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我都不敢信啊……”沈晰眯著眼瞅她。


    “……我……我是愛懟人,但得想清楚利害關係再懟不是?”楚怡攤手,說得一板一眼,“先前什麽徐良娣黃寶林陶奉儀,我懟了就懟了,誰也不能拿誰怎麽樣,徐良娣最多不過打了我一頓。太子妃可不一樣,我覺得我惹不起她,還是躲著點好,躲著點我起碼占理,被欺負狠了再反擊更合適一點!”


    她這“兵法”還挺全啊?


    沈晰複又嗤笑,楚怡見他不聽就有點急了,緊攥住他的手:“反正你先別管,大夏天的,太子妃再找個機會讓我跪上半個時辰怎麽辦?不得中暑嘛!”


    “行,我知道了。”沈晰搖搖頭,揚音叫來了張濟才,“去拿毓仁園和東宮的堪輿圖來。”


    “你幹嘛啊?!”楚怡被他弄得一驚一乍。


    沈晰利索地蹬了鞋,盤坐到羅漢床上:“我不跟她計較,護住你還不行?知道她有敵意了,總沒道理還這麽把你晾著讓人找茬。”


    楚怡懵逼。


    他要護她不打緊,可是配合上兩個地方的堪輿圖,她嗅到了一股他要為她大興土木的味道。


    不了……


    這個劇情太妖妃標配了,她覺得若由著他幹了這事兒,她早晚得不得好死。


    是以張濟才剛把堪輿圖取來,她就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行啊!你不能為了這點事大興土木,該成昏君了!”


    “……美的你。”沈晰接過堪輿圖,在她額頭上一敲,“你知不知道修繕東宮要多少錢?為了你修,戶部也得給我錢啊。”


    楚怡默默揉了揉額頭:“那你要堪輿圖幹啥?”


    沈晰邊把圖在榻桌上鋪開邊跟她說,說東宮打從他住進去之後就沒修過,最多每年上上新漆。修繕的錢其實去年就撥下來了,父皇親自開的口,但他當時有差事在身顧不上,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正好咱還要在園子裏再住些時日,就讓他們先修著。”他說著端詳了一邊東宮的堪輿圖,又展開毓仁園的瞅了瞅,“毓仁園這邊,可以先給你搬個住處——你看這兒怎麽樣?屬於後宅的範圍,但跟我的書房就隔了一小片桃林,你要是住過去,周圍就都讓我身邊的人守著,你不想見的人全讓他們擋了便是。”


    他口中這個“你不想見的人”,顯然包括太子妃了。


    楚怡嘖了嘖嘴,覺得這樣雖然沒明懟但也夠打臉的,心裏又舒爽地覺得這樣很好——她不想激化矛盾,可也不想一個勁兒地吃虧。


    她就搓了搓手:“行,那我搬過去!”


    “那便讓工匠在桃林裏鋪條石子路出來,從書房通到你那邊的側門。”他邊說邊蘸墨,提筆就要往堪輿圖上畫,但落筆之前又停住了。


    他想了想,跟她說:“不然咱把桃樹都砍了,石子路照鋪,兩邊弄成兩片水池。”


    楚怡:“幹嘛這麽折騰……”


    “冬天方便小月亮滑冰嘛。”沈晰一哂,“我看她憋得夠嗆,今天帶她去喂魚,她就盯著湖麵念叨怎麽還不結冰。”


    楚怡:“……”


    本來不就是為了起到“防禦作用”換個住處嗎?他怎麽還興致勃勃地規劃上家裝問題了!


    最後,她的新住處被他規劃得相當好。那邊的地方小一些,於是他在桃林的西牆外添了一片小房子,供她身邊的宮人居住。


    桃林按照計劃變成小月亮的溜冰場了,冬天過去後還可以種上蓮花,方便楚怡秋天時摘蓮子燉蓮子羹(……)。


    他的書房也要小修一下,主要是和桃林相隔的院牆上要開一道門,省得過去找她還得繞個遠。


    另外,他還打算讓人把書房旁的兩間廂房收拾出來,她閑的沒事可以住住。


    規劃完了之後,沈晰神清氣爽:“這迴就不至於一忙起來就總要半夜才能見到你了!”


