶她飯菜的人,怎麽睡了一覺就變了個模樣。老實說,段水遙在掃大街這麽多年,心思雖然單純,人多嘴雜耳聞目染的,葷段子卻也聽過不少。她聽說有些男人不喜歡女人,就喜歡男人,會把男人壓在下麵那個什麽……


    哦,段水遙越看越像,張監官嘴巴毒了點,人長得倒也還算秀氣,估計是一開始張監官是不從的吧,然後被打了,然後就從了……


    「張監官。」她怯怯喚他,強迫自己掃去腦海裏一些不該有的畫麵。


    小太監現在對段水遙有極大的心理陰影,聽到她的聲音,渾身打了個顫顫,後退半步戒備盯著段水遙。


    「我要去掃街了,司長說您必須盯著我,我看您這樣子好像走不動路。」她捏著自己的衣袖,不敢看張監官。她在內心糾結著:不行不行,那畫麵揮之不去啊。段水遙為自己的想像羞澀不已,暗暗教訓:段水遙你真是個不害臊的壞姑娘!


    張監官被打之後想了一整晚,他連被誰打了都不知道,如果告訴司長或者報官,他們也不會幫他。因為就算他在罪奴麵前作威作福,也還不過是狗奴才。沒有大人會關心他的死活。所以小太監隻能忍氣吞聲,而段水遙這尊大佛,說什麽也不敢再碰了。


    他還有些後悔,他從前怎麽沒看出來這個傻兮兮的小姑娘,其實有那麽多靠山呢!


    「不礙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張監官一拖一拖往外走。


    段水遙小步跟上,她刻意放緩了掃街的速度,張監官卻不買帳,「你今天早上沒吃飽飯嗎,烏龜都比你爬得快。」


    蘇宋正好打開醉人酒坊的門,恰聽見了這句,有些不悅的看向張監官。一百兩銀子都拿了,這小賤人怎麽還欺負水遙?可一看張監官那個模樣,倒是愣住了。他這是怎麽迴事?


    張監官也看到了蘇宋,有些尷尬,可心裏忽然生出個疙瘩。他想:該不會是這蘇公子給完錢後悔了,又派人把他打成這樣的吧?


    「蘇公子,早啊!」隻有段水遙心無旁騖,幹幹淨淨一雙彎彎的眼睛。


    ※


    原以為段水遙的運氣再糟糕不過如此了,隻要快點找到李家姑娘,她便可以繼續當一名勤勞的清道娘子,誰曾想,其實當冷大公子出現在這條開樂街上時,又或者說到更早一些,齊國某人找上青崖宮的那一天起,段水遙的人生就好像開始有了些轉折。


    就在張監官被打的第二天,官府的人又找到了正在吃午飯的段水遙。


    「段水遙,跟我們走一趟吧。」


    段水遙問:「是李姑娘的案子有進展了嗎?」她還有些高興。


    那官差卻是冷笑,沒有迴答她的問題。


    她被領到公堂上,那裏已經跪了一個人,背影十分眼熟。


    「張監官?」水遙不太確定。


    那人迴頭,果然是張監官。他眼睛上的傷還是那麽醒目,跪地姿勢亦有些奇怪,很痛苦地隱忍著。看來傷得不輕。


    京兆尹依舊坐在公案前,像個門神。


    段水遙跪到張監官旁邊,心頭隱隱的不安。


    趙成德沒有說話,就巍然不動地靜坐著,段水遙側目正好對上張監官的眼睛,她瞪大了眼睛滿是疑問,可小太監似是十分懼怕她,和她視線相觸剎那就逃開低頭隻看地麵。


    直到不久後冷青也被官差請到公堂上,趙成德才拍了驚堂木。


    「張平安,你要向本官舉報什麽?」


    「小人要舉報,段水遙有同黨,或有可能綁架李二小姐。」張監官平時講話嘮叨,細聲細氣,叫人聽了厭煩。今日有些不一樣,起碼他沒有用成語。


    段水遙又驚訝又生氣,差點跳起來,這人怎麽能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


    冷青麵色如常,他悄悄按住段水遙想要揮舞的小手。


    段水遙不合時宜地,紅了臉。冷公子的大手幹燥而溫暖,像極了爹爹。


    趙成德問:「你細細說來。」


    「迴稟大人,前夜有人潛入小人屋內將小人打成這樣,並且威脅小人若以後再敢欺負段水遙,就天天來打小人,臨走還警告小人不可將此事報官,否則殺了小人。但小人糾結了一天,仍是決定要報官。小人堅信,邪不勝正!」


    段水遙沒抓住自己的名字,就聽得有點出神,嗯?原來張監官是半夜被人打了,不是她胡亂想的那樣。


    「你不過是被人打了,為何說段水遙與李二小姐的失蹤有關?」趙成德之前就聽過張監官舉報的內容,不緊不慢步步往前。


    張監官又說,「因為,那個歐打小人的人,小人原本不認得的,但昨天我陪段水遙掃街的時候,認出來了。」


    「哦?是誰?」


    「就是新開的冷記麵館的老闆冷青冷公子。他的麵館開張日和李二小姐失蹤是同一天。他之前又給段水遙作過證人,小人以為,那是同黨之間的互相包庇,不可信。」張監官指向冷青,有種視死如歸。


    而那邊冷大公子,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來時,他已經料到不是什麽好事。隻是他沒想到,今天之前還膽小如鼠的張監官,怎麽忽然變得這麽無畏。他派去李府打探的人迴報說,李家二小姐的丫鬟也看見了她家小姐最近的確和一個清道奴說過話但離得遠沒看清楚模樣,卻原來李夫人不是無理取鬧的。


    你認為機緣巧合的,不一定是偶然。


    冷青現在,心裏有了另一個猜測。


    那莫名的肚兜和月事帶哪也不丟就丟在開樂街上,那麽多清道奴,偏偏段水遙掃的也是開樂街。胡勒幫段水遙隱瞞了撿到證物一事,便又有無聊之人神速地以段水遙和捕快為原型編了本淫穢的戲本子在京城流傳。公堂之上,李夫人一味針對段水遙,還說瞧見李家二小姐接觸過一名身形與段水遙相似的清道奴。現在,膽小怕事的張監官也「義憤填膺」跳出來要伸張正義懲奸除惡……好像整個事件的漩渦不知不覺總是針對著段水遙……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如果李二小姐不過就是一個幌子,背後之人真正地目標一直都是段水遙。


    那會是誰?


    又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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