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重山跌下馬背,重重地摔倒在地,整個人都跌懵了,仿佛內髒已經離體,反而感覺不到疼痛。


    秦恪迴身,勒馬站在秦步琛車駕旁。


    “死了?”


    “沒有,折了手腳,嗯,估計有點內傷。”


    秦炎恆遠遠看見,擊鼓催戰:“傷我大將,兄弟們衝啊!”


    所有人迴頭看他,又轉頭看秦恪,良王與秦步琛對視一眼,縱馬在前,秦步琛車駕在後,往對方行去。


    “太上皇當麵,誰敢放肆!”


    “騙子,太上皇早登極樂了,殺啊!”


    秦炎恆看著被抬下來的董重山,一時間怒火上拱,不管不顧地指揮,可他手裏除了親衛,就是董重山帶來的,可沒有董重山的命令,這些人也是不會亂動的。


    太上皇靠得更近了,眯著眼看向秦炎恆:“在遼東還見過麵,這麽快朕就成了騙子了?”


    秦炎恆傻了,真的麵對太上皇,他是沒膽子否認的,隻好驚喜地跪下:“皇祖父?真的是您?”


    “見過太上皇,見過恪殿下,見過良王、安王!”


    朝廷大軍唿啦啦全跪下了,遠遠看著的穀陽百姓愕然,這仗怎麽打成這樣了?


    守門的老兵無精打采地哼哼兩聲:“看來,良王他們勝了。完了,穀陽得劃歸良王安王了吧?”


    反抗朝廷,那就是謀逆,朝廷大勢已去?


    “快迴去收拾細軟,趁早離開,否則小命難保。”


    一時間,城門口一片混亂,人群很快散去。


    沒想到,兩軍匯合之後,根本沒進穀陽,一起往臨洛城去了。


    卻說寶昕隔日送走大巫,依佧帶著兩個孩子來了。


    “葉統領走了?”


    “嗯,太上皇將四衛給了秦恪,他必須隨時跟著。沒事,哇哦待幾天就會南魯,他忙完得空自然會來尋我們,我可不是想將男人拴在腰間的人。”


    “戥兒,還記得幹娘嗎?”


    戥兒長高了,虛歲四歲,以前的估計忘掉了,可現在開始,能夠記住一些東西。


    寶昕抱起戥兒,戥兒那雙與依佧十分相似的黑葡萄一般的眼打量地看著寶昕,濕漉漉仿佛軟軟小小的貓兒一般。


    “忘記了沒關係,現在記住就成,我是你的幹娘哦。”


    “我是你的姨母。”


    寶玥給兩個孩子送上見麵禮,她實在覺得不好意思,大巫送的見麵禮,她都沒見過,可她隻能給依佧的兩個孩子送上金銀之類的物件,沒驚喜。


    “幹娘!姨母!”


    “誒,乖啦。”


    幸好戥兒不認生,抱著他也不哭,看見陵姐兒,還衝她笑來著,滑下去牽著陵姐兒。


    算起來,沅陵比戥兒小月份,兩人沒一會兒就玩到一處了。


    寶昕搖頭:“看吧,我們這些老太婆被小不點兒嫌棄了,跟我們玩沒意思呢。”


    “你還老太婆?那個老太婆想著玩了?”


    依佧覺得寶昕真是沒羞,等她真的成了老太婆再來笑話她。


    “聽外祖母說,你後院那幾個女子鬧騰來著?”


    “是太後,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專門把她們接來惡心我。不過,我看呐,修媛媛心高,肯定會走,兒閻明珠、高恬英可能願意出嫁,畢竟家世低微,迴去不僅未必能嫁得好,可能還得不到什麽陪嫁。我卻是不在乎錢的,隻要她們安分就好。”


    “修媛媛?伯府姑娘總是會心氣高些,這也沒什麽奇怪的。”


    “我希望她盡快離開,免得礙眼。”


    “嫉妒的女人,惹不起。依佧,小二起了名兒沒有?”


    “老大還沒取名呢,說是五歲才取。小二的小名兒是外祖母起的,瑞哥兒。外祖母說了,既然是東華後人,那麽起名兒就隨了這邊的習俗,總要吉利祥和。”


    寶昕忍不住捂嘴:“又不是吉祥物,自己孩子想怎麽起名兒都成。”


    平哥兒醒了,奶娘將他抱來,雖然不足兩個月,但是依然知道這屋子裏很熱鬧,他也不鬧著吃奶,眼睛東張西望,誰聲音大就看誰。


    這下把戥兒和陵姐兒也吸引過來了,連瑞哥兒也咿咿呀呀地跟平哥兒說話,屋子裏說不出的熱鬧。


    寶昕替平哥兒喂了奶,放在一邊由著幾個孩子玩耍,伺候的人多,也不怕出事。


    “當年,我尋了不少孤苦女子讓彭信他們訓著,原是想著自己身邊多些人,就不會拖累阿摩哥哥,可青梔的事情一出,我這心裏就有了陰影,不想太過依賴護衛。將人分散送到農莊,他們力氣足,幫著農事也是不錯,還能對付平日找事的閑幫。依佧能耐大,用不上,姐姐,我送你幾個人吧,身手不錯,年紀十三四歲,你不用,讓她們護著陵姐兒他們也好。”