    楚怡:“……”


    她很想問問他,畫得爽不?你還記得最初是為啥讓我搬家不?


    但下一瞬,他就向她證明了他還記得。


    “張濟才。”


    他一喚,張濟才應聲上前聽命。他把堪輿圖遞過去,又吩咐說:“交代下去,日後讓侍衛連同後麵的這個湘儀閣一起把手,對外就說奉我的命,私下裏聽側妃的就好。”


    “是。”張濟才恭謹地接過堪輿圖向外退,退出門一轉身,臉上的謙恭就成了一臉的精彩。


    太逗了!


    太子殿下雖然一直寵側妃,但先前也從未為了側妃如此大動幹戈過。如今太子妃氣不過,上門來找了一趟麻煩,反倒激得太子更護側妃,不知太子妃聽說後會是怎樣的感受。


    屋中,沈晰又繼續對著東宮的堪輿圖琢磨了起來。


    毓仁園這邊隻是動些小地方,花不了什麽錢;東宮則是原就要大修,戶部給的銀子都不一定夠。


    現下他想為了楚怡再做些變動,怎麽做好呢?


    楚怡怔怔地望著他,木訥地拽他的衣袖:“我覺得……你不用這麽氣勢洶洶……興師動眾……”


    “你別管。”他把她往懷裏一按,目光壓根沒從圖上移開。


    他其實也不止是為了這一件事才興師動眾。先前他忙得厲害的時候總要深夜才能去她的綠意閣,又往往在她睡醒前就要離開,便已常覺得兩個地方離得太遠。讓他自己在前頭睡不去見他,他又心裏頭總想。


    現在這樣動一動,算一舉兩得嘛。


    再者,他也實在想給太子妃緊緊弦。


    太子妃近來幹得都叫什麽事?輕視柔淩,瞎磋磨沈濟的伴讀,如今還敢來楚怡這裏找麻煩?


    她還敢說,楚怡是仗著自己地位穩固,覺得他永遠不會介意她的性子?


    依他看,倒是她這個當正妃的仗著他不敢廢了她,才敢這樣四處惹事!


    沈晰輕笑著,提筆蘸了朱砂,在堪輿圖上圈了兩個地方。


    戶部給的錢有限,那就隻大動這兩個地方就好。


    東宮坐北朝南,南邊是前宅,北邊是後宅。楚怡的住處便往南挪一挪,弄得跟毓仁園這邊一樣,依舊歸屬後宅但隻與前宅一牆之隔就好。


    另一處要動的,是宜春殿。


    宜春殿往北挪一些,不用多,挪個七八丈就可以。


    太子妃最好明白他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楚怡:你別去!


    太子:哈?你竟然會慫?


    楚怡:我不是慫!我是想占理!占理之後我好放個大招,不然她就該放大招了!


    太子:你等著,我現在就給你放一大招。


    第94章


    沈晰做完這一係列安排之後太子妃究竟是怎樣的感受楚怡不得而知,但是眾人都從明麵上看到了個反應——太子妃抱病不出了。


    楚怡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從湘儀閣的窗戶往外看,目光穿過月門,剛好能看見前麵的桃林在移栽桃樹,以便日後修成池塘供小月亮滑冰用。


    周明跟青玉兩個在旁邊說得一唱一和,講得相當精彩,楚怡就算犯不上為此幸災樂禍也確實聽得神清氣爽。


    而後這種神清氣爽維持了小半年。


    十一月,安佳翁主歡宜過了四歲生辰,十二月份安敏翁主月恆也滿了三歲。緊跟著就是年關,這次年關跟先前不一樣,先前皇帝也在園子裏待著,眾人過年時自可以不迴去,但這一迴是太子自己帶著人到園子裏來躲清閑,過年時無論如何都是要迴去賀年的。


    “東宮裏還沒修好……”聽說要迴去過年,楚怡的頭一個反應當然是這個。


    彼時沈晰正坐在小爐邊,頗有意趣地親自暖著一壺酒,聽言點了點頭:“是沒修好,所以隻好辛苦一些。臘月二十八我們啟程往迴趕,參除夕的宮宴,然後在宮中湊合過一天,年初一我參完元日大朝會咱們再一道迴來。”


    ……真的好辛苦啊!


