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新月漸漸升起,院子裏也漸漸的灰暗了下來。


    眾人皆屏氣凝神的盯著那扇門,暗暗祈禱它能快點打開。


    萬眾矚目之下,那扇門終是緩緩的開啟了。


    顧長生踏出門檻的步伐一個不穩,打了個趔趄。


    “娘子!”宋伯喊了一聲,第一個上前緊張的攙扶住她。


    “我沒事。”顧長生臉色泛白的搖了搖頭,“小雷子,把藥盛一碗進去,給韓秋喂下去。”


    眾人聽此,吊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董雷盛了藥端進去,小翠緊接著就走了出來。


    “娘子,你的後背也得趕緊醫治才是……”


    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真的很嚇人。


    院外傳來整齊的行軍聲,腳步整齊,塌地有聲。


    顧長生一愣,這又是鬧哪出?


    “娘子,是暗營的人到了!”寧二上前一步,解釋。


    我草!顧長生氣的身子一晃,感情這才是真的馬後炮!


    “那他們是?”


    如果現在院子外的才是暗營的人,那三四十個兵士又是什麽人?


    “手下是奉命駐守郡王行館的侍衛!”領頭的單膝一跪地,迴的擲地有聲。


    沒錯,他們隻是普通的侍衛!


    他們從沒想過,他們也能如此衝鋒陷陣,如此的豪氣萬千!


    “恩。”顧長生點了點頭,給了他們一個讚賞的眼神。


    敬立在下的眾人,頓時歡欣鼓舞,臉上皆露出了一絲激動。


    “末將貂蟬。”


    “末將將六。”


    “末將將七。”


    來到院子的中將領一一報名。


    “嚴亭。”


    輪到嚴亭,他遲疑的打量了院子一眼,才開口。


    “見過娘子!”


    顧長生看著單膝跪地的眾人,還有傲然立在一邊的嚴亭,沒做反應。


    “末將來遲,還請娘子恕罪。”貂蟬雙手舉著軍令牌,緩緩遞到顧長生跟前。


    天知道,他們真的是接到傳令就第一時間往這趕了!


    萬幸娘子沒事,要不他們真是十條命也不夠死的了。


    “起來吧。”顧長生接過令牌,緩緩的坐在藥爐前,盛了一碗藥吹了起來。


    “你受傷了?”嚴亭第一個注意到她背後滲出的血跡,凝眉問出聲。


    “娘子一人,殺了七十餘人……”寧二趕忙解釋。


    眾人神色皆是一變,他們隻是聽傳令的兵士說顧長生受襲,具體情況怎麽樣,他們也不清楚。


    “娘子,娘子,我找到了!”小翠拿著幾個藥瓶出來的時候,院子裏的人皆是一愣,集體的看向她。


    “娘子?”不明所以的小翠求救的看向顧長生。


    顧長生看了她一眼,然後抬頭對上屋頂,“月西樓,下來。”


    眾人聽到這個名字,皆神情戒備。


    屋頂上一個五彩斑斕的人影翻身而下,沾了血的折扇還在輕搖,“喊我?”


    “把那個紫色的瓶子給他。”顧長生給了小翠一個眼神,“保證你臂上的箭傷恢複如初。”


    月西樓臉上一愣,看向自己的左臂,倉促之下以身擋眾箭,功夫再好如他,也還是不免被流失所傷。


    臂上的血跡在五彩斑斕的衣服上,不是很顯眼,可她還是發現了。


    接過小翠遞來的藥瓶,月西樓神情莫名。


    “月西樓,我顧長生也欠你個人情。”顧長生咳了一聲,一臉凝色,“從今而後,不論你是正是邪,是善是惡,你都是我顧長生的朋友,但有用我之處,絕無二話。”


    “絕無二話啊……”月西樓打量了她一眼,臉上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這可是救命之恩奧……要不是我,你這一家老小可就沒一個能全活的了……”


    顧長生抬頭,疑惑的看向他,“所以?”


    “所以,救命之恩,不是要以身相許嗎?”折扇一揮,月西樓說的雲淡風輕。


    “你!”


    站立的眾軍士大怒!這是他們郡王爺的女人!心尖尖上的!


    “這個有點兒困難,非我所願,絕不下嫁,我真的不介意做個忘恩負義的人的。”顧長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心情跟這花孔雀掰扯,轉身對上下站的眾人,“派人快馬加鞭通知元寶,關閉柳州城,滿城宵禁!眾人安撫村民善後,一刻之後,門前整軍待命!”


    “是!”


    眾人齊齊應聲,轉身而出。


    “你的傷要處理。”嚴亭恨恨的瞄了一眼一旁的月西樓,看向顧長生。


    “所以,我留了一刻的時間。”顧長生看向他,“你是大夫?”


    “算是。”他其實更喜歡殺人。


    “來替我處理傷口吧。”顧長生拿起小翠找來的藥瓶,遞了過去。


    嚴亭看著眼前的女人,眉頭微皺,“就在這?”


    還有個郡王的情敵呢!


