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黎明,一天中最困最累的時候,苦木境能在這會活動的,除了資深夜貓子之外,就隻剩下了一群非人。


    通往鳳鳴國京畿城的荒野上,幾隻土坡鼠,正形態怪異的站在洞穴邊。


    它們在一頭大土撥鼠的帶領下,正像是進行古怪儀式一樣,將自己沐浴在幽冷的月光中,還不住的搖頭晃腦。


    這場麵有點滲人。


    但仔細去看,卻不難發現,這一窩土撥鼠很有靈性,它們安靜的待在月華之中,有韻律的搖擺著身體。


    那月色光點,如淡薄的光紗,纏繞在它們身上,又有細碎光暈,一點一點的滲入它們的身體。


    “唰”


    兩道人影突然出現在荒野中,來的悄無聲息,把這窩土撥鼠嚇了一跳。


    為首的急忙竄入洞中。


    其他的也跟著躲入洞裏,瑟瑟發抖。


    它們被嚇壞了。


    同時心裏怕也在詛咒著打擾它們汲取月華“修行”的家夥。


    “本官得歇一歇。”


    荒野上,崔城隍喘了口氣,對身旁一臉沉默的老江說:


    “離了鳳陽郡周遭,本官的香火願力就要少掉大半,道友且等幾息,下一次挪移,就能將道友送入京畿城中。”


    江夏點了點頭。


    他在將黎明的夜色中點燃一根香煙,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洞穴裏,也看到了那幾隻探頭探腦的土撥鼠。


    這窩小獸倒有意思。


    它們好似好似是在吸納月華。


    傳說中獸類誕生靈智之後,就會本能的沐浴這些天地精靈之氣,用笨拙而原始的辦法,洗刷自己的軀體與神智。


    待完全開靈之後,就有契機化作小妖,正式踏上修行。


    石榴養的那一窩兔子,還有鳳山中的斑斕猛虎,都是這樣生出靈智的,不過那窩兔子幸運點。


    據石榴說是尋到了靈植吃了,使它們生出神智更快些,在妖物踏足修行之後,除了要化形,就很少再需要汲取日月精華。


    這些知識,還是老江從劉慧那裏知曉的。


    “青絲甲交給如月防身了,手頭就一把厭戰和剛做出來的烈陽印...唉,合用的法寶還是太少。


    事出突然,手中無槍,心裏沒底。


    早知道就帶上傻妖怪了,有它在,打架時肉盾最少不愁。”


    江夏心裏吐槽了句。


    在剛才那一瞬得知石榴將出事生出的怒火,這會已經平靜下來,他的腦子在飛快的轉動。


    京畿城隍是個存真境的香火神,就以現在崔城隍這虛弱的樣子,還有自己一個練氣境的修士,哪怕有法寶在手,也不是對手。


    之前在墨霜山與宋梵打了一架,老江已經很明白的估算出了自己現在的實力極限。


    今夜又事出突然,來不及做更多準備,就這麽跳過去,多少顯得有些魯莽。


    “不能硬拚。”


    江夏吐出一口煙圈,迴頭看了崔城隍一眼,他問到:


    “你麾下除了淮安公之外,可還有能打的?”


    “無了。”


    崔城隍搖頭說到:


    “賊人勢大,鹽池郡的城隍也不可信。周遭其餘十一土地,我與他們接觸不多,不能斷定根腳。”


    “你們桃符院到底是怎麽迴事!你這個城隍又是怎麽迴事!”


    老江狠抽了一口煙,說:


    “同僚中出了內鬼這麽大的事,竟不尋他法上報,還一直拖延到現在事發!”


    麵對這質問,崔城隍幽幽的迴了句:


    “本官是十七年前到鳳陽郡的。


    道友可知,我的上一任,是怎麽沒得嗎?你可知,那上任城隍沒了之後,連一絲波瀾都沒濺起。


    上報文書裏,隻有一句簡簡單單的‘護民而亡’。”


    “嗯?”


    江夏從這句話裏,聽到了不詳的味道,他說:


    “石榴說他給上官申請大監察尋訪,但如石沉大海,照你的說法,你和石榴在桃符院的上官,也是...”


    “不知道。”


    崔城隍低聲說:


    “但本官不敢賭,道友你要理解,本官也有難處,若不是那位大人...本官今夜,也不會賭上一切,來趟這渾水的。”


    “懂了。”


    老江將手中煙頭丟入地麵,摸出兩個傳訊石在手,他看了崔城隍一眼,便先激活了第一個。


    “老王,睡了沒?”


    他這一句問候過去,立刻迎來了王六福的暴躁迴應。


    “老子正在做法拉第籠和磁場試驗,少來煩我!”


