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劍廬,抱劍台。


    罡風獵獵,雲霧繚繞,遠處一座座劍峰以鐵索橫連,兇險至極。


    其上隱隱能見灰黑宮闕,橫平豎直。


    作為劍廬弟子平日習武比劍之地,抱劍台極為寬闊。


    據傳,此地原為一座劍峰,劍廬初代劍首行至此處。


    覺其鍾靈明秀,便摘下一段青鬆,以枝代劍,隨手一劃。


    自山腰處齊齊削平,取名“抱劍台”。


    當然,這是傳說,信多少全憑自個兒。


    抱劍台上,來人衣著各異,三三兩兩匯聚。


    這些人,便是來參加劍試。


    江南在其中,舉目四望,粗略估計有數百上千人之多。


    一眼望去,卻並未發現墨袍男子。


    他手裏拿著一本冊子,乃是上山時在一黃袍修者手中購買。


    上劍廬的山路中,也有所許多商販擺攤。


    不過他們可並不是秀水城中商販。


    而是周圍宗門的修者和散人。


    專門售賣修者才用得上的玩意兒。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然也有買賣。


    江南便以一百兩銀錢買了一本名為“劍試熱門人物名冊”的小冊子。


    據說是手眼通天的天機閣流出的消息,涵蓋了近一月來前往秀水的天驕名單。


    包括其出身,品階,戰績等。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竟然還有江南的信息。


    落第書生,出身旬陽。


    曾身陷牢獄,但最終翻案。


    並喚出奇異力士鎮壓八品蛇妖,更為朝廷新晉外指繡衣,實力難測。


    注:未曾展露劍道實力,亦有可能並非為劍試而來。


    而江南看後,則心中凜然。


    雖不是什麽隱秘,但一個月前剛在旬陽發生的事,編篡名冊的天機閣都能輕易查到。


    看來這個組織,確實眼線遍布。


    時辰已到。


    遠方的天邊,幾道細長流光劃過。


    待近了一看,赫然是幾道灰袍人影,禦劍而來。


    這幾人落在抱劍台高台上,垂首而立。


    其中一老者,向前踏出一步。


    素履與鋼岩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音。


    詭異的是,這本該淹沒在嘈雜聲中的腳步,卻宛如炸雷班響徹眾人耳膜。


    讓台下所有人都望向那老者。


    他穿一身簡單的劍廬袍子,看起來很老舊,但卻很幹淨。


    身材平常,麵容平常。


    唯有那一雙灰撲撲的渾濁眼瞳。


    江南僅是看了一眼,便有眼睛被針紮中的幻痛。


    他不懂劍道,但想必這就是所謂的劍勢吧。


    老者鋒銳的氣息隻停留了一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後,便微眯起眼,不在釋放鋒芒。


    “諸位道友。”


    老者開口了,聲音蒼老,不大,卻傳遍所有人的耳膜。


    “時辰已到,劍試在即,還請簽下契書。”


    說罷,他指向一旁。


    沒有綿長的開場白,沒有客套的歡迎詞。


    甚至沒有自報姓名。


    有如劍廬一貫的作風,橫平豎直,幹淨利落。


    眾人循著老者目光望去,幾名劍生模樣的年輕人,搬來張木桌,一疊宣紙。


    江南了解過,所謂契書便是類似與生死狀的之類的玩意兒。


    劍塚本來就是劍廬禁地。


    即便劍廬中人進入,也不一定相安無事。


    所以,劍試者需報上名號,身份,品階,以及確認生死自負,方可參加劍試。


    但即便如此,欲參加者,亦是如過江之鯽。


    對於很多劍道修者來說,他們可以為劍生,亦能為劍死。


    而劍廬,正是劍道聖地。


    一個時辰後,抱劍台數百人通通簽下契書,在台下等候。


    老者便又站了出來,依然是古井無波的語氣,“念至姓名者,上台來,演示諸位得意劍招。”


    “若通過,明日午時三刻,可進劍塚悟道。”


    “若未通過,還請下山。”


    說罷,他便退了迴去。


    轉身而來的是一個年輕劍生,一臉肅穆,手拿一疊契書,高聲道,


    “九霄峰,林之品,八品。”


    話音落,人群中一白衣少年腳下一蹬,飄然上台。


    拱手道:“在下九霄峰林之品,師從……”


    話未說完,肅穆的劍生便打斷了他,“道友,出招即可。”


    林之品臉上一紅,又一拱手,轉身麵對著幾名老者。


    便欲拔劍。


    他的手搭在劍柄之上。


    卻遲遲未能拔出。


    片刻後,汗水已經淋透了他的衣衫。


    最後,宛如虛脫一般,踉蹌下台。


    這這時,江南就聽身旁有人嘀咕。


    “哥,此人這是如何?怎連劍都拔不出來?”


