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肉包的這個問題一問出,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提。


    沒有人,敢迴答他這個問題!


    目光,盡皆轉向周沐,在場的所有人,大多和顧長生有關係,也和周沐有關係!


    周沐曾經的屬下,顧長生如今的暗夜軍,周沐的小舅舅,顧長生家的花孔雀,周沐的小師妹,顧長生的生死至交孛兒隻斤念……


    眾人也是到了此時方知,他們的立場,何其的尷尬!


    他們,原本就是圍繞著顧長生和周沐而生活在一起的一群人,同富貴,共患難,不曾離棄……


    而今……


    隱忍,愧疚……飽含總總複雜情緒的目光,一道道的投向周沐,帶著一絲探究……


    幽穀之中,血雨腥風剛過,地上,一灘灘的血泊,匯流成河,顧長生豁出去一切的一場屠殺,讓這裏,就像戰場一般,滿目狼藉!


    四處,都是殘肢斷臂的黑衣人,了無生息,如死沉寂……


    眾人矚目之中,周沐站在那裏,深邃猶如寒潭的目光,停留在弑無絕和顧長生消失的虛無處,在眾人的期盼之下,宛如神邸的臉上,揚起一抹淺笑,嘴角微勾,風華霽月,近乎呢喃一般的開口道,“她還在……她在,本王就在……”


    留下這麽一句讓眾人愣神的話,周沐就一彎腰,抱起地上懵懂的小肉包,對著巫常月等三個小娃兒招了招手,轉身往前走去,“走吧,她在等著我們……”


    她在,他就在……


    隻是這麽一句,就讓曆經滄海桑田,在時空的夾縫之中徘徊千百年,自以為內心已然斑駁不會再輕易感動的顧台天,滄桑難掩風華的老臉上,有一刹那的失神……


    看著周沐領著三個小娃兒,漸漸的走遠,迴過神的王莽等人,連忙跟上……


    眾人離去,徒留下一老一小兩個身影,站在滿目瘡痍的幽穀之中,眉頭微蹙,一臉凝重的靜站著,仿佛……


    仿佛,要將時間,定格在這一刻一般!


    直到,過了許久……


    顧台天才長長的歎了口氣,目光悠遠,滿是無奈的開口,“小高僧,你覺得……我的女兒,她能……”


    能再三嗎?


    能第三次,逃過這逆天的死劫嗎?


    能嗎?


    顧台天的心底,無比的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逃過一劫,可是,深諳玄學一道的他,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自己的女兒僥幸,再次逃過逆天之劫,意味著什麽……


    那意味著,一個自己情願死,都不願意相信的結果!


    “貧僧,不知……”不戒小和尚聞言,小手中的念珠一頓,慈眉善目的小臉,難得的露出了一抹糾結的情緒,遲疑的開口道,“貧僧,若隻是,顧府和天宮中的小和尚,當長誦千遍法華,盼她再逃災厄死劫,可是,貧僧……貧僧是不戒小和尚,亦是人神上氏一族,僅餘的遺脈……”


    他為人神,活著,就是為了履行人生的職責,扶持明主,兼顧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啊!


    那才是他的最終使命!


    不是一人,不為一人,不僅僅隻為一人!


    不戒小和尚的話,帶來了兩人,再一次的沉寂。


    夏初季節,即便是在北地,風亦不冷人,可是此時此刻,北風吹過,帶來幽穀之中殘留的血腥之氣,竟然有種讓人冰寒入骨的錯覺……


    ……


    大周遼東之北,北蒙之南,三國關塞相交處,群山環繞,一城獨立,此城,名曰臨淵!


    臨淵城,大周出潼關,遼東過離城,北蒙臨雁門,它就這麽仿佛遺世獨立,又堂而皇之的遊離在三國天下之外,以一城當國,有主無兵,千百年,無人無軍,敢馬踏臨淵城的城門半步!


    這是一個,原本就讓人忌憚的城池!


    一個,充滿了各種禁忌,讓尋常人畏懼的邪惡之地,又讓窮兇極惡之徒向往的聖地,千百年來,它就是這樣矛盾而又仿佛理所當然一般的,遙遙聳立在群山之間,存在著……


    臨淵城的主街道,通南連北,正中間的大廣場上,赫然聳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城堡,這座城堡,就是臨淵城的城主府!


    弑無絕抱著顧長生從南門而入,一路之上,之留下一道殘影,可還是引得無數臨淵城的百姓,屈膝低頭,朝拜!


    臨淵城,天下窮兇極惡之人,最後的避風港,也是最後的生地,在這裏舊居的百姓,大多是無惡不作連改頭換麵的機會都沒有的人,可是,到了這座城池,他們有了生的希望,同時,也失去了再為惡的可能,而臨淵城的城主弑無絕,就是那個給了他們生的希望,並且,維持他們生的希望的人!


