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消息嗎?”


    近段日子,皇後很難安枕,以前一覺到天亮的舒適感,再也找不到。


    皇帝也許覺得無人再能牽製他,不再遵循以前的承諾,一個月中,除了初一十五過來應卯,其餘時間全是在各殿輪流歇息。


    最初,虞氏還會難過,還會發作一下,爭一爭,與皇帝吵嚷幾句,可時間一長,她也累了,突然醒悟,什麽丈夫,一丈之內是夫,一丈之外,就是別人的夫。


    靠得住的,是自己的血脈至親,是懷胎十月掙紮著生下來兒子閨女。


    她突然就沉澱下來,不再吵鬧,隻遣了張勳去打聽,看能不能找到已經失蹤好幾個月的秦恪夫妻。


    換個角度想想,身為皇帝,因為使臣一句不恭的話就發動戰爭,根本不是合格的君主。


    而且,登位之初就大興土木,為了攆走太上皇,修葺遼東行宮不說,還平了東宮重新修建,耗費了大量銀子。


    又借口說朝臣關注,選了好些秀女進宮,嗬嗬,不過是為了他的私欲罷了。


    這是報應吧?


    想起自己不顧寶昕相求依佧救了自己的命,多番與寶昕作對,在他們出事的時候又不曾替他們說話,自己真的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娘娘,陛下遣了人送信,說晚間過來用膳。”


    虞氏點頭,不太感興趣,他來不來現在也威脅不到自己的後位,宮裏誰人不知,自己的長子可是有名的“閻王”。


    可她不知道,她一直覺得兒子能有這樣的名聲,能順利勤王,那是大哥傾力幫襯。


    為了倩兒的事,大哥生氣了,寫信責怪她,還暗地裏嘲笑她對長子的不珍惜,離了長子的護持,後位都不穩。


    可她有什麽辦法?!


    陛下嫌棄阿摩,連他的王爵都褫奪了,為悰兒定下世族之女,也是希望他能得到更多支持。


    張勳打聽過,阿摩在軍中和百姓心目中,威望甚高。


    去歲,阿摩剛離開遼東,消息傳來,很多人覺得阿摩太沒誌氣,要美人不要江山。


    可是很快,話風就變了,所有的人都被阿摩感動,一個個覺得,有家的人才有努力奮鬥的方向和動力。


    阿摩的能耐,這般大了?


    “娘娘,消息送來了,張勳仍然沒打聽到。”


    “西北那邊沒動靜?”


    “督軍府被封,連王妃……夫人的小店都被關停了,大將軍也說不曾聽說殿下的消息。”


    虞氏冷笑,現在大哥聽到消息,也不會告訴她了。


    離了心,她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倩兒的親事她已經無法左右,若是,若是一直沒有按摩的消息,大不了先委屈倩兒,以後待悰兒登基,扶倩兒做皇後?


    鎮國公難道能一直風光下去?


    “讓他們繼續找,本宮想著,應該還在西北。這孩子,都被寧氏給誤了,現在沒有王爵,連孩子都沒有,真是,讓本宮說什麽才好!對了,讓張勳順便打聽一下太上皇的去向,若是能請太上皇迴京……”


    皇後沒有繼續說下去,她覺得,隻有太上皇能牽製陛下,不讓他犯更大的錯失了民心。


    秦聿暉也在打聽太上皇的消息。


    太上皇手裏的四衛沒有交給他,時間短他倒是無所謂,可這麽長時間了仍然沒交給他,這是想做什麽?


    “太上皇還健在?不是說他的身子支撐不了多久了嗎?”


    “目前的消息來看,太上皇還健在,去了東南之後,失去了聯係。”


    東南暖和,可現在已經慢慢熱了起來,難道他們又迴到遼東行宮去了?


    “送信到遼東,問問秦炎恆,看太上皇他們在那裏沒有。”


    “是。”


    這是秦聿暉自己培養起來的暗衛統領,可是當年他經營的時間不長,人數有限,他可一直等著太上皇將他手裏的人交給他呢。


    沒人能理解秦聿暉的心理,他隻是覺得,太上皇不在了,他的帝位才真的穩固,而不是可能成為“兒皇帝”。


    等太上皇走了,再把幾位皇叔攆出京城,這東華就是他的天下,想怎麽治理就怎麽治理。


    翻了翻桌上的折子,冷哼:“不明江湖人士剿匪?讓兵部去探一探。江南的稅銀送到了嗎?”