    江南轉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一極為美麗的紅裘女子,眉眼如畫,身段窈窕,充滿靈動之氣。


    這女子,他有些許印象。


    那晚,這女子也在酒樓,似乎是與她兄長一起來的。


    被她稱作兄長之人,則是一衣決飄飄,氣質出塵的男子。


    隻見他緩緩搖頭:“學藝不精罷了,在劍廬長老年前,若是手裏沒點活兒,拔不出劍來,也屬正常。”


    江南一驚,趕緊把昨日剛在秀水買的寶劍從背上取下,扔掉劍鞘。


    說話間,台上的劍生繼續叫名。


    “陳盡生……”


    “黃古月……”


    “楊琛……”


    一炷香不到,便有十餘人上台。


    其中九成都未拔出佩劍,便黯然離場。


    這讓江南不禁感歎,這劍試還真是離譜。


    “黎山,楚鳶兒,八品。”


    話落,隻見方才說話那靈動的紅裘女子,便提著佩劍往台上走。


    江南心頭一動,楚鳶兒!


    這名字在那本天驕名冊上,據其記載,乃是天生的通明劍心,抱劍而生,妥妥的劍道天驕。


    這楚鳶兒一上台,便引起下方陣陣嘩然。


    黎山,大夏境內排得上名號的修道宗門。


    楚鳶兒,年僅十六,黎山年輕一輩的翹楚,黎山第二長老子嗣。


    擁通明劍心,據說出生時劍氣衝霄,久久不散。


    特別是還長得漂亮。


    江南已經聽見底下有人嘀咕。


    說要是誰娶了這姑娘,下半輩子可以把無數珍貴劍訣當飯吃......


    隻見其走上高台,麵對劍廬長老。


    無多話語,楚鳶拔出佩劍。


    毫無阻滯。


    刹那間,眾人隻感覺天地萬物皆無,唯有一劍。


    如死水一潭的劍廬長老,也露出感興趣之色。


    劍刃舞動,劍花驟現。


    風起,一股潮濕水汽撲麵而來。


    明明是幹燥寒冷的天氣。


    眾人卻感覺那柄劍舞動之劍,如盛夏之暴風驟雨


    連綿不絕!


    片刻後,楚鳶收劍,行禮。


    劍廬長老緩緩問道:“此劍,何名?”


    楚鳶嘻嘻一笑:“長老,此劍招乃我於今年盛夏六月自創,名曰黎山風雨。”


    “不錯。”


    劍廬長老依舊麵無表情,但能說出不錯二字,便是極大的認可。


    楚鳶下台後,劍生繼續喊名。


    又過了數十人,終於輪到江南。


    “外指繡衣,江南,九品,請上台來!”


    一刹那,眾人目光皆是看了過來。


    無他,外指繡衣的名頭,實在太響亮了。


    更何況,這位外指繡衣,是九品。


    劍廬劍試,雖對品階限製隻有六品以下。


    但一般都是七品八品的修者,方才有膽量參與,


    九品,極為少見。


    上次劍試,以九品之修為通過劍試的唯有一人,此人如今已是大夏護國大將軍。


    江南提劍上台。


    劍廬長老眉頭一皺:“你的劍鞘呢?”


    江南一拱手,“劍乃殺人之兵,何須鞘護?”


    難不成要告訴你,我怕拔不出來才把劍鞘扔了?


    長老微眯著眼,不再多說。


    江南站定,舉劍。


    底下眾人無不嘩然一片。


    無他,他們皆精通劍道,自然看出。


    這外指繡衣握劍的手勢,姿勢,皆破漏百出!


    純屬外行!


    江南卻不在意,道:“吾有一劍,可唿風。”


    刹那間,雲浪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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