    這語氣,像極了一個正在最後時限,努力完成畢業設計,卻被意外打擾的工科狗,老江等王六福噴完之後,才幽幽的說:


    “出事了,是大事。”


    “有多大?”


    王六福不耐煩的迴了句。


    “鳳鳴國京畿城隍和南荒邪修有染,若我料定不錯,他已叛變投敵!桃符院出了內鬼,最麻煩的是,這事被我撞到了。


    現在想要抽身已經來不及。”


    江夏深吸了一口氣,對傳訊石另一邊說:


    “你能聯係上掌門墨君嗎?實在不行,我那位糊塗師父也好,最不濟,讓劉楚來也行!”


    “什麽?”


    王六福那邊愣了好幾息,才語氣激烈的反問到:


    “你能確定?江師弟,這可不是你隨便說說的事,若是真的,那...”


    “是真的。”


    老江看了一眼京畿的方向,他加重語氣說:


    “我可以性命擔保,我現在要去救人,其他人我信不過,隻能找你幫忙,替我聯係掌門墨君,讓他老人家趕緊介入。”


    “聯係掌門作甚,你真是暈了頭了!”


    王六福那邊有一陣嘈雜,似乎是胖修士在用法器木鳶疾馳破空的聲音。


    他對江夏說:


    “你以為尋道境大修士的閉關,是隨時都能破關的嗎?掌門就算有心幫忙,一時半會也抽離不得元神迴歸。


    這事既是桃符院內務,就該尋桃符院的人,你也少牽扯其中,免得惹上一身騷。”


    “你以為我不想嗎?”


    老江看了一眼崔城隍,無奈迴答到:


    “桃符院高層也疑似有內鬼,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但現在我不信他們了。”


    “那你等等,我去尋我師父。”


    王六福那邊沉默幾息,又說到:


    “師父在仙盟總部有朋友,據說手眼通天的那種,隻是這種大事,這種無端指責,一個弄不好就是汙蔑之罪。


    相當於你直接衝撞仙盟威嚴,棘手的很,若你真能尋到證據,師父不會坐視不管的。”


    “證據?”


    老江眯起了眼睛,幾秒之後,他果斷的說:


    “你去尋茉莉,讓她打開信號增強器和鳳山的中繼站,然後等我消息,另外,讓外門弟子動員起來,去淮東府雲火洞。


    那邊也基本能確定是邪修在本地的老巢了。


    既然要幹,那就摟草打兔子,一個是打,兩個也是抓,別讓他們狗急跳牆逃跑了,你不是正愁外門沒排麵,無法立威嗎?


    這次就借那些南荒邪修老鄉的腦袋,換些宗門聲望用用。”


    “外門的人?”


    王六福思索幾息,信心不足的說:


    “他們怕是不成,除了你麾下那些飛升者,其他人少有戰鬥,貿然上陣,怕...”


    “無妨。”


    江夏摸起另一個傳訊石,對王六福說:


    “我會找援軍的。


    咱們鳳山會初立,說好了共富貴,此番也該齊上陣,記得讓外門弟子先去昆侖坊,尋劉老四和朱莉。


    那邊有備好的附靈武器給他們。”


    “好。”


    老王也知現在是危機之時。


    平素有些優柔寡斷,但這會見江夏親自出馬,便也是飛快下了決心,外門攤子遲遲鋪不開,他這個長老臉上也無光。


    老江說得對。


    這次要打邪修,還有援軍的話,那就是個送上門的刷聲望的好機會。


    待王六福斷了通訊,崔城隍便一臉驚愕的出聲問道:


    “江道友,你這是要作甚?不是說隻去救石榴監察嗎?為何鬧出這麽大陣仗?”


    “因為我懂一個道理,任何危機裏,都藏著機遇。”


    老江迴頭看了崔城隍一眼,說:


    “既與他們已是不死不休,此番還敢綁我的人,不狠狠出口氣,豈不是顯得我昆侖坊無能?


    既然已經開戰。


    那這一次,就要把他們徹底鏟除,打斷腦袋,連骨灰都給他們揚咯!


    再者。


    崔城隍你一身好心思,此番把我拖入這泥潭裏,已抽身不得。


    既迴不了頭,便要狠狠鬧他一場,就算再不濟,隻要這事情鬧大了,對你我都沒壞處。


    還有!”


    老江的口氣這一瞬突然變得森冷。


    他毫不客氣的指著崔城隍的鼻子,殺氣四溢,厲聲說:


    “雖有鴉先生作保,咱們也算是自己人,但你崔大人,下次若是再給江某玩這些小心思,小心本修一槍崩了你!”


