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處於混亂狀態,寶昕也在緊鑼密鼓地做進城準備。


    本來大巫要求依佧半個月內迴南魯,依佧再三請求,大巫給了她一年時間,容她陪伴寶昕去京城。


    寶玥知道他們要迴去,幹脆也不急了,到時候一起迴去,路上還能有個照應。


    “那三個,你得趕緊解決了。”


    “她們不迴應,匆忙之間如何解決?”


    “若是……一旦進了宮,就算她們不想爭鬥,她們身後的家族就難說了,到時候你還過什麽安生日子?每天在後院鬥鬥鬥。”


    寶昕一陣悶痛,拍拍了胸口,“容我想想。”


    府中近日暗地有些消息傳遞,說是朝廷大軍打敗良王大軍,今上準備堆殿下問罪,前來抓捕的欽差不日將到。


    寶昕沒有出麵解釋,府中奴仆頗有幾分惴惴不安,他們都是簽下死契的奴仆,逃脫不了被連累的下場。


    修媛媛等了幾日,慌了,趕緊到寶昕跟前,說是想清楚了,這裏沒有合適的,家裏讓她迴京,自會替她做出安排。


    她們三人作為侍妾,本來就沒在官府登記備案,何況這幾年寶昕他們日子過得不太平,也顧不上。


    “當年簽過契書,現在還給你們,而且,你們隻是做客,幹淨清白,自能尋個好歸宿。迴家隻說在祖籍養病,你不過十八,嫁人也很容易。若是願意,這軍中多少好兒郎,也能給你們一個歸宿。”


    軍中許多將士,秦恪許了他們前程,得個官身並不是難事,若秦恪能再進一步,那更是皇帝親信,隻看修媛媛等人願不願意賭了。


    修媛媛被冷落這幾年,早就等不下去了,殿下連王爵都沒了,還會被問罪,她守著毫無意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年進殿下後院事長輩做主,現在迴去仍然是長輩做主,小女聽從便是。”


    “也好。我會立即安排人護送你迴京。”


    寶昕鬆了一口氣,好歹秦恪他們的動靜還沒傳過來,省卻多少麻煩。


    修媛媛既然生了離意,歸心似箭,寶昕又送了她千兩程儀彌補,她倒是平添幾分感激,伯府敗落,她出嫁還得不到千兩嫁妝。


    她決定握緊這些嫁資,無論嫁給誰,日子都能好過些。


    真心實意地磕頭,寶昕倒是有些內疚,又賞了她幾副頭麵,還有阿多送來的紅藍寶石。


    “將來嫁人,自己拿去尋好的匠人鑲嵌,還是很撐得起場麵的。伯府富貴,但是伯府有部等於自己有,不要太老實交出去,記住了。”


    又給了些散碎銀子,讓她路上買些小東西迴去送禮,寶昕覺得,銀子能解決那是再好不過的,大家省心。


    高恬英與閻明珠不願意迴去,寶昕就讓彭信在留下的上萬將士中尋覓合適的人選,讓他們相看過,十日內就讓她們心甘情願地嫁了出去。


    高恬英與閻明珠夫君後來得了官身,她們也是體麵的官太太,對寶昕還是非常感激的,但凡聽見任何場合有人非議寶昕,都願意站出來指責對方,算是寶昕偶然結下的善果吧。


    修媛媛剛出西平城,就遇見送信來的驛卒,家裏也是讓她先迴去,就在城郊莊子等一等,總是能給她一份前程。


    其實,秦恪為了彌補伯府,還是少許給了伯府一些甜頭,在伯府看來,自家姑娘的價值也就這麽點兒,現在清白身子迴來,那是意外之喜了。


    當然,將來是否後悔,也無人去關注。


    “這下好了,難得你這麽上道幹脆利落地解決了麻煩。你想啊,她們跟著進京,他們沒想法那些朝臣會利用他們來對付你的。”


    “我明白,麵對可能要與我分享夫君的人,下手一定要狠要快。反正我早就有兇悍之名,當日宮宴上可是與長輩們懟了一場,京中人人皆知。奧喲,要開始準備禮物了,雖然我朋友不多,甄老夫人、龐老夫人那裏總是要走一走的。”


    寶玥看著不遠處不懼寒冷跑動嬉戲的孩子們,應聲:“婆婆經常提起你,公公總是替你們說好話來著。隻是陛下登基,不太理睬公公了,太師也就是個名頭罷了。其實公公早就生了退意,覺得應該兒孫們頂起來,可大家都還指望他老人家。”


    平哥兒與瑞哥兒一起睡覺,豉苗跳出來,在平哥兒枕邊守了一陣,竟是明白寶昕的托付,一副操碎心的模樣。


    “依佧,豉苗這麽通人情的嗎?”