    國庫空虛,他又發動了戰爭,北晉的賠款依然不夠彌補國庫,他覺得,這是太上皇給他挖的坑。


    其實,這是秦聿煦搬走了庫銀,他自己其實沒享受到,太上皇收迴皇權後,拚命彌補,隻是身體不行,這才交給秦聿暉,按太上皇的心思,為東華著想,很想越過秦聿暉交給秦恪。


    隻是,當時太子吃了不少苦頭,秦步琛一時心軟,結果沒多久就嚐到了自己心軟的後果。


    “現在跟隨太上皇的護衛有多少?四衛在太上皇身邊還是……”


    “當時太上皇去江南,身邊護衛不過百餘人,四衛統領葉循喆隨行,後來抵達遼東,護衛不變,四衛卻是不見身影。”


    “不能為朕所用,就不用存在了。”


    四衛的能耐,秦聿暉還是知道的,可他現在才是天下之主,服從他不是應該的嗎?


    “一個個的,就沒有省心的。”


    他覺得太上皇要死了還死抓住有限的權力不放,這是跟自己作對啊!


    起身走到窗邊,腳下顛簸讓他更是煩躁。


    他恨親秦恪夫妻還有一個原因,依佧巫女連人命都能挽迴,為什麽就不能治愈他的腿,讓他這麽瘸著,他們就是希望他失去帝位,讓天下人恥笑。


    都以為,秦聿煦死於意外,其實,是他安排的。


    憑什麽,他做出那樣的事,還苟延殘喘?


    秦聿煦必須死,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陛下,您該去坤寧宮了。”


    “嗯。讓人請了錦心公主和景王過來嗎?”


    “已經請了。”


    坤寧宮好久沒有這般熱鬧,虞氏收起所有心思,此刻,她隻是一個親切的娘親,一個溫柔的妻子,與家人在一起談笑,享受天倫之樂。


    秦聿暉笑盈盈地替虞氏斟酒:“來來來,今日高興,你多喝兩杯。唉,朕並不想針對阿摩,可他離開遼東居然沒了蹤跡,讓身為父母的我們情何以堪?寧氏這麽重要麽?”


    虞氏心底“咯噔”一聲,哂然一笑,看來陛下也沒打聽到阿摩的消息,這是想辦法套她話來了。


    她麵帶憂愁,喝下酒:“生他養他,他竟然不以爹娘為念,真是白白生養了一場。就算……也該送個平安信迴來啊,讓人擔憂,是他該做的嗎?”


    秦聿暉皺眉:“你不知道他的消息?”


    “若是知道,還會整夜不得安枕麽?陛下,做娘的,不管孩子做下什麽錯事,始終會關心他平安與否。”


    秦聿暉揉了揉眉心,輕歎,錦心公主覺得不對勁,趕緊替他們斟酒:“女兒敬父皇、母後。大哥不在,女兒會孝敬爹娘的。”


    “還有兒臣,敬爹娘。”


    秦炎悰舉起酒杯,壓下心底的不安,陪著秦聿暉他們說笑,總算是順利用了晚膳。


    “朕還有折子沒批閱,你們多說說話。悰兒,大婚在九月,還算涼爽,你可要仔細準備。”


    “父皇……兒臣明白。”


    看秦聿暉離開,母子三人才放鬆下來。


    “母後,我真的不想娶鎮國公家的姑娘,倩表妹太委屈了。”


    “你父皇是為了提拔你,讓你有足夠的對抗能力。”


    “我不需要對抗誰,大哥我根本不想跟他對抗。娘,你沒跟隨過大哥的軍隊,你不明白那種感覺,我除了敬服大哥,也以大哥為榮。無論父皇做什麽決定,我也是永遠站在大哥這邊的。而且,鎮國公將寶押我身上,注定他們會失望。”


    “你們是親兄弟,誰坐上那個位置,都是好事,一定能互相幫扶。”


    “娘!你想過沒有,那樣的大哥,若是作為我的臣子,麵對他,麵對他兒子會覺得自己毫無用處。可若是兒子作為他的臣子,必然想著盡力去做好他交代的事。”


    虞氏無言以對。


    她真的不了解秦恪,怎樣的兄長能讓兄弟完全生不出好勝之心的?


