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了一年有餘的男子什麽樣兒?


    寶昕是不知道的,可依佧整整三日沒出院子,她是明明白白的。


    也能理解啊,就是他們新婚之月,她的阿摩哥哥也仿佛把這事當飯吃一般,食髓知味,難以放棄!


    寶昕自問是個勤勉的東家,“圍生”節之後,日日到醉無歸報到,還常常與大廚商議做些惠民的小吃,拉攏人心,也算是培養迴頭客嘛。


    別小看行商,一位是一次性的買賣,其實吃滿意了,隻要走這條線,就還會來,而且,還會替店家免費宣傳,拉來不少新客。


    就這般,一傳十十傳百,想不火爆都不成,而且,會成為這個地域的標誌性店鋪。


    如醉無歸,菜肴美味那是不用說的,而且人家還會不斷調整適應西北人的口味,更有美酒讓人迴味,用過餐不帶幾壇酒的人,幾乎為零。


    “鮮於掌櫃,這兩日看你麵色紅潤,有喜事啊?說出來大家高興高興。”


    此刻尚不到午時,沒什麽人來用餐,而且天氣熱,也不如前兩月火爆。


    但是酒水銷售的火爆程度,已經填上了用餐不足的空。


    “哈哈,小東家看出來了?納了小妾,難免高興。”


    “那應該辦兩桌才成,要不就在咱醉無歸,自家人慶祝慶祝。”


    “不用,她可擔不起這樣的福分。不過,若是添了丁,必然要大辦一場的。”


    寶昕心中暗歎,這裏的人就是這樣,女人是多多益善,沒有唯一和最喜歡,子嗣第一,讓人唏噓。


    寶昕慶幸,還好阿摩哥哥不是這樣的人。


    “小東家!”


    驀地聽見還算耳熟的招唿,寶昕詫異地偏頭看去,好笑不已:“姚公子、莫公子,你們來了?快快請坐。鮮於掌櫃,讓廚下安排膳食,端些涼茶來。”


    鮮於掌櫃好奇地打量他們一眼,看他們比一般行商儒雅,暗讚不已,商人能保留這份清雅,還是挺不容易的。


    招唿姚公子、莫公子坐下,寶昕打趣他們:“這趟賺了不少吧?我都快以為你們放棄與我們合作了。”


    “還行,托小東家的福。難得小東家掛念我們,這小小心意,請收下。”


    莫公子遞過來一件東西,血紅血紅的,中間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仿佛在起飛的瞬間被凝固,有些無奈,又帶著天人的靈動。


    “好漂亮,這玩意兒一定很貴重,我不能要。”


    原諒寶昕見識少,不認識這個,但是覺得這個比一般的珠寶首飾有生機。


    “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你也說了,不過是個玩意兒。這叫血珀,聽說至少有上千年了,佩戴可保平安吉祥、幸福安康。”


    這麽好?


    “那你們更要自己留著,難道你們不希望平安吉祥、幸福安康?”


    姚公子失笑,掩唇輕咳:“這玩意兒,在有用的人眼裏,那是寶貝,在不識貨的人眼裏,那就是廢物,不過是樹脂凝固而成,不過是老樹的眼淚。”


    老樹的眼淚?


    莫公子塞進寶昕手裏:“無商不奸,難得我們有這般善心的時候,拿著吧。對了,到時候百花釀多讓點利就好了。”


    寶昕一下安心了,她想要,而且,她不是為自己要,她感覺這東西對依佧有用。


    自從她在依佧指導下習練過催眠之術,專注力、感知力大大提升,好像對那種有異於珠寶的價值的寶貝有了感應。


    “行,這次一定給你們最大的讓利。你們前幾日應該來,這裏的‘圍生節’很熱鬧哦,到處都可以免費吃肉。”


    姚公子突然眼裏有些哀傷流溢,歎氣,“很多人誤解了圍生節,以為是情侶相識相知如同七夕一般,我看過最初的記載,那本書保存了近三百年。當年草原勇士以遊牧為主,冬日遷徙,路過雪山,雪崩,被困,羊群死的死,吃的被吃掉,陷入絕境,臨死,卻被人救下,逃出生天。”


    姚公子灌下一杯涼茶,抿嘴,“口感不錯。後來勇士打下了大半草原成了西梁王,下旨定下這個節,慶賀逃生,也感謝救生之人。救生者乃女子,也是西梁王的大妃。”


    寶昕茫然,她對這個節不太清楚,也不是很感興趣。


    “其實,好像也就天擎關過此節,丹雅都不過這個節的。”


    “作為感恩,也許某日處處都過‘圍生節’,誰知道呢!”