    寶玥點頭:“好啊,彭信身手了得,訓出來的人肯定不錯。你不知道,年前聽說京城有孩子被拐,解救出來的時候,大多傷了腿腳,可見拐子兇殘。”


    “選人的時候,我替你們看看吧。”


    “咕哧!”


    豉苗不甘寂寞,跳了出來,在寶昕肩頭彎成一把袖珍的弓。


    “呀!金色的,是什麽?蟲嗎?”


    寶玥沒見過,她的驚唿引來戥兒和陵姐兒的注意,戥兒倒是沉穩,在南魯應該見過一些奇怪的物事,陵姐兒看著豉苗,那是兩眼發光,口水滴答。


    “小姨,金色的,給陵姐兒,好不啦?”


    寶昕“噗”地一聲笑噴,這個機靈鬼兒,學得倒是快,本來是逗趣說聲“好不啦”,她倒學會了。


    “這個啊,小姨做不了主,得問依佧姨姨。”


    陵姐兒馬上趴到依佧腿邊,兩眼閃閃的,依佧忍不住捧腹,這些孩子,怎麽如此可愛!


    “我決定了,一定要生個女兒,這麽可愛。乖寶,你跟蠱蟲沒緣分呐,沒辦法。再說,這個金色的蟲蟲,那是認了主人的,也沒法給你,但是你可以跟它玩啊。”


    “為什麽陵姐兒與蠱蟲沒緣分呢?”


    “有的人沒巫力,但是能驅使蠱蟲,比如你,但是再過三年,你也得將豉苗送迴南魯。蠱蟲不能活幾十年,蠱王活得長些,可是你沒巫力幫它提升,隻能送到南魯我幫它。”


    陵姐兒聽不懂,隻知道她不能擁有可愛的蟲蟲,小嘴兒一癟:“依佧姨姨,陵姐兒乖乖的,給陵姐兒好不啦?”


    寶玥拽她:“什麽時候學了這習性?得不到就哭就鬧?真是……出息!”


    戥兒抱住寶玥手臂,搖了搖:“不要罵陵姐兒,姨姨不罵。幹娘,幫忙。”


    寶昕得意地笑了,看吧,幹兒子就是這麽聰明,叫一次就記住了,還知道求助。


    “不許欺負陵姐兒。”


    寶昕故作兇樣,從寶玥手裏救下陵姐兒,收獲兩個小寶貝崇拜的眼神。


    依佧無語,德性!


    寶昕讓彭信將精挑細選留下的女護衛送過來,她要送寶玥幾個,順便,青字頭的丫頭年紀大了,已經看好秦恪軍中的男兒,配出去正好讓這些女子進府服侍。


    寶昕想明白了,無論在哪兒,都有可能出現隱藏的危險,可以用,但是不依賴,基本上危險小得多。


    寶昕也不想選太多,人隨時可以買,不稀奇,忠心的人,如香芸香嵐這樣的,可遇而不可求。


    她知道,青湖她們有可能成為官夫人,這是她們盡心的報償,也許利益可以讓侍婢更忠心,她也不用想著將心比心憑良心。


    有十五人送進府來,依佧幫著她們挑選。


    “一個個,看起來倒是幹淨精明,可用。寶玥的性子,就挑這幾個吧,四個對嗎?寶昕要用這幾個,夠了?”


    “夠了夠了。其餘的送到鋪子裏,農莊裏,也夠她們安生立命了。”


    將身契交割好,寶昕問依佧,給這幾個丫頭起名兒有講究沒有?


    “以前沒有,現在可有了。你很快要迴京城,她們幾個就以‘雅’打頭好了。”


    “那我的丫頭呢?”


    “今後給陵姐兒用,那就用‘溪’做名字的開頭好了。”


    “明白了。寶昕,你很快就要迴京了嗎?要不要把消息告訴爹娘?祖母日日念叨,大哥也很擔心。”


    “迴去了再說,萬一生變,白白讓他們擔心。可是,真的必須迴去嗎?”


    寶昕很煩惱,她明白大巫說的話很有道理,逃避並不能帶來太平盛世,不如順應。


    可她還是不甘心啊,她希望他們一家子過安穩的平靜的日子。


    “外祖母夜觀天象,八九不離十。”


    “這麽說,阿摩哥哥他們此去十分順利了?唉,也罷。”


    秦聿暉得到消息,說良王大軍已經離開穀陽時,良王他們已經兵臨城下。


    準確地說,是兵臨皇城。


    “城門時擺設嗎?居然被他們叫開了?”


