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虛被真氣反震,滑行倒退,頭也沒抬便氣急敗壞喊道:


    “什麽小仆童!他分明就是個妖……”


    很快他感覺到不對勁,自己這番話竟沒能引起絲毫迴應。


    長街安靜,隻餘晨風陣陣,吹拂起對麵那襲落地不沾塵的雪白袍袂。


    他抬起頭,看到了那個仿佛從畫中走出的俊美僧人。


    短暫的錯愕之後,他的身體開始激烈顫抖。


    他可是和吳源一同目睹了金色小僧穿梭全城搬屋抬樹守護百姓,以及僧人乘天馬追殺金翅大鵬鳥的全過程。


    雖然昨夜相距甚遠,並沒有能夠看清楚,可此時他卻有種無法言喻的感覺,眼前的僧人就是昨夜那一位!


    其實,不僅僅是陸虛和吳源這兩名弟子。


    在場的術道高人們,也都在克製著此時內心的軒然大波。


    他們都已經猜到,眼前的僧人,十有八九便是那位蕩魔法師了。


    他們表現得越淡定越平靜,實則內心越是翻江倒海,一波高過一波。


    畢竟他們都是來自上道門的高人,代表著中土七十二術道流派的顏麵,不可自亂陣腳。


    唯獨鶴真人是個例外。


    他瞪圓雙眼,毫不掩飾內心的驚訝,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隔空一劍毫不留情殺死長生真人的,竟是這麽一個笑容陽光、看似人畜無愛的僧人。


    鶴真人剛要開口,卻有一人搶在了他之前。


    北酆府的幽隱真人朝向周逸拱手:“這位法師真的不是地府之中的某位高人?”


    周逸笑:“地府之中非鬼即怪,真人看小僧是像鬼還是像怪?”


    幽隱真人麵露古怪,隨即歎了口氣:“法師自然是陽間之人了。也是,如今冥輪不啟,地府不存,哪還會有什麽地府‘高人’。是老夫癡心妄想了。”


    周逸看了眼一旁神情激動的青奴。


    嘩!


    鐵鎖鏈碎裂成粉,隨風而散。


    青奴撲到周逸腳邊,連連磕頭,嚎啕大哭,聲如嬰啼,又似蟾鳴。


    數月之前,他陪同自家公子劉陵和遊曆文和縣,正是眼前的僧人從天而降,一劍斬殺蛤蟆怪,將他從妖怪口中救下。


    迴來的一路上還好好的,也就公子總是纏著他講高僧斬妖的故事,整天說得口幹舌燥。


    可就在一個多月前,他發現自己時常陷入恍惚,宛如做夢,在夢中變成了那頭蛤蟆怪。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是真的變成了妖怪。


    “你不是妖怪,你隻是受到妖氣影響,偶爾會變成妖怪罷了。是與變,並不一樣。你也沒有殺過人,都是那紙魅故意騙你的。”


    周逸對青奴道。


    升華後的觀魂之術,果然能讓他在別人情緒波動時,看穿內心所思所想。


    昔日佛門之中,似乎也有一門神通……他心通嗎?


    周逸安撫完青奴,轉過頭對一眾術道高人們說:“這個小仆童,小僧就帶走了。”


    眾人也不再故作矜持。


    這位佛門僅存的高僧,擁有殺敗金翅大鵬的修為實力,卻依舊彬彬有禮,給足了他們和上道門麵子。


    他們自然不會不開眼,紛紛笑著稱善。


    “法師稱他為青奴,想來是知道他不幸化妖的經過。”


    “是啊,這小童不染血氣,也是個善妖,倒是可惜了。”


    “嗬嗬,能成為法師的妖仆,得法師點化,他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青奴低著頭,臉上表情複雜。


    前一刻,自己還是這些術修眼裏十惡不赦的妖怪。


    隻是因為聖僧隨口一言,這些人便翻臉比翻書還快,實在令人作嘔。


    當然,他最恨的還是那兩個將自己抓住,逼自己妖化,還鼓動武安幫幫眾,將自己遊街示眾的年輕術修。


    周逸看了眼青奴。


    他能夠感覺到一股暴漲的怨氣直指上道門的兩名天才弟子,並催動著妖性蓬勃滋生。


    其餘的術道高人們自然也都能感應到,卻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不知。


    在他們看來,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小蛤蟆怪,自然威脅不到上道門的仙苗。


    然而周逸卻並不這麽覺得。


    青奴和衛小腸一樣,都得到了自己的一絲養生之力,未來如何,還真不好說。


    忽在這時,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高僧想要帶走這蛤蟆怪,自然無需我等同意。隻恐怕有違民心,違背了佛門的宗旨。”


    說出這番話的,卻是赤陽府的少陽真人。


    師弟長生真人被眼前的僧人一劍隔空斬殺,他心中自然充滿怨憤。


    周逸轉身朝向街角人群,雙手合十,喧了聲佛號,抬頭問:“小僧欲收此妖,施以教化,不知各位父老鄉親以為如何?”