    “我沒那麽多時間,快點。”顧長生側過了身子,背對他。


    月西樓接受到嚴亭不善的眼神,終是聳了聳肩,轉過了身去。


    嚴亭拿起小翠送來的剪子,將顧長生的後衫剪開。


    “嚇,這傷的,真好看……”嚴亭眉頭一聳。


    兩道劍傷蜿蜒在顧長生後背,翻卷的血肉,分外恐怖。


    顧長生理都不理他,端起藥碗一氣兒喝了下去。


    “這肯定是要留疤的。”嚴亭一邊擦拭傷口,一邊開口。


    “不會。”顧長生蒼白著一張臉,搖了搖頭。


    “奧?”嚴亭不相信的抬頭,這麽深的傷口,就算愈合再好,也會留下疤痕的。


    “一年的時間,我有的是辦法消了疤痕。”顧長生頭都沒迴。


    “你還真當自己是神醫了?”嚴亭不屑的嗤了一聲。


    “你哪兒來的這麽多廢話!”顧長生最見不得人懷疑她的醫術,語氣自然算不上多好。


    “顧長生,不過是治了個屠夫,你哪來的這麽大底氣?”


    “我有沒有底氣是我的本事,你要麽就快點把傷口清理幹淨,要麽就給我滾!”顧長生真的懶得應付這同行,看向一邊的小翠,“羊腸線,穿針!”


    小翠雖然害怕,可還是一把將臉色不善的嚴亭推到了一邊。


    “起開!”


    “你個不怕死的丫頭!”嚴亭冷哼一聲,厭惡的拍了拍被小翠撞過的衣袖。


    “要死你去死!”小翠也來氣了,一邊把給羊腸線穿針,一邊打算遞給自家娘子。


    “你來!我怎麽縫合你看過幾次,照著我做的,來!”顧長生轉頭給了小翠一個鼓勵的眼神,抬手就是幾針紮在自己止痛的穴位上。


    “娘子……我……”小翠一臉驚恐的看向自家娘子,她?她怎麽可能?


    “沒事的,來吧。”顧長生抬手指了指後背,“別把我當人,就把我當成一坨豬肉,然後,把它縫起來就好。”


    嚴亭一臉寒氣的看著眼前的兩人,一時忘了反應。


    他該出手殺了這個敢跟他叫板的丫頭的……


    “娘子,我……”小翠還在踟躕,還求救的看向被她趕開的嚴亭。


    她是真的不敢啊……


    “小翠,傷口還在流血……”顧長生迴頭看向她,眼中盡是鼓勵。


    小翠看著傷口滲出的血跡,眼中閃過一絲堅毅之色,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的!


    按著娘子的樣子,拿好縫合針……


    顧長生咬著牙冠,忍著背後傳來的疼痛,大腦清明的承受這樣的痛苦,她才能知道韓秋的痛,才會狠下心去報仇!


    小翠的手下不停,心裏在一遍一遍的默念,她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嚴亭眯著雙眼看著眼前的丫頭,握針的手還在打顫,卻絲毫沒有停頓,縫合的針腳整齊有度……


    縫合,人肉真的可以縫合,用這樣的針腳!


    多虧他沒一時衝動傷了這丫頭,要不就見不到這樣的奇景了。


    “娘子,縫好了……”小翠膽戰心驚的收迴手,一身冷汗。


    “唿……”顧長生鬆開了牙冠,長長的唿出了口氣,略微失力的開口,“止血粉。”


    “是。”小翠拿起一旁的止血粉,仔細的覆在傷口上……


    嚴亭湊近了聞了聞,鼻子聳動,一臉驚悚,“三七止血粉!”


    小翠理都不理他,上好藥粉,轉臉看向自家娘子。


    “紫瓶的藥,你找找是不是還有一瓶?”她記得她一共製了四瓶,兒子手術用了一瓶,她隨身帶的一瓶剛剛給韓秋用了,送了月西樓一瓶,應該還剩下一瓶才對。


    “有!”小翠興奮的翻出那個小紫瓶。


    “照我給韓秋上藥的方法,抹上一層。”顧長生勾唇迴了她一個笑容。


    “好!”小翠收到鼓舞,掀開瓷瓶開始了抹藥。


    “片仔癀!”


    嚴亭驚訝的吼了一聲,這是主子給他的藥方中,最名貴的一種藥了。


    “一驚一乍的幹嘛?周沐把方子給你的時候,難道沒說這是我送他的?”顧長生白了他一眼,示意小翠給她包紮。


    “沒有。”他還當主子從哪個不出世的神醫那倒騰來的,“這是你研製的方子?”


    雖然藥效如何,戰場上還沒傳來,可他試過藥,皆是有奇效!


    “顧氏出品,如假包換!”顧長生示意小翠再幫她多纏兩圈,然後緩緩活動了下脖子。


    “真的是你研製的?”嚴亭還想再問個究竟,顧長生已經穿了件外衫站了起來。


    貂蟬孔武有力的走進院來,“啟稟娘子,善後完畢,眾軍門外待命。”


    “來了多少人?”顧長生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冷聲問。


    “一千整。”貂蟬迴的幹脆。


    “三百人留守此處,與我備馬,剩下的人跟我進城!”顧長生看了一下全然黑下來的天幕,聲音冷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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