    城隍臉色微變。


    正要反駁,就聽到老江冷漠的說:


    “我就不信,你不知道石榴要去京畿!為何不早提醒?非要等到現在,算準了時間才來找我!


    你有難處,我能理解。


    你要自保,我也能理解。


    但今日若因你之故,讓我好友石榴蒙難,崔城隍,崔大人,哪怕拚著和仙盟翻臉,我也定送你下去。


    為它陪葬!”


    崔城隍的嘴唇動了動。


    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辯解之語。


    顯然,他的心思沒能瞞過老江,許是見石榴興致勃勃的要查案,要做點大事,便順水推舟了一番。


    也不知道鴉先生給他下了什麽迷魂湯。


    讓這個精明的城隍,一心覺得老江能解決他麵臨的所有麻煩,便用了伎倆,把老江也拖了進來。


    “唉,也是我老江倒黴,竟生在鳳鳴國這個鬼地方,真是廟小妖風大,小小一塊三郡之地,竟埋了這麽多雷!


    還要我一個個踩過去!


    真tm見鬼!”


    江夏也是心氣不順,吐槽了一句,便抓起第二枚傳訊石,激活之後,那邊便傳出熬夜修仙的三雀子馬提書悠然的聲音。


    “江道友,深夜有事?莫不是說下次墟市的丹藥?不必擔心,老夫已購得新奇丹方,現在已準備齊全,絕不會...”


    “老馬,有事找你幫忙。”


    老江直接打斷了三雀子心情不錯的話,他開門見山的說:


    “我想請你三雀山出馬,以最快的速度,往鳳陽郡城去,昆侖坊那邊已準備好靈槍彈藥,各類補給。


    還要請本地交友廣泛的老馬你,光邀我正道散修,前往雲火洞,堵截那些南荒邪修。


    道友怕是不知。


    咱們那位雲火道人,現在已能確定,是南荒妖人之一!在我本地埋伏多年,所圖甚大,此番還需道友你熱心相助。


    咱們鳳山會初立,說了要共富貴,現在就該先同舟共濟。


    道友今日幫忙,我老江日後,必有厚報。”


    “???”


    老江這一番話,弄的馬提書滿頭問號。


    鳳鳴國最近來了邪修,他是知道的,馬提書馬仙人也算是個地頭蛇,他甚至隱隱知道雲火洞的事。


    但他很聰明。


    並未介入,也未發聲,顯然是不想參與到這潭渾水裏。


    但現在,老江挑明了這事,一下子把馬提書弄得沒辦法迴答他。


    應下吧。


    自己三雀山到底是個小宗門,每一個弟子可都是用心培養的,萬一出去死傷一兩個,怕要把馬仙人心疼死。


    但不應下吧。


    江夏都把鳳山會搬出來了。


    三雀山剛和鳳山墟市有了生意往來,平日裏他和老江相處不錯,更何況,老江還給了他神通寶藥。


    自己是欠了人情的。


    兩難這下,三雀子那邊就維持著難言的沉默。


    精明的老江,當然知道三雀子在擔心什麽,便加了把火。


    他低聲說:


    “老馬勿要擔心傷亡。


    此番我墨霜山外門精銳,也會參戰,我門中長老會親自壓陣,我昆侖坊人馬打先鋒,就算對方勢大,也斷不會賣了老馬你的。


    此戰之後,不管結果如何,鳳山墟市那邊,所有丹藥售賣所得,再給你老馬讓利一成!


    我知你一心想要把三雀山發揚光大,想要入仙盟正式,但一個勁埋頭修仙,閉門造車,一點威望都拿不出手的話...


    三雀山入仙盟之事,得等到什麽時候啊?


    凡人都懂富貴險中求的道理,我言盡於此。


    老馬你自己思量吧。”


    “墨霜山會派長老壓陣?”


    一聽有修神境大修士參戰,馬提書那邊語調立刻提升幾度。


    他再無猶豫,當即語氣肅然的說:


    “江道友也莫要小看我三雀山,雖是小門小戶,但這正邪之辯,本修還是看得清的,道友莫急,本修這就給相熟的同道發去消息。


    咱鳳鳴國修行不深,但這討伐邪修之戰,我三雀山定不缺席!”


    說完,傳訊石的光便黯淡下去,老江這才放下心。


    他身後的崔城卻隍疑惑的問到:


    “江道友,方才王道友可沒有說...”


    “老王他自己,不就是外門長老嗎?”


    江夏理直氣壯的說:


    “難道外門長老,就不是我墨霜山長老了?我可沒有騙老馬,是他自己想差了。好了,別耽擱時間了,快帶我去京畿城。”


    “石榴那蠢貨那邊,也不知道撐不撐得住,但它有三個神通在身,想來不會那麽容易被弄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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