    百姓們沒想到高僧竟會特意詢問自己。


    安靜了片刻後,猛然爆發出陣陣喝彩叫好聲。


    “聖僧說咋辦就咋辦。”


    “咱們都聽聖僧的!”


    “還請聖僧在太安郡多待一些時日,咱們百姓都希望能夠供奉聖僧!”


    周逸謝過百姓們的厚愛,隨後轉向一臉錯愕的少陽真人,微笑道:“少陽真人,不知你當年可曾受過四大聖寺的恩惠?”


    少陽真人一怔,猛然想到了什麽,臉色微變,連連搖頭:“自然沒有。我又不是長生師弟,沒有,絕對沒有!”


    “是嗎?你確定?”


    周逸深深看了眼少陽真人,不再多言,拍拍一旁的青奴,轉身便走。


    青奴自是亦步亦趨,低頭跟在周逸身後。


    少陽真人神情窘迫,背後卻已浮起冷汗。


    僧人臨走前漫不經心的目光,竟讓他體內魂氣運轉停頓了足足一個唿息,整個人仿佛瞬間沉淪九泉之下,轉眼便將步入長生師弟的後塵。


    鶴真人突然拱手問道:“敢問法師,那金翅大鵬鳥,現在何處?下場如何?”


    周逸沒有迴頭,淡淡道:“已身受重傷。”


    聞言,眾人臉色變得無比精彩。


    鶴真人上前兩步,追問道:“敢問是多重的傷?”


    周逸沒有說話,迴答鶴真人的是倚靠牆角的一名陰柔男子,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漬,冷笑道:“被斬斷了一隻翅膀,你說是多重的傷?”


    鶴真人臉龐瞬間漲得通紅。


    其餘的術道高人們也在短暫的震驚過後,變得激動不已。


    也有真人謹慎地抱拳問:“不知閣下是。”


    “燭……觀海。”


    燭龍自嘲一笑,隨後跟在周逸身後,向遠處而去。


    “觀海?”


    “是涇河小龍!法師真的收了涇河小龍!”


    “可不是嗎,這位蕩魔法師還真是神通廣大!”


    “不知諸位想的可是與我一樣?”


    “那還用問,趕緊通知師門,全力推演出金翅大鵬所逃之地!”


    “斬妖君,誅天鵬,成就一世盛名,就在今朝!”


    激動的人群裏,唯有一人始終低著頭,不言不語,神色凝重。


    鶴真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等眾人準備迴轉時,悄悄拉住那人,傳音問:


    “幽隱前輩在想什麽呢?”


    幽隱真人抬起頭,目光落向周逸三人消失的方向:“我在想那位蕩魔法師,總感覺他和地府,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聯係。”


    鶴真人奇道:“前輩為何這麽說?”


    幽隱真人輕歎口氣道:“我北酆府修人間太陰之道,你等或許察覺不出,可我一眼便看出,這位蕩魔法師,乃是集萬鬼宏願之輩,太陰真法護體,定然有著眾多陰間鬼怪追隨侍奉……鶴真人你怎麽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我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鶴真人神色激動,仿佛勘破了某個世間絕密,朝向幽隱真人拱手拜謝,隨後哈哈大笑飄然而去。


    “有著眾多陰間鬼怪侍奉追隨……三個皆是僧……那他第三個身份莫非就是……陰間大大王!


    此僧實乃當世奇人啊。”


    ……


    燭龍看著周逸平靜的側臉,突然蹦出一句話:“菩薩可真是高明啊。”


    周意淡淡道:“想拍小僧馬屁也不是這麽拍的,你好歹把話給說全了吧。”


    燭龍笑道:“敢問菩薩,為何要留那金翅大鵬一命?”


    周逸想了想,如實道:“小僧本想留它全屍,卻又怕一劍將它點爆,屍骨全無,更別說留下翅膀了。”


    燭龍麵露深思,良久,發現自己還是無法領會,菩薩說話果然高深莫測,處處都是機鋒。


    “菩薩先是重傷那金翅大鵬,又告知術道門派,金翅大鵬已經重傷的消息,想必會全力追殺金翅大鵬。”


    燭龍露出一副洞察天機的得意表情,深深看向周逸,道:“等到金翅大鵬承受不住,自會主動向菩薩屈服,請求菩薩收了它。菩薩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收獲坐騎。實在高明。”


    周逸古怪地看了眼燭龍:“你為何會這麽想?不對啊,它要成了小僧的坐騎,那你呢?”


    燭龍臉色陡變,一口老血從嘴裏噴出。


    “菩薩,小龍覺得,好歹我也是涇河小龍,也該迴去看一看‘父母’大人。小龍這就告辭,有緣再見,後會無期。”


    周逸一把拽住燭龍,微笑道:“你看看你,對付幾個太守封號的大妖就傷成這樣。一個人迴涇河太危險,不如先和小僧迴小涇河吧,等過完除夕再說。”


    黑色小字顯示,夜雲和思月都已經從那兩個幫會中,獲得三分之二和三分之三的方子期。


    江左之行雖然充滿波折,可也總算是圓滿結束。


    是時侯迴去,將人間仲裁方子期給拚接好。


    並且重新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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