    “是啊。一般的蠱蟲壽年有限,也沒什麽靈性,可豉苗作為蠱王培養,還消滅了許多蠱蟲作為營養。至少,它能快速出手對付不利於你們的人。還沒有具體消息嗎?我隻有半年時間哦。”


    “快了。不如,我們上街走走?反正護衛奴仆這麽多,總是呆在家裏真是憋屈。”


    “走吧走吧,有我呢。”


    帶著孩子們上街,那熱鬧勁,寶昕都覺得耳朵疼。


    尚在繈褓的平哥兒也意外興奮,嘴裏咿咿唔唔,眼珠四下轉動比同齡寶寶醒事得多。


    寶昕接過孩子,逗著他四下看,還算安靜。


    可瑞哥兒就不得了了,說不來話,可不妨礙他尖叫,依佧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什麽德性!這才半歲呢,好像什麽都懂一般。”


    “你就知足吧!孩子活潑機靈,做娘的不是該高興嗎?”


    依佧將瑞哥兒塞給奶娘,“我這般能耐,可是抱孩子還是累,嘖,你也交給奶娘好了,小心手疼。”


    街邊小玩意兒很多,各種店鋪生意也好,寶昕看見異族人開的酒館,突然想起與靳敏兒看歌舞飲酒的場麵,不由黯然。


    想不起為什麽會那麽親近靳敏兒,但是,她那般離開,在西涼也不曾出麵,還是讓寶昕受傷。


    寶昕不知道,玄謨將軍壓著消息,靳敏兒完全不知道。


    就連秦雅薑也得了囑咐,不許泄露消息,秦雅薑希望玄謨支持自己的兒子,她必須得聽。


    突然,彭信帶人衝上前,將寶昕他們圍了起來,寶昕迴神,這才發現,酒館門口出現一個熟麵孔,還有酒館裏麵站著一個熟麵孔。


    門口的女子,是寶昕在丹雅城見過的熱木納,她笑了笑,扭動身子走過來,上上下下沒有丁點裝飾,表示自己無害。


    “夫人,我們尊貴的王希望與您說幾句話,沒有惡意。”


    寶昕站在那裏,想了想,看看依佧和寶玥,依佧聳肩:“有我,無礙。”


    寶昕摟進孩子,跟彭信道:“我與法堯王說幾句話,你們稍等。”


    “夫人!”


    “沒事,一切有依佧,他們奈何不了我們。姐姐,你帶著孩子暫時去前麵等我們吧。”


    寶玥擔心地拍拍她:“孩子就別待了吧?”


    可寶昕覺得,孩子在自己手裏,才放心。


    “彭信會保護我,依佧的能耐,姐姐更應該知道。”


    熱木納躬身請他們進門,法堯王一身白衫,坐了下來,寶昕抱著孩子坐他對麵,依佧靠在櫃台邊,與熱木納閑聊。


    寶昕一直覺得,其實當年法堯王與玄謨,對他們還是有善意的,就如皇室無親情一般,他們不過是為了他們國家做出一次選擇而已。


    為了縹緲的善意,寶昕願意給他機會說說話。


    “你孩子?兒子?女兒?”


    “兒子。”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做了娘。你得慶幸,當日沒懷著身孕被擄,否則,估計你會被唾沫淹死,孩子的身份也會被質疑。”


    “是啊,幸好!身為法堯王,你的話就是這麽沒營養?”


    寶昕勾唇微笑,溫柔低頭拍撫孩子。


    “其實,當日北晉希望我們殺掉你,在秦恪離開戰場後。”


    “所以,北晉才沒有滅亡,該說你做了好事,還是蠢事?”


    法堯王突然笑了,“你變了,變得犀利。”


    “我曾經當你們是朋友,真誠合作,可你們辜負這份信任。也不怪你們,立場不同。”


    法堯王歎氣,將身體靠後,一舉一動仿若江南貴公子。


    “我們講和吧。秦聿煦逃離皇陵,想對付你們,曾經來求援,我拒絕了,你該知道,他與息妍一起化為灰燼。”


    寶昕愕然,她好像沒聽秦恪說過。


    “我承諾,隻要東華不犯境,我西梁也不會主動攻打,如何?”


    “條件?”


    “希望能繼續供應百花釀,母後需要。百花釀沒了,她哪裏都不爽利,一會兒這裏一會兒那裏折騰。她說很後悔,應該把你留在王庭。”


    “嗤!”