    “而且,兒子覺得,做人要知恩圖報。當年兒子與妹妹狼狽離京勉強保命,置爹娘於險地,是大哥護住我們,救了爹娘和祖父。不說大哥,大嫂也是個仁義女子,大哥不方便出麵,她便帶著人私下搜尋我們,您知道見到大嫂的感覺嗎?就像在久雨中突然看見晴天。”


    虞氏淚流滿麵,她從來沒仔細問過孩子們內心是怎樣的,沒想到他們如此煎熬。


    “你們不明白,我雖然對阿摩感情不算深厚,但是怎麽說我都是他的親娘,不會害他。可你們父皇現在讓人琢磨不透,你們不是他唯一的孩子,坐上那個位置,也不必一定是嫡出,明白嗎?”


    秦炎悰得昌義先生教導,自然明白。


    “那個位置,雖然我們不在乎,若是庶出兄弟坐上去,可能我們的活路會斷絕,要不然,就會讓東華大亂,讓異族得了機會。”


    “明白就好。現在我找不到你們大哥,隻能讓你去爭取,秦炎悰身在遼東,手腳可不少。”


    “就該將他圈禁才是。”


    虞氏臉色一白,秦炎悰想起她曾經被圈禁過,趕緊賠罪,與錦心逗趣,虞氏才高興起來。


    “娘,大嫂他們一定會迴來的。我覺得,大嫂是重情的人,她娘家兄長爹爹受了牽連,她不會不管他們。”


    “噓!”虞氏嚇得趕緊捂住錦心的嘴:“別再說了,免得你那糊塗父皇將他們關起來,引你大嫂他們迴京受死。以前我還能肯定他不會那麽做,現在,我完全鬧不明白他。”


    錦心捂住嘴,嚇得眼睛睜得大大的,天呐,她剛才出口的話,希望別被人聽了去。


    此刻,秦恪正與秦步琛看京中的相關消息。


    “你父皇這是原形畢露啊。我當時隻是不想給你們帶來麻煩,才想著隱匿行蹤,沒想到,他這麽在乎我的去向。”


    “皇祖父……”


    “叫祖父就行了,在這裏要做普通人。”


    “祖父最近用了藥,有什麽不好的感覺沒?”


    “沒有。大巫果然是高人,這般用藥,身子一日日輕鬆。聽你說起,大巫那樣的人若是我東華供養著,東華大福啊。誒,對了,平日你祖母也吃粥湯燕窩,怎麽你們做得,就那麽好的效果?”


    秦恪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將功德雨的事說出來,萬一祖父起了心思,全部占用,寶昕如何去孝敬嶽父母和祖母?


    “那是大巫送給寶昕的一小瓶甘露,據說收集了十幾年,具體怎麽收集,大巫不說,我們也不敢問。您知道寶昕有了身孕,大巫希望她滴入水缸,日常飲用,壯實胎兒。”


    “哎喲,那可怎麽好,我們這是與曾孫子搶好東西了,不行不行。”


    “一滴可調一缸水,祖父不必擔憂。何況,寶昕也不想太過依賴甘露。”


    “唉,”太上皇十分感慨:“你們有孝心,關注著我和你祖母的身體,你那父親,嗬嗬!”


    秦恪皺眉,難道父親真的有傷害祖父的心?


    “你不信?等著吧。”


    “什麽意思?”


    “等兩個月就知道了。”


    太上皇故作神秘,秦恪疑惑不已。


    沒想到,剛過一個月,就得到消息,說太上皇去南潯微服私訪,被逆賊當做富商亂刀砍死。


    秦恪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看著秦步琛,等他解釋。


    秦步琛也不好過,第一次沒聽勸,喝了幾杯。


    “我聽說秦聿暉遣人打聽我的蹤跡,我就讓人放出消息,說我去了南潯。南潯是流放之地,這麽多年的發展和開發,已經不是前幾年的模樣,去看看也合理。就是這樣,‘我’就被亂刀砍死了。”


    “誰扮作了您?”


    “多年前,我身邊就有相似模樣的替身,一直沒用,那是因為我覺得在京城自己的地盤,用不上。這麽久終於用上,卻是將他送上死路了。”


    秦恪很心酸,一家子為了個皇權,鬧成這樣,有什麽意思?


    還是人嗎?


    “所以,我一直覺得,你父皇的心性真的不配為帝皇。”


    秦恪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親爹隻是對自己冷漠無情,原來他除了愛自己,誰都不在他眼裏。


    “我娘、妹妹、弟弟,會平安吧?”


    “不知道,你可要迴去親自確認,或者自己去確保他們的安全。”


    秦恪現在不會走,他必須保證寶昕的安然,還有他們的孩子。


    何況,祖父的身體剛有起色,也不能放棄。


    “暫時不去,時機未到。”


    九月,在寶昕臨產前夕,京城傳來消息:良王、安王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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