    活命之恩,恩同再造,臨淵城中,臨淵城的城主,被從天下各處逃逸而來安居在此的惡人,奉若神明!


    “城主大人迴城了?”


    “城主大人什麽時候出城的?”


    “城主大人懷裏抱著個女人呢,這是有從哪一國尋來的佳人?”


    “那誰知道?咱們城主大人驚才絕豔,就好這一口,俺托了大人的福躲過了仇家的追殺安居在此,現如今正想著去哪裏為大人覓一位佳人,也算盡一盡心意呢!”


    “鬼見愁老劉,你可別鬧,你這一出城,定然會被你的仇家尋到,大卸八塊都是輕的,別說是為城主大人尋美人兒了!你還是快點消停點吧!咱們城主大人,追不缺的就是美人兒,城中多少女人,上趕著要倒貼呢!”


    “切!咱們城主大人神仙一般的人兒,怎麽會看上那些窮兇極惡的女人,倒貼也百搭!俺就算是明知出去躲不過一死,也要盡心,俺雖然殺人如麻天理不容,可是知恩圖報的心,俺鬼見愁還是有的!”


    “……”


    鬼見愁拍著精壯的胸口,一臉篤定的樣子,當即引來了一陣嬉笑怒罵之聲,一時間,整個臨淵城,關於城主弑無絕帶迴一個美人兒的消息,沿著那條直通南北的主幹道,不脛而走!


    惡人也無聊,惡人也八卦!


    尤其是在這八卦還牽扯到了臨淵城之主,他們心目中的申明的時候,這略帶了幾分******的八卦,頓時就像長了翅膀一般,在臨淵城的大街小巷中傳揚開來!


    更有甚者,臨淵城大大的賭坊,都以被弑無絕抱迴的顧長生,開啟了堵盤!


    賭她能在城主大人枕邊,活上幾天!


    這樣一個看似滑稽的賭局,卻讓臨淵城百姓趨之若鶩,不過,盡皆下注,絕對活不過七日!


    臨淵城城主,驚才絕豔,驚絕天下,邪獰無雙,猖獗蓋世,枕邊美人兒無數,可是,活過七日的,卻至今無!


    七日!


    眾所周知,是他們城主喜新厭舊的最長時限!


    七日之後,城主府後的灼灼桃林中,又會添上新的花肥……


    而臨淵城中之人,仿佛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絲毫不奇怪!


    所幸的是,能入得了臨淵城城主眼的女人,少之又少,數月甚至數年,都難得一見,可是,如出一轍的,每次城主看上一個女人,都弄得滿城皆知沸沸揚揚,然而不出意外的,不出七日,這原本想成為臨淵城主母的女人,屍骨必然長埋桃樹之下,一如桃花零落城泥……


    可即便是明知如此,還是有不少女人,對臨淵城城主,趨之若鶩!


    世人都說,絕情的男人,最是多情,誰都想做那個讓弑無絕多情的女人!


    實在是,臨淵城主母的位置,太過誘人!


    即便是放眼天下,那也是能和四國皇後比肩的存在!


    如同風臨天下一般的存在啊!不僅如此,還不用受禮教束縛,同樣可以睥睨天下,卻亦可以逍遙世間,這是一個何等誘人的存在!高高在上,受盡世人推崇!


    沒有哪個女人,能夠不受這樣的誘惑,得一男人心,得一城一國,一朝野雞變鳳凰……


    為此,她們甘願以命來賭!


    就在賭坊開盤,流言滋長之時,城主府後院,卻並不平靜……


    孛兒隻斤念和暗夜軍,因著周沐和弑無絕有交之故,得以入住城主府,可是,也隻是在這座城堡最外圍的高樓之上,城主府之內,卻是禁地一般的存在,從未踏足……


    而此時,弑無絕抱著雙目緊閉的顧長生,腳下生風的,快速的在城主府的後院穿梭著……


    不同於別處的草木凋零,臨淵城仿若世外桃源一般,處處可見草木蔥蔥,其中,尤其以城主府為最!


    城主府的外圍高樓,高聳如雲,俯視著整座城池不假,可卻看不到城主府後院的半點情景,因為,參天高樹的樹冠彼此相接,已然將整個城主府後院,遮擋的密不透風,仿佛一座掩藏在綠茵之中的樹城一般……


    而此時,弑無絕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在參天高樹遮擋下的一座座華麗的殿宇之中穿梭,最後停在城主府為隱蔽的一座黝黑宮殿之外,與守殿的老者對上!


    “打開殿門!”弑無絕邪獰的臉上,一片沉色,神情分外凝重,冰冷的下令道。


    依著殿門打瞌睡的老者,須發皆白,一身黑色的衣服,包裹著他如同老樹皮一般密布皺紋的皮膚,聽到弑無絕的話,老者的眼皮動了動,卻並未睜開,隻是搖了搖頭,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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