    莫公子覺得氣氛莫名低落,趕緊插話:“我們節日那天就到了,想著大家都要過節,我們也要收些好東西,所以緩了幾天才來。這次不知道能提供多少百花釀?”


    “這得看你們的需要吧,而且,還需要看你們的運送能力。”


    弄不好打碎了潑灑了,多不劃算!


    “兩千……壇?”


    莫公子遲疑地看向姚公子,姚公子毫不遲疑地點頭:“兩千算少的,隻是不太方便運送。有一點,希望你們能調整配方,稍微烈一點,既養生又合口,那就完美了。”


    莫公子也點頭,兩千真心少,他相信,好酒的姚公子必然自己都會留下千壇。


    “這個,可以考慮。”


    “而且,壇子能不能再大些,這麽秀氣的酒壇,姑娘家才喜歡吧?可姑娘家出來喝酒的,有幾人?”


    “可以為你們專門定製,沒問題的。”


    壇子大小是小事,隻要生意順利就好。


    幾人將價格、交貨日期、拿貨要求理順,讓鮮於整理好,抄寫三份,寶昕和依佧、姚公子各執一份。


    寶昕滿意地放好契書,一揮手,青梔、青蕎幫著倒上酒水。


    “今日是好事臨頭,我們也不必用杯子裝相,大家端起酒碗,預祝我們生意興隆,合作順利。”


    姚公子、莫公子、寶昕端起酒碗碰了碰:“順利!”


    寶昕很滿意這樣的合作者,不粗俗,重利也懂得讓利,若是從政,嘖嘖,秦氏天下都危險了。


    不過想著玩玩而已。


    寶昕最滿意的是無意中得到血珀,她握在手裏時,就感覺到溫潤細致,不由感歎做行商就是好,逛遍天下,尋遍天下,寶貝無數。


    三人天南海北地瞎侃,姚公子與莫公子真的見多識廣,讓寶昕這個井底之蛙看了眼界。


    三人盡興,寶昕送他們離開,還笑著道:“其實你們不用每次自己親自來,讓手下或者你們任一個過來,事情都能漂漂亮亮,我們絕對是有信譽的良心商家。”


    姚公子深深地看她一眼,微醺的眼有些朦朧:“我們會安排的,告辭。過幾日再來打擾。”


    “好說,盡管放心。”


    寶昕覺得自己酒量漲了不少,以前這麽大碗大碗地喝,絕對會喝醉,可今日她覺得與姚公子他們一般,不過微醺,是酒水太好,還是練功的原因?


    鮮於掌櫃讓人熬煮了醒酒湯,寶昕謝過,喝了下去,摸摸懷裏的血珀,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要去打擾依佧。


    “走,迴去。”


    沒想到,今日葉循喆並不在家,依佧懶洋洋地靠坐在榻上,看孩子在一邊玩耍。


    “咦?今日葉統領舍得出門了?天呐,太讓人驚訝了!”


    依佧隨手拿了一顆果子砸過去,青梔伸手接住,依佧癟嘴:“你主子又不是廢物,你以為她躲不過嗎?”


    青梔嘻嘻笑,“是奴婢口渴,偏了夫人的果子。”


    “哼!寶昕,你再打趣我,我就要記仇了。”


    “說得自己好大度一般。來,我今天拿到一個好東西,我感覺對你有用。”


    “什麽玩意兒?”


    依佧沒有好奇心,她覺得以寶昕的凡人眼光,能發現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寶昕將血珀放在她手心,她愣了愣,手一動不動,仔細打量著:這血珀色彩濃豔凝重,通透無雜質,蝴蝶鮮活,依佧用巫力做引,居然能感覺全身通泰。


    她重重地唿吸了幾下:“還真是好東西,千年以上。哪兒得的?”


    寶昕將姚公子他們的事說了一遍,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指:“我至少讓了一成利出去,求個心安。”


    依佧深深地看她一眼,“莫非他們對你有意思?不對,也不能兩人都有意思吧?或許,真的是於他們無用,隻是為了得到讓利?”


    對於人心,依佧不是很擅長,也不必擅長,發現不對,巫力和武力一起上。


    寶昕是很佩服她的!


    “得了,別胡亂猜測,就算他們是對我有什麽,我也認了,關鍵是東西有用。有用嗎?有用嗎?”