    楚怡腦補著這個行程都頭疼,感覺快趕上那種景點密度很大的隨團遊了。不過也罷,他們到底還都年輕,而且她日日起來跑圈,身體素質比其他女眷強多了。


    就這樣,到了除夕那天,一行人緊趕慢趕的,好歹在天明之前趕迴了東宮。


    進了東宮的大門,宮人迎了上來,恭請太子妃到離宜春殿不遠的淑蘭館稍作休整。趙瑾月不禁一愣,她早已聽說了東宮修繕的事,卻剛知道自己的宜春殿也在修。


    在路過宜春殿的時候,她更是愕住了。


    先前宜春殿所在的地方成了一片廢墟,宜春殿後的幾處宮室也沒了蹤跡。仔細看去,依稀可見那幾處宮室間清理出來的空地上正築起新的建築,從大致的輪廓來看和宜春殿差不多。


    好端端的,怎的把她的宜春殿都拆了呢?


    她覺得費解,轉頭問白蕊,但白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告訴她:“奴婢也不清楚……許是殿下想在前麵建些什麽,等到修好了,自就知道了。”


    趙瑾月點點頭,沒什麽可再追問。可不知怎的,一股心慌意亂的感受猶如墨汁如水般在她心底緩緩綻開。


    .


    前宅的書房中,瑟瑟發抖的楚怡和沈晰一起坐在爐邊烤了會兒火。


    小月亮年紀小火氣重經曆也旺盛,根本沒覺得累,迴來就圍觀後宅大修去了。小太陽最近開始會走路了,顫顫巍巍地也跟著姐姐去,獨留下父母二人在這裏感受冬日寒涼。


    等逐漸暖和起來,沈晰就把楚怡轟到屏風後換了衣服,免得一會兒向皇後和舒皇貴妃見禮時不得體。


    說來也是不巧,去年晉她做側妃是因為出了陶氏那檔子事兒,他想著過年這會兒她能去外頭見人就免得接觸後宅了,可以免去許多危險。然而過年的這些禮數側妃都是要和正妃一道去的,他們那時誰都沒料到,過了半年不到,正妃就跟她掐了起來。


    “唉。”沈晰暗自歎了口氣,叫來了嶽嬤嬤,“原不想讓嬤嬤過年辛苦奔波,但有的事旁人鎮不住,隻好勞嬤嬤盯著。”


    嶽嬤嬤垂首福身:“殿下放心,奴婢心裏有數。”


    等到楚怡更衣梳妝完,沈晰也去拾掇了一番,二人又一並喝了一盞暖身的薑茶,就該各去應付各自的事了。


    沈晰與楚怡一道往外走,到了東宮門口,正碰上太子妃。這個相遇不是巧合,楚怡原也是要和太子妃一道去的,隻是一時之間二人還是都木了那麽一下。


    沈晰對這些微妙的情緒視若無睹,攥了攥楚怡的手:“好好過年,有事隨時讓嶽嬤嬤來知會我。”


    這話當然是說給別人聽的。


    楚怡抿著笑點了點頭:“放心,有太子妃殿下關照著,自是什麽事也出不了。”


    之後一家子照例兵分三路,沈晰去乾清宮,太子妃和楚怡先去坤寧宮再去翊坤宮。幾個孩子如去年一樣得了皇後的恩旨,不必去問安了,直接去翊坤宮就行。


    幾人各自上了步輦,楚怡無所事事地環顧著宮道的景色,走了好一段才發現前頭的太子妃好像……好像梗著脖子呢。


    她可能是想轉過頭來看她,但又克製著。


    所謂粉飾太平,大概也就是這麽個感覺。


    時隔半年,楚怡後知後覺地突然意識到,太子妃現下大概是真挺恨她的,比先前的陶氏啥的都恨她。


    於是在到坤寧宮的時候,兩個人沒有任何交流,皇後也照舊沒有時間見她們這些小輩女眷,她們在殿外磕個頭就可以往翊坤宮去了。


    到翊坤宮下了步輦,太子妃卻突然向她轉了過來。


    楚怡心弦一提,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又刹住了。太子妃低垂著眼簾,對此好像沒看見,含著和善地微笑給她理了理發髻:“楚妹妹是頭一迴在新年來問安。不必緊張,大過年沒人會挑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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