    “陛下到皇城城樓去看看吧。”


    有良王、安王、平王、太上皇、恪殿下,還有朝廷大軍,城門敢不開嗎?若敢不開,他們就敢讓城門變成廢渣。


    秦炎恆被看得很緊,一直沒能送信,還是在路上經過一處驛站時,悄悄讓驛卒將信趕緊送進京城,可一切都在秦恪掌握中,怎麽可能讓秦聿暉提前得到消息做好應對?!


    秦聿暉怒氣衝衝地上了皇城城樓,他還有禁衛軍,還有兵馬司的兵將,還有東郊剩餘的一些兵勇,他就不信對付不了良王那樣不知道戰場門朝哪兒開的呆子!


    江閣老恰恰今日病好了,甄太傅、嚴閣老、龐太師都上朝議事,聽說皇帝召他們上城門樓,趕緊帶了一眾朝臣前去,唿啦啦的一大群人。


    “愛卿,看看你們認為的賢王,為了一己之私,造謠逼宮,現在都到了皇城了,這下你們沒話說了吧?”


    嚴閣老現在就是個閑的,甄太傅穩沉地拱手:“陛下莫急,還是看看再說。”


    他們到了城門樓站好,正對上高高站在戰車上的秦步琛和秦恪。


    “太上皇?不是說……”


    秦聿暉如同被潑了一桶冰水,太上皇怎麽會沒死?


    身邊心腹太監冒著大不韙掐了他一下,他才醒神,大聲嚷道:“看吧,朕就說良王安王造謠不是?太上皇好端端的,居然說朕害了太上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父皇啊,兒臣冤枉!”


    他想說太上皇是良王他們弄來假冒的,可麵對這麽多與秦步琛共事多年的朝臣,他說不出口。


    秦步琛聲若洪鍾:“真的是造謠嗎?有的人沒死,在我們手裏,要不要對質?”


    秦聿暉汗若雨下,大冷天的,比暑天更難耐。


    無論怎樣,若是將他弑父的罪名落實,他的皇位必然坐不穩。


    “父皇,此話怎講?兒臣就是因為被誣陷,才與良王他們開戰,既然您活著,這不是很好地證明了一切都是良王他們的陰謀嗎?”


    話音剛落,他發現秦步琛他們居然正往皇城裏麵行進,不由抓狂:“誰讓你們開門的?敢違背朕的命令,誅你九族,關門關門!”


    江閣老打圓場:“父子之間,有話麵對麵說開,一切都會好的。”


    秦聿暉猛地推了他一把:“都怪你,怪你們,一個個身在朝堂,心卻想著賊子!”


    江閣老站立不穩,後背撞到城門樓的牆上,痛得“嘶”了一聲,幸好身邊不遠處的內侍拉了他一把,否則,可能會直接摔下去。


    嚴閣老看江閣老倒黴,得意了,上前勸慰秦聿暉:“陛下,太上皇與您是父子,怎麽都好說,有的話在私下說更好。”


    秦聿暉倏地轉眼看向他,陰惻惻地:“你說什麽?你知道什麽?啊?”


    猛地揪住嚴閣老的衣襟,連推帶搡一陣吼,猛地一甩,嚴閣老“骨碌碌”地滾下了階梯,躺在地上半晌沒動靜。


    “一定是秦步琛算計了我,他沒死,他居然沒死!他怎麽就不死呢?壓製了我這麽多年,還有比我悲摧的人嗎?做太子做得當了祖父,他還是不肯放權,憑什麽?!”


    “啊,還有秦聿煦,該死的,跟著他娘一起對付我,好了,貶到皇陵去了,到皇陵做皇帝夢去了。我讓他死,什麽山洪,朕,要他死,他敢不死嗎?”


    猛地想起好像看見秦恪了,那個不孝之子!


    他往城門樓下衝,沒想到本來就不良於行,又正處於急火攻心的狀態,一個十足滾下去,與嚴閣老摔成一團,昏迷了過去。


    江閣老被人扶著,輕歎,“快去請太醫。”


    秦步琛進宮,還沒與秦聿暉說上話,就聽說他摔倒昏迷了,也是無語。


    “怎樣?”


    太醫躬身行禮:“陛下急怒之下,傷了頭,有點小中風,就算醒來,估計……有些不清楚。”


    秦步琛聽懂了,關鍵一點,必須得先醒來。


    “他的性子別扭,勉強別人也勉強自己,這下好了,腿瘸了,人也廢了。”


    秦恪總覺得哪兒不對勁,聽說外麵有賢良淑德四妃前來探望,這才想起很重要的事:“皇後娘娘呢?我母後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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