    依佧抬眉,笑了:“當然!我在老林子鑽來鑽去,怎麽就沒這份機緣?過幾日他們還來?得問問才成,問清楚在哪兒發現的,我就去找,讓孩子跟他爹走。”


    “啊?你舍得?”


    “舍不得也不成。我若是不能在三十能嫁人之前爭位大巫,或許就會被別人掌握命運。別以為我厲害,比我厲害的也有,特別是暗巫,行為手段不顧一切,哼,我必須強大到無人能戰勝。”


    寶昕無話可說,除了豎起大拇指!


    她野象成為這樣的人呐。


    葉循喆被秦恪請到書房說話去了。


    看葉循喆神清氣爽的模樣,秦恪也忍不住笑,這男人有沒有女人,還真是不一樣。


    “殿下,你大舅哥自請外放,原本想到中部偏西北,可是,被陛下弄到遼東去了,與司馬翎一起過去的,臨行托我帶話,讓你們放心。綏博那邊我已經送了消息過去。”


    “嗯。”


    “你大姐夫龐公子,到了南邊,他還鬧騰了一場,想到西北,可陛下沒許,畢竟是親戚,都往西北跑想做什麽?他過去了,說要倒騰些南方的貨品,繼續把生意做好。”


    秦恪笑了,小時候與龐維翀還打過架,沒想到兩人分別娶了兩姐妹。早知如此,當時應該打重些,不讓他端什麽姐夫架子。


    “他們出京是好事,而且,本來就沒有其他目的,隻是希望他們避開京城那攤爛泥,誰愛摻和誰摻和。”


    “是,可在陛下跟前吹風的人太多,現在這樣大家都無話可說。說實在的,若真有異心,現在這個狀態才是好事,互相之間有個照應。”


    秦恪靠坐在椅子裏,頭往後仰:“你也來試探我?”


    “不是,隻是實話實說。”


    “嗯,我從來沒有野心,但是,誰若不讓我們活,我也不怕與他對上。”


    葉循喆沉默半晌,歎息:“陛下越發固執了。吃了丹丸身體倒是好,能讓小美人侍寢了,而且,杜家、鍾家也送了女子進宮,都不過及笄之年。”


    杜家?太後娘家?


    鍾家?神威大將軍府?


    當年太後為了壓製杜家的野心,對杜家多番不留情麵地打壓,現在陛下想把舅家扶持起來?


    那太後的付出算什麽?


    十五歲?算起來怕是曾孫輩了,陛下也下得去口?


    神威大將軍府當年權重,軍中威望甚高,與江恩侯府是姻親,近十幾年來被陛下多了權慢慢低沉,現在又想蹦躂了?


    “陛下想做什麽?”


    “杜家且不說,鍾家,是恭王殿下推舉的。”


    恭王上躥下跳,又有皇後支持,太子地位岌岌可危,可葉循喆不好說。


    葉循喆將懷裏的信函逃出來:“這是太子妃遣人送來的,讓下官轉交殿下。”


    秦恪愣怔片刻,接過來,慢慢撕開,看來太子妃對他很有意見,上麵濃墨寫就: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子嗣為重。


    嗬,秦恪無語,自己與娘親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兩行字,千裏送,娘是故意的。算了,有意見,我也得與寶昕好好生活下去。孝敬爹娘,並非放棄自己才是孝敬。”


    葉循喆同情地歎氣,他在葉府一樣不得人心,親爹也隻會利用他。


    “陛下最近看起來身體不錯,可是,常常爆發涼寒,一日便痊愈,很奇怪。牛院判看過,說沒事,正常的。玄清道長查無可查,清白得不得了,可正是因為查無可查,才讓我心中不安。”


    “牛院判說沒事?萬一他就是差了那麽點本事呢?萬一他是知情人呢?當然,這是我的猜測,一切都有可能,不能因平日裏印象中這個人是怎樣,我們就毫不懷疑絕對相信。”


    葉循喆疑惑地撐著下頜沉思,秦恪卻想著太子的危機。


    據消息,太子屢屢被申斥,還常常被陛下責罵說他的辦事能力不如恭王,難道,陛下想立恭王為太子?


    若是立了恭王,那麽就得廢太子,會尋什麽理由?


    聽說秦炎恆也與恭王親近,秦炎悰又是個迂腐的,那麽,太子身邊何人可做臂助?


    也是悲哀,自己的親子也因為個人私心站到競爭者一邊,可秦炎恆傻的嗎?恭王會看重他這個侄子?


    此刻的太子正焦頭爛額,與幕僚在書房商議對策,恨不得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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