    法堯王定定地看著寶昕:“隻是需要百花釀而已。”


    依佧走過來:“我替她答應你們了。你母後隻是年紀大了,身子受損多年,怎麽也要多堅持幾年,才能有大的效果。你這般有誠意,這般有孝心,沒道理不成全。”


    寶昕點頭:“為了東華百姓,我們成交。”


    法堯王點頭,將準備好的文書拿出來,簽上自己的名字,蓋上璽印,寶昕也簽了自己的名字,蓋上玉印,依佧作為南魯巫女做了見證,一式三份,各自保存。


    “我這玉印,威力可不夠大哦。”


    “皇室媳婦兒,未來皇後,我相信你。”


    當然,裏麵沒寫百花釀一事,這隻是一份雙方停戰和平互市的文書,因為各自的身份,顯得十分有分量。


    熱木納端來果酒,寶昕要喂奶,不敢喝,依佧勸說她,她就端起來喝了一口,清甜可口的滋味,讓她忍不住又偷喝了兩口,法堯王眼神黯然。


    這麽逗趣有生機的小媳婦兒,為什麽就不能擁有?


    他送了平哥兒見麵禮,是一方油亮的玉印:“將來孩子有什麽需要,憑玉印,我許他一諾。”


    寶昕沒有看不起,一國之主許下的承諾,還是可以期待的。


    說了一會兒話,選定這處酒館交貨,依佧讓醉無歸被封後自願留下的東不阿主管此事。


    能把她從醉無歸擄走,顯然鮮於掌櫃是他們的人,也是處心積慮了。


    “鮮於掌櫃去了哪兒?”


    “我讓他去江南了。他做過那麽多事,可就是覺得愧對於你。雖然我們和平,但是收集必要的消息是必然的,這個我不會遮掩。”


    他起身,後麵出來幾人跟上,其中赫然有章夫人的夫婿喆韋。


    他站了站,“章夫人已經亡故,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寶昕麵無表情,點點頭,那個害人精,欠下青蕎的命,早就該死了。


    聽說她們的亡魂一直舍不得離開,還是依佧送走了她們,寶昕心很痛的。


    但願青梔青蕎,下輩子不做奴婢,做個富貴家的好姑娘吧。


    看他們離去,寶昕才與依佧走出酒館,低聲問依佧:“西梁太後是上癮了嗎?”


    “屁!她早年一定有傷痛,百花釀能止痛又能讓她安睡,她當然放不下,不信你試試?!西梁太後,當年一定是個強硬的人,否則也不會背負這麽多。沒想到啊,法堯王還是個孝子,還是個……癡情種。”


    寶昕迴頭,對上依佧打趣的目光,冷笑:“滾,敬謝不敏!”


    自己委屈點,換得邊關平安,值!


    若是朝臣得知平安食百花釀換來的,不知道會不會想撞牆?


    “北晉無西梁強大,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依佧輕歎:“這樣也好,東華做得太大,也不是好事。”


    正旦日,秦恪送來準確消息,讓寶昕安排,帶著孩子迴京。


    東西早就清點好了,留下管事處理屋子,除了宋端方依然留在淳化打理西北所有營生,香芸、邱先生夫妻全都一起迴京。


    到綏博,與太後和七長公主匯合,一起頂著風雪往臨洛城去。


    太後一路上很沉默,她已經知道太上皇以狩獵為名殺迴京城的事,當然還不知道秦聿暉小中風失語,躺在床上等著交出皇位。


    因為惱恨太上皇,也恨上了秦恪,恨上了寶昕,對寶昕不理不睬,連曾孫也不想看。


    寶昕不是熱臉貼冷屁股的性子,隻按照規矩問安即可,讓兒子去受委屈,堅決不幹!


    太後的車架又大又穩,隻有七長公主願意陪她說話解悶,其實也是沒辦法,那是她的嫡母啊。


    聽著後麵馬車傳來的笑聲,太後的臉黑沉沉地像要下雨般。


    “庶房出來的,果然沒規矩,在長輩麵前也是這般喧鬧,倒迴去幾年,有她好看。”


    太後暗想,若是暉兒得不了好,太上皇重新掌權,那麽,寶昕他們就得在他們手裏討活路,哼,有的是辦法調理她。


    “母後啊,恪兒媳婦兒年紀小,您多教教,沒必要跟他們計較啊,當心自個兒身子才是。”


    太後這才想起,她能感覺精神好,按太上皇的意思,全靠寶昕他們得了大巫的好東西,拿來給他們調養。


    若是有辦法問清楚法子,以後可就真的能夠不用忌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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